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呵呵,放马过来。
第100章
可不是,等到谢兰捧着个枣木盒子回来,谢婉凝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准很顺利。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谢兰把盒子放到桌上,冲谢婉凝比了个大拇指:“娘娘聪慧过人,令人心下佩服。”
谢婉凝轻声笑笑,她随意打开盒子,却被里面的那两只凤鸟亮了眼睛。
她以为太后会借她一对最寻常不过的凤钗,却没想到太后出手就没有凡品,只看凤鸟尾羽上点缀的珍珠和宝石,就能感受出这对凤钗的精美。
谢兰便叹道:“我原本是跟皎月讲的,没成想皎月立即就报给太后,太后娘娘叫我进去把事情说清,便叫皎月取了这个盒子给我,且说这一对凤钗太过鲜亮,她用着已经不合适,便送给娘娘您,请您务必好生保管。”
谢婉凝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了。
她轻轻摸着凤鸟身上的花纹,叹了口气:“凤凰隐影,梧桐遮身,娘娘过去风光日子,也只能从这生动活泼的尾羽上窥见一二,娘娘定很珍惜它。”
若不然,这一对早就应当蒙尘的凤钗又怎会至今光亮如新呢?
谢兰笑道:“太后娘娘肯定明白了娘娘的意思,娘娘便可放心了。”
谢婉凝点了点头:“咱们就再坐一会儿,等外面有了动静,咱们再出去。”
要不然她着急出去就坐,其他人还没准备好,主桌那空一大片位置,到底也还是不好看。
谢兰走到她身边,接替了芳蕊的活,帮她松松头皮:“也是我年纪大了,眼界心智到底有些跟不上,以后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娘娘该训就训,我努力改正。”
“姑姑怎么这么逗趣,”谢婉凝噗地笑出声来,“姑姑这是太过为我着想,扰了神志罢了。”
谢兰对她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如今也是四十多的人,几乎天天守在她身边不休息。可也正是因为她把谢婉凝放得太重,就会出现刚才那一般情景。
谢婉凝虽说掌宫不算难,倒也每日都很认真,她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太后责罚。所以当时她说私下里找丽嫔借发钗便是了,不用再劳动太后。
可谢婉凝所看所想却是另一回事,事实证明谢婉凝是对的,而她的格局却太小,只看了景玉宫那一亩三分地。
“娘娘体贴,臣也不能厚着脸皮自认没错,臣请罚一月俸禄,请娘娘准允。”
她很少在谢婉凝面前自称臣,一个是几十年叫惯了,再一个也是不想叫谢婉凝觉得身边没个亲近人,在深宫里寂寞难捱。
但做错事就要受罚,不管亲近不亲近,她自己没有办好差事、出好主意,便不能因为亲近而含糊过去,更应该严惩以示谢婉凝治下公平。
谢婉凝抬头深深看着她,见她目光坚定,便叹了口气:“便如姑姑所言吧。”
等了没多一会儿,外面就陆陆续续有了声响,芳蕊上来给她戴好六翟四凤头冠,又在空了的位置上左右各插一只凤钗,便算打扮停当。
这顶小冠是根据谢婉凝的要求做的,瞧着富丽堂皇,可上面的翟凤都是镂空雕刻,戴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沉,很是轻松。
她举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还有些疑惑:“怎么觉得比原来的还好看些?”
谢兰笑道:“听皎月说,这一对凤钗确实是太后娘娘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凤鸟姿态优雅,端方大气,自然是极衬娘娘丽容的。”
说起来,太后倒是真的大方,多年心爱之物说给就给,一点都不含糊。
皎月的说辞谢婉凝是信的,太后不会拿这事来糊弄她,太后对这对凤钗的喜爱,只能多不能少。
等来到外面的正厅坐定,又迎了太后娘娘到场,谢婉凝才从德妃惊讶的眼神里,体会出这一队凤钗的独特来。
冷盘热盘一会儿就上齐了,虽说宫宴不好多吃,但大家毕竟忙了一上午,都有些饥肠辘辘,太后也不说那许多废话,只道:“如今是天佑四年,新岁已至,暖春将来,还望个妃嫔今年多多保养,叫我也能趁着年轻多抱几次孙子。”
她这话一开口,在场的妃嫔们就都红了脸,倒是二公主有点听听不太懂,含含糊糊嘀咕:“祖母可以,抱我呀。”
太后便哈哈笑出声来:“咱们家的公主就是聪明,瞧彤儿慧儿多可爱,就是多几个小公主,我心里头也畅快啊。”
谢婉凝就在边上笑:“娘娘所言甚是,我们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太后就点了点她:“你这孩子,就会哄我。”
有太后这么活跃气氛,主桌上的几个妃嫔脸色都好看了些,谢婉凝匆匆一看,就知道在座大多数人翟冠上的凤钗都换过了。
嫔位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十二束团花,妃位的也都是凤钗,不过精巧程度跟谢婉凝头上的这对是没的比的,就那光泽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德妃头上的那一对跟贤妃的瞧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德妃对自己的倒是不在意,只一直盯着谢婉凝的发冠看。
谢婉凝见她眼神太明显了,几次给她暗示她都没接,怕场面弄得太难看,无奈问:“德妃妹妹怎么一直盯着我瞧呢?”
