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赵百三
时间:2019-01-23 09:31:16

  尚弈、卫北两人要事在身,并未参与此次寻人之事。因此,白狗所在的一队人中只得南康、谢狸和卫北派遣的十名士兵。
  一路上,南康焦急难耐,神色阴郁。谢狸想到去年在尚弈行宫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性子活跃单纯的男子。谢狸并不相信他所说的顾怀安雨夜走失的理由,一路二十人马,怎会看不住一个女子。
  只是,这终究是他们两的事情。
  白狗在前方带路,一路走去,道路渐窄,逐渐化为羊肠小道,四周是小型村落,田野。
  三月份,水田中已经插上了水稻幼苗,一眼望去,清脆欲滴。
  一路向前,眼前景色愈发熟悉。青黄相交的羊肠小道,残破的房屋。这个地方,是谢狸曾经住过的村落。也是这个地方,曾经经历过一场血洗。
  白狗走到一处略显不安,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四周。
  谢狸见有几处房屋未被烧毁,院门前还晾晒着干净衣衫,便就近选了一处房门去瞧。
  敲击三下,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一约莫五十岁的男子,黝黑,瘦小。谢狸虽说在村落中住了两个月,却并不认识什么人。因此,只是礼貌的开口问询。
  只是她话方才开口,那名男子便略兴奋的道:“谢大夫。”
  额
  谢狸点点头,忽略他眼中绽放的精光,只是问‘可有见着一年约十九的女子,个子同我一般高,肤白,额际一颗红痣。”
  男子一听,忙摇头,“没瞧见,没瞧见。”
  他神色极不自然,谢狸想再问,白狗已经从一旁窜进了屋子。
  男子大骇,怒道:“谢大夫,你这狗怎么回事?出去,这是我屋子。”
  谢狸没理会他,和着南康及另三人进屋子查看。房屋狭小,屋内用具少,并无女子衣物,看的出来,这屋子中只住了他一人。
  男子见屋内人多,敢怒不敢言,只一个劲的吆喝着,“出去,出去,这是我屋子。”
  谢狸看向白狗,白狗在屋内四周乱嗅,神色焦急,眼珠透着疑惑。
  一无所获
  几人出来后,谢狸按照以往印象去寻了一户人家。这次不用敲门,房屋院舍,一妇人正在清洗红薯。
  之前,谢狸曾经医治过妇人逃兵役的儿子,她和这家人的关系算是好的。
  妇人见着谢狸,嘴角裂开,忙道:“谢大夫?”
  谢狸笑笑点头,上前几步。身后,是南康,既三名士兵。
  妇人敛了笑容,一双眸子在谢狸身后几人身上巡视。谢狸回身,方才知晓妇人为何是如此表情。
  南康一身布衣,那三名士兵却身着西递军服。
  之前,尚阁路过此地发生的一切,这个村落的人想必终身不会忘却。
  
