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赵百三
时间:2019-01-23 09:31:16

  谢狸点头,环视一圈,轻道:“我这你也看到了,就这么大块地方,还真没什么用的找人的地方。”
  除了洗浴时不方便,她现在真不需要人伺候。
  将徐大娘打发走,谢狸拿了写了所缺药材的账簿细细查看。药材不贵,只是用量多,一时半会不好收集。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谢狸抬头,见着尚弈略微冷冽的面色。
  “怎么了?”
  “你洗的什么衣裳?!”尚弈语气颇为嫌弃,手中握着的正是早晨谢狸清洗的那几件衣裳,除了尚弈的,还有谢狸自己昨夜脱下的。
  衣裳湿漉漉的,尚存污渍。
  “我为洗这衣裳手都冻红了。”谢狸努努嘴,低了头去查看账簿上的药材,没怎么将他的不满放在心上。
  “不是叫你用热水吗?”
  “我嫌麻烦。”
  “麻烦什么,是我们要穿的。”尚弈将衣衫丢在一旁,坐在谢狸身边,低语,“衣裳是要穿在身上的,以后还是洗干净的好。”
  谢狸皱了眉头,将账簿一收,目光落在他一身铁甲上,感情他忙成这样还有空去瞧她洗的衣衫。
  “你叫了一个大娘来伺候我,却又叫我亲自洗衣裳。”
  “有冲突吗?”尚弈嘴角漾起懒洋洋的笑,“她伺候你,你给我洗衣裳。”
  谢狸觉得没什么和他争辩的必要了,她将账簿放在他面前,认真道:“后方军医处缺药材,你派几个人去将这些弄来。”
  尚弈接过懒懒的扫视两眼,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谢狸急了道:“这战事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西递离这远,援军不好到达,还是保持实力比较好,能救活一个是一个。”
  尚弈低低应了声,目光落在一旁堆积的湿漉漉的衣衫上。
  谢狸默了一瞬,试探道:“要不,我以后一定将你的衣衫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尚弈歪头看她,眼睛眯了眯,语气低软,“在长安时你便喜欢和我谈条件,现在也是这样。”
  前尘往事,他偏偏极爱提起。
  谢狸低了头,不去看他,却听得耳边一道温润低醇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自己的衣衫也得洗干净,对了,你以后要跟着那个余老头做事吗?他医术不错,就是脾气坏了点。你以后可别在他那耍小性子。”
  一瞬间,谢狸彻底明白了,tmd嘀咕半天感情是逗她玩呢!
  “你都知道,还这样逗我,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的。”谢狸语气有些冲,这样的行为会令她想起以往在长安的生活,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谢狸面色严厉,尚弈皱了皱眉道:“这军营都是我的人,我犯得着命人跟着你吗?!”
  “之前我住的那个小村落你就派人守着。”谢狸脾性上来,颇有些不依不饶。
  尚弈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大手一伸,捏住她脸颊两侧的软肉令她嘴角成了一个O形,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才不急不缓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派人守着你。你跑了,我怎么办?”
  谢狸脸被他捏着,嘴角动了动,硬是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尚弈乐了,又道:“下午大军向东行进,你还是跟在我身边的好。本来想把你放置在我攻陷的灵岩城里的,不过想想还是跟在我身边安全些。”
  若是将谢狸放置在灵岩城中,左右不过是寻了一宅子将她放置其中,派了人守护,还得时不时的担心谢靳年派人将她掳去北境。
  这正合谢狸的心思,在军中更自由安全。
  她点了点头,主动向他示好。
  尚弈因着她这个动作眉梢轻扬,心情好了不少。他低头亲了亲她红润的嘴角,才松开钳制住她双颊的手。
  谢狸摸了摸脸颊处的软肉,有些不满,“以后别掐我脸,我又不是小孩子。”
  “和我比起来,你本便是小孩子。”
  谢狸斜眼看他,问:“你多大?”