德妃喃喃自语:“贵妃姐姐这对凤钗,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谢婉凝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怕她当场把事情说破。好不容易把场面圆上,主位们也都淡定自若笑着吃菜,若是再被重新讲出来,就是太后脸上也不好看。
可还没等谢婉凝张嘴拦她,却听她冲太后撒起娇来:“娘娘真是的,这一对凤钗臣妾可是求了好久的,怎么您一直不舍得给,现在却赏给了贵妃姐姐了。”
谢婉凝抬头一看,见她眼神闪烁,就知道刚才肯定是走了神,现在自己找补呢。
太后轻轻拍了拍谢婉凝的手,却对德妃道:“你这小皮猴最是闹腾,我的好东西到了你手里,两天就要弄坏,我可心疼着呢。”
德妃撅了噘嘴,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笑道:“那娘娘也得给臣妾一对凤钗,要不然臣妾要睡不着觉了。”
太后沉着以对:“贵妃有的,你们便都有,权当我替皇儿给你们新年贺礼了,这下高兴了吧。”
德妃这才喜滋滋道:“多谢娘娘赏赐。”
太后这句话,就是变相跟主位们说,借给她们的发钗实际上是给她们的赏赐,给了她们就不用还了。
太后这里就没有歪东西,只要她出手就一定是好的,各宫主位倒也不是见识浅薄之人,可大年初一就被太后赏赐也是件高兴事。
这一场小风波看似就要解决,德妃在对面冲谢婉凝挤了挤眼睛,谢婉凝却若有所思。
可能也是赶巧,太后确实打了几对新的发钗或者是早年的库存从未戴过,这才拿出来充场面,若是以前经常戴用的发钗,太妃们肯定能瞧出来,定是不能赏赐给妃嫔的。
那么就只有谢婉凝头上这一对是实打实的太后旧物了。
兴许是这些库存没有合适她的,也可能觉得谢婉凝在陛下那特殊她不好敷衍,总之太后也确实对她单独示了好,叫谢婉凝好生感动太后对她的这一份体贴。
她不仅出手帮她圆上这次的大差错,还自掏腰包找补,这是实打实帮了大忙,如果谢婉凝还不感动,那真就成了没心的人。
谢婉凝端起酒杯,冲太后敬酒:“恭祝娘娘新岁安康,万事顺遂。”
她说完,等太后也举起酒杯,便仰头一口喝干,竟有些北地女儿的飒爽英姿。
太后笑笑:“好好好,你也好。”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这场小波折就要过去时,旁边太妃那一桌上,却传来一把清亮的女音:“贵妃头上这一对凤钗,是太后娘娘封后后首次入宫选用的那一对吧?”
谢婉凝抬头看去,却见敬太妃目光炯炯,正盯着她瞧呢。
这一对凤钗竟还有这般典故,倒确实是十分贵重了。
谢婉凝摸了摸那凤钗,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诚恳的:“娘娘早先把这一对凤钗赏赐给臣妾,臣妾就觉得实在贵重,但长者赐不可辞,臣妾就厚颜收了下来。”
她边说边笑,这一会儿脸上又添了几分腼腆:“只是这凤钗太漂亮了,臣妾便忍不住,特地选了今日配翟冠,也好让娘娘知道,臣妾也一定会珍惜这一对凤钗,不叫它终日与奁盒为伴。”
不过是一对凤钗,却叫她硬生生说出了母慈子孝的意味,敬太妃目光闪了闪,却毫不退缩:“可我还记得,娘娘这一对凤钗,在封后大典那一日也曾戴过。”
封后大典之后是有宫宴的,兴许太后就是那个时候戴的,敬太妃这么说也无不可。
谢婉凝便更是惊讶,她忙道:“原来这凤钗竟这般重要,那臣妾以后一定多佩戴几次,好叫娘娘更高兴。”
敬太妃可能没想到她这么会歪曲自己的话,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大骂,可这会儿毕竟是在后宫,她上头还有太后娘娘坐着,自来不如在燕东为所欲为。
“贵妃真会狡辩,娘娘赏赐给你的凤钗,是早年旧物,那就必然是皇后规制,你自当好好奉为珍物,又凭什么来享用?”敬太妃最终把这话说出口了。
说到规制上,谢婉凝就不能插话了,凤钗自然只能是皇后和太后才可插戴,但谢婉凝用来配翟冠也符合规矩,倒也无不可。不过这会儿她也知道,定是昨日就得罪了敬太妃,她这会儿是来找补呢。
可谢婉凝不说话,却有人开了口。
只听太后轻轻开口:“我赏赐给她,就是叫她用的,我说合规矩,那就是合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冲鸭!
