他欣喜又气愤,偏偏此时她还嘴硬,便不由得更加恼了起来,咬牙道,“既然不是不敢面对我,那你跑什么?”
拂清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他才选择遁走,此时微微噎了一下,慌忙道,“我是逃犯啊,你父皇亲自下令要追捕我的,方才你府上那么多侍卫,我不跑等死么?”
她还是那么嘴硬,他又怒却又无奈,半晌,恶狠狠的骂了句,“混账!谁敢抓你?你又何时知道畏惧了吗?”
他知道,这不过还是借口,她就是不敢面对自己而已。
可既有今日,她当初为何那般无情,连声别离都不道,说走就走!
真是个混账的女人。
拂清一噎,终是无言以对,又不敢去触碰他那灼热的目光,半晌,只得挣了挣还被他握着的手,试着道,“你放手,有话好好说。”
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他却毫不买账,手也不松,依然气恼道,“你也知道有话要好好说了,当初那般走掉,是想逼疯我吗?”
她一下咬唇,也气恼了起来,一双杏眼瞪着他说,“浑说!我分明是怕连累你,给你谋划的退路,我早就说过,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我去京城只为报仇,仇报完了,自然要走的。”
这话入到耳中,萧钧心里的那个恨!
事到如今,她仍是口口声声,说与自己不是同路人,表现的那般冷静,他的感情在她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分量。
他咬牙冷笑,盯着她说,“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既然与我毫无干系,方才又出手救我做甚?”
情势危急,被逼到这份上,她当然不能再告诉他是听闻他被匈戎围困,特意赶路千里前来驰援的,便别过脸去,冷声说,“我来看阿冬的,方才路见不平随手相助罢了,你莫要多想。”
这令他微微一顿,而后眯了眯眼,问道,“真的?”
一双眸子紧盯着她,仿佛想探出她是否言不由衷。
她依然不敢看他,只硬着心肠点头,“真的。”
话说出口,四周静默了。
他没再说话。
须臾,也松了她的胳膊。
拂清却是微微一愣,忍不住朝他看去。
他似乎自嘲般笑了笑,而后,竟要扭头离去。
看见他转身的瞬间,拂清直觉心间一空,彻底愣住了。
他……就这样走了吗?
哪知不过几息之间,却见他又猛然回头,直直朝她走了过来,在她未来及有任何反应之前,伸手将她收拢在怀,对着那两片樱唇,直直吻了下去。
不同于上次在西山的杏花林中,此时的这个吻,凶狠又热烈。
她初时还懵着,直到被他一下侵占了唇舌,才终于有所反应,急忙要将他推开,然而他今次使了大力,竟然一点都推不动。而且她越是挣扎,他就吻得越狠,贪婪勾她香舌,吸吮她的薄唇,情到热烈之时,甚至不惜用牙来轻轻噬咬,叫她尝到了淡淡腥甜之气。
许久,许是察觉到了他胸中的那片恨意,又或是她也累了,她终于不再挣扎,就这般仰躺在他怀中,任他施为。
又是好一阵过去,他终于勉强与她分开,令她得了些许喘息的机会,轻声问他,“够了吗?”
语声无怨无怒,只是那双眼眸却仿佛含满了水汽,在月光之下,愈发动人。
他深深凝望她,半晌,薄唇轻启,却是道了声,“没有。”
随后又重新吻了下去。
或许是被他唇舌之间透出的酒气染醉了,又或是她本也不想,她今次依然没有拒绝,甚至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萧钧仿佛是醉了,只管吻着怀中人,再也不做她想。
第七十八章
月光若轻纱, 落了一地银白。
广袤戈壁之上,唯有阵阵风声。
以及,靠在巨石上热吻的两个人。
此刻,耳听他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唇舌之间也是他最为真切的温度, 走了这一路,拂清头一次感觉自己有些累了。
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他的吻给吸走了, 腿脚也在发软,所以才不得不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肩,叫自己挂在他身上,否则, 恐怕一个不小心, 她就会跌在地上……
而他, 也不再若前次那般凶狠,此时的这个吻,忘我又绵长。
他温柔的吸吮,轻轻挑逗她的舌尖,竟引得她也忍不住与他互动起来, 而得了她的鼓励,他便更加忘情, 越吻越深, 忍不住去触碰她的耳垂, 脖颈, 妄图侵占更多……
渐渐地,她尾椎骨升起一股酥麻之感,一路迅速攀升至脑间,令思绪都有些模糊起来,而身体深处也随之生出一种渴望,叫她几乎要忘了一切的理智。
而他也忍不住又将她拉近,紧贴在自己身上,谁料就在这一瞬之间,怀中的姑娘忽然清醒了。
没错,当他身体坚硬的某处隔着衣物膈到自己,拂清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上回去探长公主府,她查到常乾的院落,当时在屋顶之上,她亲眼窥到那人与萧怡容的丫鬟厮混,是以如今虽未经过人事,此时也能隐约猜到,他那个膈到自己的物件是什么……
不行,这实在危险,她遂使了大力,终于将他的唇给推开了。
萧钧此时正忘我,对她也没什防备,所以被她一推,也就推开了,凉风一下重又吹在脸上,好歹叫他清醒了些,这才也察觉到了些许尴尬。
但尴尬又如何,他还是舍不得松手,便仍将她抱着,仔细凝望,好一阵,才开口问道,“你担心我,才来的,是吗?”