  “二十四。”尚弈伸手环住她肚腹轻轻按捏,他本想再加上一句,想了想若是在她面前说了那句话,她许是要笑他的,遂作罢。
  
 
  第78章 强硬
 
  
  大军继续向东行进,攻陷的灵岩城交予赫连绍的二伯赫连康管理,周似留在灵岩城负责安抚战乱中涣散的民心。
  灵岩城囤积大量粮食,经此一役后,灵岩城正式成为大军的粮食供应方。
  行军两日,安营扎寨。
  立春后第一个晴天,微光、并不暖和。只是相比之前的阴郁天气,风雪之意来说,这一日已是好了许多。
  趁着有阳光,谢狸将沾染上湿意的棉被拿出来晾晒。
  行军这两日,尚弈并未出现。待大军安顿好,谢狸所在帐篷内女子的衣物,发饰又多了一些时,他才出现。
  他未着铁甲,一身风尘,衣衫上夹杂着极淡的血腥味。谢狸没问他这几日的去向,只是嫌弃的后退几步,让他去沐浴,将自己一身捯饬捯饬。
  他却有丝蛮横,见谢狸对他嫌弃的神色,他伸手紧紧桎梏住她细软的腰身狠狠亲了下去。
  一番亲昵下来,他转身去沐浴留下一堆脏衣衫。
  谢狸努努嘴,抱着那一堆衣衫找了一条小河清洗。这次,她比上次要用心一些,所用时间自是翻了一倍。
  赫连绍依着一粗壮树枝看她,从背后看,她蹲下洗衣的模样和那些民间妇女并无二样,只是身形更瘦削。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一面。
  他所知晓的是长安城锦衣玉食、骄纵蛮横,会耍小聪明的谢家小姐。
  他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如他一昔遭受家族巨变,临危受命,扛起族人命运。如谢狸,那离家三年的时光。
  有些时光,他和她并无交集,变化却是在一年一月一日间慢慢产生的。
  他随手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角,蹲在她身边看她。
  “你不忙吗?来这?”谢狸一木槌敲在脏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两人不约而同身子后仰,避开溅起的水花。
  赫连绍:“是挺忙的,我来这瞧瞧你。”
  “我挺好的。”谢狸将衣衫拧了拧,放在木桶中。她站起身子,随手抹在衣衫上,将手上的水珠逝去,然后才不急不缓的加了一句,“比在长安城好。”
  “我以为不会再碰见你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狸和左斐然搬到西南境地的村落之时,她想的也是这些。
  世事难料,相隔几月,他们相遇于军营。
  谢狸弯腰想去提装了衣裳的木桶,赫连绍比他动作更快,大手一握,将木桶提了起来。
  “这衣裳挂哪?”
  “前方有树枝,就挂那边。”
  赫连绍点点头,乖巧的朝前走。
  到了目的地,赫连绍没动,谢狸上前将衣衫一件件拿出来挂着树枝上。男子的衣衫,外衫,单衣、裘裤……。
  有些事情不用问,不用明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提了木桶,两人并肩朝前走,谢狸迎着微光看旁边的少年,问:“上次救出多少人?”
  “除我之外,只剩我二伯几个年长者。”
  谢狸抿了抿唇,那么如今,赫连一族除自立为王的赫连战,归顺尚粤的赫连御河,剩下的一方中便只得周似、赫连绍两个年轻人。
  “族中妇人和孩子没救出来吗?”
  赫连绍缓缓摇头,神色是并不掩饰的凄凉。
  此次战事不知何时结束,妇人孩子结局未定。谢狸紧紧手腕,侧头问他,“你认为你大伯赫连战是什么样的人。”
  “心狠手辣,鼠目寸光。我大伯为商可以,为王却是自寻死路。”赫连绍语气冰冷,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愤怒。
  为王?!大周分裂,世上之人的欲望变得膨胀。
  谢狸想着赫连绍对赫连战的评价,想着此处战事或许很快会从与赫连战相抗,变成和尚粤手下的赫连御河相对。
  只是赫连御河比尚弈动作快,已攻陷三座城池。
  军中忽然想起号角声,三声,前两声急促,最后一声悠扬漫长。
  谢狸一凛,赫连绍已拖住她手腕朝前方跑去。
  途中遇到迅速装备准备抵抗敌军的将士,才知此次是赫连战主动领军袭击军营。
  此次乃赫连战首次御驾亲征,意义非凡。谢狸想了想,抽出被赫连绍紧握的手道:“不用管我,你去迎战。”
  无论从将士心理还是双方的了解程度,赫连绍对赫连战都比尚弈对赫连战有优势。
  赫连绍静了一会,才道:“那你好生照顾自己。”
  谢狸颔首,抬眼只见着他略清瘦的背影。
  此次战事离军营后方并不远,能听见前方战场的拼杀声。激烈,血腥,生死一线。死亡带来的恐惧,弥漫在军营后方。