德妃娘娘:太后娘娘好帅!
太后:呵呵,不多说,就是干!
第101章
太后的话一说完,大厅里陡然一静。
倒也不是她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而是她身上那股气势,这许多年都未在众人面前显威了。
敬太妃好悬一口茶没哽在喉咙里,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慢慢咽了下去。
“娘娘这话说的。”敬太妃脸上也不太好看。
太后瞥了她一眼,却道:“本宫这话说得难道不对?贵妃如今是正一品的位分,宫宴时用凤钗配翟冠,是最合礼法规矩的。再说,这对凤钗是本宫的旧物,本宫赏赐给贵妃,就是知道她懂事,知道她能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万万也不会做出失礼出格的莽撞事来。”
这话是明晃晃打敬太妃的脸呢,就差没直说她多管闲事了。
敬太妃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好日子过久了,她几乎都忘了当年太后在宫中说一不二的盛景。如今她跳出来找谢婉凝不痛快,一个是想给自家姑娘留条后路,再一个也是觉得太后不可能几次三番给贵妃脸面。
昨日可能是她话说多了,惹的太后不愉,却没承想今日再拿贵妃开刀,太后却还是选择维护贵妃。
如果只一次也就罢了,几次三番这样,敬太妃就不由重新掂量贵妃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到底也没有听闻的那般不堪。
想到这里,敬太妃便起身给太后赔罪:“唉,太后娘娘也知道我自来口直心快,这些年在封地舒心日久,一下子适应不了宫中生活,娘娘可别忘心里去。”
她虽说位分不如谢婉凝,到底算是长辈,也拉不下面子再跟她道歉,只青着脸坐下继续吃宴。
这一场风波,才彻底揭了过去。
等到用完宫宴,百嬉楼又要赐宴,一众太妃宫妃们就又顶着寒风往百嬉楼赶,去看一场太平盛世的新年大戏。
不止后宫,前头的中和殿也有赐戏,萧铭修要陪着一众王公大臣们把新戏认真看一遍,不仅不能回去小睡,还得看得一脸开心,仿佛那戏多好看一般。
萧铭修正坐在那百无聊赖想着最近的雪灾救灾事宜,旁边沈雁来就悄悄上前,在宁多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怎么?”萧铭修自己剥了两颗小核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宁多福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萧铭修就笑道:“你去跟娘娘说,现在苏年有空,让苏年伺候她去。”
这就是让慎刑司亲自给谢婉凝查案了,宁多福脸上的笑容不变,轻轻又退了下去。
萧铭修一口核桃入口,就听戏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着:“端是扑朔又迷离,叫人品不出各中深滋味。”
萧铭修又笑:“品不出啊……”
敬王正坐在他边上,闻言茫然道:“皇兄,您说什么?”
萧铭修扭头看他,见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明白,不由淡笑道:“朕说啊,各人滋味得自己细品。”
敬王一愣,他认真看了看萧铭修的面容,随即缓慢道:“皇兄所言甚是。”
“你真听明白了?”
敬王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萧铭修也不在意,又吃了一碗杏仁露,才听敬王小声说道:“臣弟知道的皇兄,母妃性子急躁又耿直过分,等这次臣弟大婚,以后王府便让王妃当家做主。”
他能这么说,萧铭修倒是很意外。
这个幺弟一直以来性子柔弱,又是个只会看书的书呆子,如今他们封地的事许多都是属官跟敬太妃直接做主,他基本上是不掺和的。
敬太妃要强,性子也硬一些,敬王就敬着她,轻易不跟她多说一句不是。
时间长了,敬太妃的心就野了,以为她能摆弄一省一府,连带着也能在长信宫为所欲为。可太后两句话,就能重新告诉她想要在陛下头上撒野,想要在长信宫张狂,这辈子她都是做梦。
自从敬王去了封地之后,萧铭修就再也没同敬王促膝长谈过,每月不过一封家书,聊表兄弟情谊。敬王写的都是些小事,大多都是说自己最近读了多少本书,又对什么风景名胜山川古迹向往,总想着有生之年能去瞧瞧。
萧铭修就给他回信,让他:“带足亲卫,也可微服私访逍遥几日。”
敬王却说:“母在不远游,臣弟还是待在燕东,陪伴母亲身侧吧。”
他这是担心自己游走天下惹萧铭修不痛快,也不能放任母亲在封地肆意横行,因此只能自己忍耐下来,做那个上敬兄长、内孝母亲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