她眸色一顿,却并未否认,又似乎犹豫了一阵,才慢慢道,“我曾经梦见你身中很多箭,一身是血……”
“中箭?”
他眉间微微一凝,却笑了笑,道,“你心里有我,所以才会梦见我,拂清,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而怀中人面若桃花,眼睫微颤,似是在震惊,又似乎有所顿悟。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她之所以会对他生出内疚之意,夜夜梦见他,原来是因为喜欢他吗?
想来应该是的吧,她一向厌恶男人靠近,却并未厌恶他,方才被他吻着,她甚至也曾一度忘我……
便是当下被他抱着,她也只觉得温暖。
所以,原来她也是喜欢他的。
拂清望着眼前人,一时有些出神,却见他又勾起唇角,叹道,“我曾经想过无数的方法,想叫你回心转意,原来竟是如此简单?我流血受伤,就把你引回来了……”
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她立时一惊,伸手挡住他的口,凝眉道,“什么叫简单?你怎么不知好赖,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顿,忙跟她道歉,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认真的道,“纵使你曾经那般绝情离开,那样抛下我,我也忘不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阿冬的事,叫你自己发现之后愈发愤怒,我也不该没去反对父皇,委屈了你做侧妃,这些事,今后不会再有,只求你不要再一声不吭就走,若再失去你一次,我恐怕会疯……”
月光之下,他柔声诉说,将自己心内那些近似卑微的想法,如此坦诚的,尽数向她表达了出来。
是的,在她走后的那些日子里,他虽无奈愤怒,却也总忍不住反省,在已经结束的过去之中,他的确喜欢她,明白她的不同,却还未真的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他甚至曾抱着侥幸,以为只要将她留下,再慢慢为她争取,她终究会接纳自己。
可他到底忘了她的感受。
而现在,他早已醒悟,此时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子亲王,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心爱姑娘的男子。
他深深凝望她,小心的恳请道,“过去的就叫他过去,今后你不再是什么侧妃,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此时,方才的疯狂已经过去,拂清并非没有看到他眸中真切。
她并不想伤害他,且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想拒绝。
因为只有靠近他,她才能感觉到心间那种暖意。
可怎么办呢?他与她之间,天堑依然存在。
她也回望他,将他眸间深情看在眼中,不忍说出一个不字,却凝眉道,“可是,你与我……”
话未说完,他已经摇头,道,“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现如今萧怡容已经死了,父皇那里,我来想办法,至于其他……”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道,“皇天在上,为我作证,以后无论何种境地,我一辈子,只娶你一人。”
这话一出,她怔愣一瞬,却紧接着红了脸,咬唇道,“谁要嫁给你……”
他却笑了笑,道,“到现在为止,我只亲过你一个人,你一定一样,如此,你还要嫁给别人吗?”