  谢狸从未亲临战场,此时,听着隐约的激战声,她想她应当对尚弈好一点,更好一点。
  军医处,与谢狸所想不同,此时并没有伤病被抬来。
  谢狸走到余老先生处,抬眼见着前方一片漫漫的春草地。
  初春,绿意轻浅,如轻纱薄雾。
  这是一场激战,硝烟,火光,沙尘。约莫两个时辰,夕阳斜,战士归。
  一时间,大批受伤将士被抬至军医处。人满为患,血腥味重的令人想呕吐。
  余老先生医术高超,经过他手的大多是受伤严重的士兵,其中一小部分受伤严重需要截肢。
  截肢极其痛苦,需要麻沸散暂时止住痛感。因此,大部分麻沸散被放置在余老先生处,谢狸所做的事情便是提前给士兵喂服麻醉散,之后,在给余老先生打下手。
  麻沸散无法达到全麻状态,面对极其痛苦的手术之时,士兵会痛的抽搐,谢狸只好唤了一高大士兵前来帮余老先生掣肘住不断乱动的将士。
  在医治士兵的过程中是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的,最后一袋麻沸散用尽,谢狸起身走到余老先生处。
  “没有麻沸散了。”
  “恩。”余老先生表情淡然,似乎并不惊讶这个结果。他从一旁取过一干净手帕,塞进躺在担架上的士兵口中,和蔼道:“咬着这块帕子,别咬着舌头了。”
  话毕,他转身对谢狸道:“你脸色不好,先去休息一下。”
  旁边是一处被帘帐遮掩的角落,里面放置一张软榻,是供以疲劳过度的军医暂时休息所用。
  谢狸点点头并没推辞,只是她没进那个角落,而是回了自己的帘帐。
  她一路走的急,掀开帘帐,入目处是一扇并不精致的屏风,转过屏风,是一架床,床上斜斜躺着一身铁甲的尚弈。
  两人目光相对,一时没有说话。
  尚弈眼眸很黑,目光很静。须臾,他眉眼一弯,轻道:“过来。”
  谢狸没有迟疑,她脚步微动,袖口却一人紧紧拉住。
  她回头,见着是面色焦急的徐大娘。远处霞光消逝,夜色清寒,时间过得快,此时已经是亥时。
  “徐大娘,现在我不沐浴,你再等两个时辰来即可。”
  谢狸等会要回军医处帮余老先生打下手,必定会弄脏衣服,因此,会推迟沐浴的时间。
  “不,不是,小姐。。。”徐大娘神情紧张,“我听说你白日里都在军医处,我想问问你可见着我的儿子。他们和我长的像,皮肤黑,老大………”
  徐大娘试图描绘她五个儿子的长相,可惜她词汇缺乏,说来说去不过皮肤黑,声量高而已。
  白日里士兵多,谢狸并不记得他们的长相,因此,她轻道:“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即可,我等会去问一问,你先去休息一下,不用担心。”
  徐大娘呐呐的点头,她步伐满,走几步便回头看谢狸,似乎有很多话想给谢狸说。
  谢狸轻轻一下,示意她不必担心。
  徐大娘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谢狸腰部被人环住,身后的气息灼热而熟悉。
  谢狸:“徐大娘很担心她儿子。”
  “那你呢?你有没有担心我。”尚弈轻轻触碰她脸颊,声音温润却透着股强势。
  谢狸一时没有回话,今日上午时,她听着战场的拼杀声,想的是日后要对他好点,再好点。而此时,他正活生生的抱住她问‘你有没有担心我。’
  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真实的情感。触手可及,一种相互的情感。或许,这对她而言不一定是爱,却是一种可被触摸的情感。
  谢狸转身,轻轻抱住他腰腹。指腹处是盔甲,坚硬,冰冷,却在战场中护住那一副凡人之躯。
  “你有没有受伤?”
  “你在担心我?”
  谢狸嘴角轻弯,颔首。
  “谢小姐,怀安受伤了,麻烦你………。”帘帐被人掀开,南康神色焦急,他身后顾怀安脸色略显苍白,手腕处沁出点点鲜血。
  与南康相比,顾怀安神色较为平静。
  见着相拥的两人,她轻唤,“表哥。”
  南康回神,躬身道:“主子。”
  尚弈皱了眉头,对着顾怀安唤道:“你过来。”
  因着伤在手腕,男子不必避嫌。
  顾怀安低着头,目光落在褐色的地板上,须臾,她抬起头,对着谢狸道:“不是说一个人住吗?”
  “顾怀安……”说话的是一旁怒其不争,神色晦暗的南康。与以往,黑瘦,高大的男子相比,他已经变了许多。
  不过人世间,人只要活着都会变的。
  顾怀安没有理会南康,她侧过头,去看一旁静立的尚弈。
  “表哥。”
  “表哥……表哥……表哥”
  依旧没有回应,谢狸低头将她手腕上的纱布裹好,轻道:“好了,你手腕这几日不要沾水。”
  没有回应,顾怀安并没理她,而是看着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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