 
  第82章 命
 
  
  谢狸:“大娘………”
  妇人低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方才问:“你们可是来找一名女子的。”
  她语气温软,脸色却有些小心翼翼的。
  南康一听,立即上前喝问,“你可知她在哪?!”
  妇人静立半响,伸手朝前方一指,“那间屋子,你们快去将她带走罢,你们也走远点,越远越好。”
  谢狸回身,霎时间,心中一片寒意。前方,约莫二十来人正举着锄头,弯刀等事物悄悄的朝谢狸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谢狸后腿一步,忙道:“大娘,你快进屋,千万别出来。‘美人’你也进去。”
  白狗不听,朝着前方龇牙吼叫几声。谢狸脚一抬,将它踢进屋子,立刻将门关上。
  前方二十来人听了,只桀桀怪笑,嚷嚷道:“这又多一个姑娘,老子是再不愁绝后了。”
  谢狸一队人马本有十名士兵,只是在进村落时,南康将十人分散,如今,谢狸身边只得南康,及三名士兵。
  如今,几人听得前方之人的话语,皆是变了神色。
  谢狸心中闪过不好的猜想,抬头去看南康,却瞧不着他面相,只看得他略低垂的头颅。
  谢狸又去看前方之人,原本是老实的庄稼人,此时皆面色阴郁。他们一行人儿子被赫连战抓去军队,妻女或是父母又惨死在那场战事中。如今,他们孤家寡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
  一场恶战,最终,只剩下谢狸和南康两人。
  地面上布满尸体,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南康如疯了般朝前方的屋子跑去,谢狸想了想没有跟去,转身拉开房门进了妇人的屋子。
  屋内妇人瑟瑟发抖,里间床上躺着一名老者,想是妇人的公公。
  白狗两只前腿热情的搭在谢狸身上,嗷呜嗷呜的叫唤,眼珠子含着两泡热泪,看去有些委屈。
  谢狸安抚性的扰了扰它的头,转身去问妇人,“大娘到底怎么回事?”
  南康到得那间屋门前,忽的顿住脚步。半响,他将门推开。
  迎面而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糜烂不堪的景象,而是一种气息。令人几欲作呕的气味,那是人的排泄物和欢爱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想他错了。前几日,他若没有和她争吵,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她还会健康的站在他身边,眉眼如初,只是心中无他而已。
  一步步,他朝她走去。
  顾怀安眼睑微阖,拿过一旁破烂的衣衫遮住自己,她抬眼,平静道:“你来了。”
  她半卧在杂草间,浑身布满青红、白浊的痕迹。她头发凌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她声音很静。
  南康,“我来了。”
  谢狸立在屋前,手中是大娘交予她的旧衣衫。她没进去,只是在屋外静静的守着。
  约莫一刻钟后,南康唤她进来。
  推开破旧的小木门,谢狸低着头,没多看。
  她将衣衫交予顾怀安后便想出去,顾怀安唤她,“谢狸,可否帮我穿一下衣衫。”
  顾怀安拍了拍双腿,苦笑道:“我没有力气。”
  谢狸,可否帮我穿一下衣衫。同样的话,玉佳人也曾向她说过,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顾怀安将身上遮掩肌肤的的破衫丢掉,南康倏然转身,面对墙壁。谢狸一怔,只觉头脑眩晕。第一次,她看到这种痕迹是在玉佳人身上,第二次,是顾怀安身上。
  将衣物给顾怀安穿好,顾怀安将手臂顺势搭在她肩上。
  谢狸扶起她,晃悠悠的超前走。
  经过南康身边时,顾怀安顿住脚步,柔色唤:“南康。”
  南康回身,谢狸顺势抬头看他,一霎间,只觉剧痛传来。她低头,肚腹处是闪着利光的长剑。
  方才一瞬,南康回身时,顾怀安抽出他腰间的长剑刺向谢狸。
  谢狸因剧痛,脸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她只觉得,肚腹处似被利剑搅动,间歇还传来一阵凉意。
  顾怀安嘴角轻勾,脸上却殊无笑意,她道:“滋味不好受吧。”
  她将利剑从谢狸肚腹抽回,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南康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急忙接住朝后倒去的谢狸。
  “顾怀安,你做什么。”
  白狗此时从屋外窜了进来,一口咬住顾怀安手腕。顾怀安大叫,疼的手腕胡乱挥动,却甩不掉白狗。
  手腕上的血滴落在枯草上,溅起血花。
  ‘啊,啊……’
  “怀安。”南康匆忙中松掉怀中谢狸,谢狸丧失支托砰然倒地。她目光极静,凝了一层水光,水光中映着四周景色。
  白狗咬的狠,一双黑眸似染上血迹,透着狠辣的红光。
  南康将它从顾怀安手腕踢落,只听‘撕拉’一声,它嘴中赫然叼着顾怀安手腕上一层皮。
  顾怀安大叫,痛的半蹲下身子。
  白狗不依不饶,仍想去撕咬顾怀安。南康一脚踢在它肚腹处,白狗痛的嗷呜一声,卷曲在地上。
  南康心中不忍,却只能转身扶起顾怀安,“你没事吧。”
  “没事。”顾怀安气息微弱,脸上却正正经经的多了笑意。
  南康将她手腕包扎好后便起身朝谢狸走去,还未走近,他只见得谢狸露出骇然的神色,他倏然回头,只见着一把利剑以同样的方式插进白狗肚腹。