她闻言一噎,又气的要来瞪他,他却又是一笑,赶忙岔开话题,道,“这里太冷了,我们先回去说话。”
语罢便吹了个呼哨,招了马来,随后抱着她一同上马,离开了戈壁。
~~
第二日,府里人发现,王爷身边忽然出现了一名小侍卫。
其眉清目秀,且身量较小,虽然穿了男装,但有一种说不出的……秀气。
这实在很是可疑,然王爷的眼神不容置疑,也自然没人敢多问,权当“他”是府中老人,任由其在府中来去自如了。
说实话,拂清头一回女扮男装,虽然有许多别扭之处,但眼见如此自由得多,便还是欣然接受了。
最要紧的,穿成这样去看阿冬很方便啊,再也不用夜晚翻墙进来了。
一早起,得了萧钧亲自指路,她大摇大摆的进了阿冬和卫离的院子。
时间还早,爷俩正在吃早饭,桌上一荤两素三个小菜,两碗白米粥,三个馒头,还有一个肉烧饼。
男人们饭量大,但卫离只吃素的,烧饼和荤菜是给儿子准备的。
此时爷俩正在吃,便听见了脚步声,从窗户里往外瞅,见是个侍卫,原以为是萧钧派来的,哪知等来人进了屋才发现有些不对。
卫离毕竟年长,怔了一下,立时认出了她来,惊讶唤道,“月儿?”
而阿冬一听,也当即认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的道,“姐姐?真的是你?”
拂清却眨了眨眼,压低声道,“叫哥哥,我的身份不能叫别人知道。”
小少年愣了愣,忙点头应好,又拉她在桌边坐下,连声问道,“姐,呃,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少年满是欣喜,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来看你啊!之前不是说过,会常来看你的吗?这边关苦寒,你可适应吗?”
阿冬忙点头,“适应适应,这里除过风大些,冷的早些,其他其实与京城也差不多,反正只要跟着爹,哪里都好。”
拂清闻言,忍不住去看了看一旁的卫离,却见他对自己笑了笑,关问道,“你可吃饭了?要不要一起吃?”
她摇了摇头,语声还算和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说着又去看阿冬,关问道,“现在入了冬,你背上的伤可有疼过吗?”
阿冬如实摇头 ,“没有,那些只是皮肉伤,早好了,姐,呃哥哥放心。”
这冷不防换了称呼,总是不适应,小少年稍显腼腆的笑了笑,又同她道,“我现在在帮着府里养马,还跟爹及侍卫们学了些招式。”
说着还特意挥舞了两下给她看。
拂清忍不住弯唇,见小少年明显比从前开朗,且身子骨也强壮了许多,这才真的放了心,又夸道,“很好,你虽说天生身体弱些,但今后勤锻炼,还是能补回来的,多吃些饭,多活动,还要记得跟你爹认些字,学着读一读书,就算不考取功名,明事理也是要的。”
小少年连连点头,又跟她道,“这些我都晓得,我现在就盼着自己快些长高,赶紧上战场效力。”
拂清闻言却摇了摇头,“你年纪还是有些小,且功夫还不到,现如今先踏实学些本事才好,否则真要上了战场,不但自己有危险,还可能会连累别人,急不得。”
她恩威有加,语气老成,说出的话却很有道理,阿冬又是赶忙点头,一旁,卫离也淡淡含笑,心间却忍不住嗟叹。
女儿明理懂事,儿子也听话,如若阿芸还在,该有多好。
姐弟俩说了一会儿话,阿冬顿了顿,小心问道,“姐姐,你来之后,有没有见过王爷?王爷他自你那时走后,一直没怎么笑过……”
拂清一噎,只得道,“我当然见过了,不然哪来的这身行头……”
说着瞥了一眼桌上,同他道,“其他的事你不要担心,先好好后吃饭吧,不然饭都要凉了,我先过来看看你,还有些事要去办。”
一听这语气,阿冬还以为她又要离开,忙道,“姐姐,你才刚来……”
她却笑了笑,“我不急着走,放心好了,往后你还能见着我的。”
说着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又嘱咐他去吃饭。而后,把棉帘一撩,踏出房外,原去了萧钧跟前。
~~
而此时,萧钧书房之中,侍卫们正在禀报昨夜抓住的那个刺客之事。
“王爷,属下等无能,一时没有看紧,刺客已经咬舌自尽了。”
闻言,萧钧忍不住与拂清互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
拂清微微凝眉,道,“昨夜我见他一身下人打扮,行迹却十分鬼祟可疑,一路跟着他,才发现他进了你的房,且还在你炭盆里下了毒,想来,他应该不是才混进你府中的。”
萧钧闻言颔首,“不错,就从入府的下人查起吧。”
侍卫应是,便赶紧去行事。
第七十九章
侍卫走了,房中一时安静下来。
回想起拂清方才的话, 萧钧忽的想起一事, 又问她道,“当时你已经发现刺客在炭盆中加了迷药, 为什么不离开?就不怕自己中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