  “不!!!!”
  “不要,不要。”谢狸覆在地上,拖着身子前行。第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顾怀安!”南康怒吼,“你想死吗?”
  “我早就死了。”顾怀安抽出利剑,指向南康,脸色狰狞道:“从我被那些人抓来的第一天,我求他们放过我,可是没用。他们说,我可以为他们生孩子,在那个夜晚我就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南康,还有谢狸。都是因为你们。”
  顾怀安疯了,或者说,她在装疯,她需要发泄。
  南康立在原地,无力感袭来,他只觉天地晃动。如若可以,他希望时光倒流,回到八天前,那时候他一定不会因着被尚弈罢黜而对她使脸色。
  那样,她便不会离开他,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南康呢喃,声音低微,“怀安。”
  “啊!!!”
  顾怀安痛叫,白狗咬住她腿,牙齿深深的陷了进去。
  她伸手想去刺白狗,手上利剑却被谢狸抢去。白狗紧紧咬住她腿,让她无法动弹。谢狸顺势,狠狠的将利剑刺入她腿部。
  谢狸本想如法炮制刺向顾怀安腹部,只是她伤的重,无法立起来,只能卧在地上,一下下刺向她小腿的肌肉。
  没刺几下,谢狸手中的利剑便被南康夺去。转瞬间,南康已经抱着顾怀安出了那处小木屋。
  谢狸失去力气躺倒在枯草上,白狗挪动着身子缓缓靠向她怀中,嘴里传出轻微的呜呜呜声。
  屋外,南康拖着顾怀安朝前走。
  顾怀安甩掉他,厉色道:“我得去将她杀了,我必须将她杀了。”
  ‘啪!’
  南康一巴掌甩过去,气息急促,面色因着狰狞露出股股青色的筋脉,“顾怀安,你疯了吗?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她没对不住我的地方,只是她命好,我嫉妒,我嫉妒!”
  顾怀安瘫倒在他怀中,脸上凝满泪珠,“我成这个样子了,她命却这么好。我心难受。”
  南康心中如被利剑搅动,腹胸处被人堵住,一下下锤击着。他想,顾怀安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怀安,我们走吧,走到越远越好。”
  “走的了吗?”顾怀安抬头,望向四周,“我们得将这里的人都灭口才能逃走,南康,你吓的了手吗?”
  南康缓缓摇头,“怀安,我们逃命。逃的了,是命!逃不了也是命!”
  远处,妇人的儿子已经从山上砍柴回了来,见着院中四散的尸体,一阵惊慌后,开始同母亲一同将尸体埋葬。
  都是同村之人,妇人心情杂乱。她抬眼,望着远处相拥的男女,微微叹了口气。
  做孽啊!
  中午时分,院落的尸体早已被搬走,只是青灰色石板之上,仍旧残留着血迹。妇人和少年皆没有食欲,但屋中有一老者不能不吃,妇人便进屋烧饭,留下少年清理石板之上的血迹。
  青灰色地板,地板的缝隙中夹杂着湿漉漉的青苔。血迹被水一冲,流向远处,陷入泥土中。
  四周皆是一片静谧
  如今整个村落只剩下他们一户人家在了。
  这里地处偏僻,正值战乱,这死去的二十来人,以及之前被奸/污的女子,都不会被人察觉。官府向来只是太平日子起作用。
  少年低着头,面无表情。
  当时那名女子被抓的时候,他也在。只是他年幼,无法阻止同村之人行恶。他能做的,或许只是多砍点木柴去卖钱,还有此时帮他们收尸而言。
  小木屋内,谢狸身子有些痒,像是枯草中的跳蚤在身上乱窜。只是腹部越来越痛,那轻微的骚痒也不在那么明显。
  怀中,白狗气息有些不稳。它是狗,脸上全是白毛,谢狸也无法看清它面色如何,只是失血过多,大抵是惨白的。
  没人来这木屋寻她了
  邺城
  士兵来报,城外运河处赫连御河的骑兵一路烧杀劫掠,抢夺过往船只财物,劳民伤财。
  那处是邺城管辖之地,尚弈思虑一番后派遣卫北带领一行骑兵出勤巡视,若是遇见敌方骑兵格杀无论。
  两个时辰后,卫北领兵而归,去时一百骑兵,回来时只得三十二名,此役顺势惨重。
  尚弈所带领军队与赫连御河手下军队,除去缺乏粮草之外,缺少的便是骑兵。赫连御河的骑兵是尚弈骑兵的五倍,若是按照今日势头,每役损失如此数量,约莫以后战役中军队会没有骑兵。
  培养一名优秀的骑兵并不容易,尚弈并不想让这些骑兵不是死在战场中,而是死在一次一次的出勤中。
  午间
  徐大娘将饭菜在桌上布好,一个人坐在门前歇息。
  尚弈回屋时,遇见她,道:“谢狸这几日不在,你也不必来此伺候了,先回吧。”
  徐大娘恭敬道:“是。”
  桌上,饭菜很简单,两菜一汤。他不挑食,因此饭菜都是谢狸的口味。
  心绪忽的不安,他放下碗筷抬头,看见门外天空晴朗无云,碧蓝一片。阴郁的冬季,微寒的初春,天气都是阴沉的少有晴日。
  如今,正值正午,阳光很暖,谢狸应当会喜欢这个天气。
  
 
  第83章 命
 
  
  木屋内,谢狸微微一动,伤口被扯开,痛的她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一动,白狗也跟着她在地上挪动。谢狸皱了眉头,轻声安抚道:“美人别动,你好生躺着。”
  短短几个字,她说出来却费了一番力气。
  前方被丢弃的长剑正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泛着冷光。
  谢狸一手捂着肚腹,一手扒着地面朝前挪动。握住长剑,她朝四周瞧了瞧,不远处一破口坛子正躺在地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