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村里用来祭祀这个动物、或者被村里人称作“天神”的东西,是活生生的年轻人,不是猪羊这些平常的祭品。
而且,重要的是,这些年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不愿意被拘束在小小的村里,都外出打工。他听说,因为村里没有年轻人用来祭祀,曾经把一个回家过年的女孩砍断手脚扔进了山里。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留下了一个地址:青城城北,池仁村。
白泽看完,仔细想了下,他知道的天神很多,但到了今日,大多所谓的“神”已经陨灭,仅存的很少,都是一些小神。而那些能坐在天上,游走于人间天界的神仙,也只是修为高了些,寿命长了些,不用受轮回之苦罢了,跟他们做神兽、妖怪的,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犯了错还是会有天雷惩罚,不仅如此,里面一些弯弯道道恩恩怨怨数都数不清楚,他一直懒得参与。
他记忆里残缺的那些片段,也大多是这些弯弯道道,他想过,应该是某位天神嫉妒他知道的太多了,所以特地抹去了他的记忆。
白泽在脑中细细的回忆了一番。
信里说的,应该是某个吃人的妖怪吧,因为太可怕,村民畏惧,就奉为天神,用这种方式来祭祀。
以人为食的妖怪倒是不少,传说九尾狐吃人,还有一些名称极复杂的妖兽,只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龙头虎身的。
这事暂且记下,等明天醒了再跟他们说一说。
这么想着,他就安心睡下了,那些还没看完的信件也放着没看,打算等明天再说。
白泽屋子的窗帘比较厚,他特地换的,因为怕影响自己的睡眠,也是替自己第二天晚起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秋风起,吹的窗帘鼓起又瘪下去,不知何时,窗帘鼓起的时间变得长了些,然后突然“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睡在床上的白泽跟死猪一样,蒙着被子睡。
窗帘有些长,离地不过十公分,只看见两条白嫩嫩的腿,不像成年人,倒是有些像一个小孩子,边上还垂下了一根红绳,然后,它就不动了。
***
初见。
这个时间的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红酒绿,台上的美女蛇跳的正起劲,内衣里被塞满了红票子,偶尔动作太大钱掉在带上,她们的目光都会格外流连,找着机会再捡起来。
能来这里的,大多是妖怪,当然,还有一些不懂事的小年轻也喜欢过来凑热闹。
比如之前来的沈清,沈玉贵的女儿,就给初旻招了个不小的麻烦,以至于现在他还觉着头疼。
不过现在好了,沈玉贵老婆没追到,还在摊上了官司,这叫什么?大概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玉贵的前妻宋棠,出生于书香世家,祖上一顺往上数,还是出过大才子的人,被他这么一来两人算是彻底闹掰,不仅如此,宋棠还四处搜集了沈玉贵的犯罪证据,一齐交给了青城警\察局。
这事青城是不敢管的,于是宋棠直接去了北京,找关系把沈玉贵这些年干的事全曝光了。
沈玉贵这次,算是兜不住了。
初旻也只在这个时候才会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以此来寻思一个好办法让自己的妖路走的顺畅些。
一个沈玉贵倒下了,这青城马上就要出现另一个王玉贵、林玉贵、陈玉贵,多得是,他得早些去拜访拜访,疏通关系。
其他时候,他会想两件事。
第一件,找人,第二件,也是找人。只不过这两个人跟他的关系差的太多,第一个是他亲妹妹,第二个是他心上人,他这辈子,大概就是栽在女人身上了。
初旻穿着花衬衣花裤衩,大冬天也不怕冷,拿起一杯酒就往喉咙里灌。
坐的是最好的位置,灯光闪不着,别人也吵不着,面前就是最漂亮的美女蛇,正朝他抛媚眼扭腰卖弄风骚,但初旻作为一只花蝴蝶,只是觉得有些害怕,并没有其他邪恶的想法。
喝两口酒压压惊,边上就多了个人。
是上次酒吧门口失火跑到他家给他通风报信的小树妖。
他是颗柳树,为了应景,还特地给自己取了个别具风情的名字——红柳。
初旻当初知道的时候白眼都要翻到脑袋后边。
红柳,我还柳红呢?还珠格格看多了吧。
但一想这只树妖刚修成人形不久,还珠虽然还在电视上强势宣告存在感,但现在的人谁没事总守着电视,人手一个手机,看什么不行,谁没事看那玩意。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他也多了一个名字叫红柳的调酒师。
红柳凑过来,“老板,你喝了这么多要不要吃点啥?我下班了,可以帮你带过来。”
被他这么一说他还真的觉得饿了,想了想,说:“边上那家777烧烤店,一份烤粉两份烤土豆,微辣。”
“行嘞。”红柳一应下,扭着腰出门去。
初旻看看他,再看看台上的美女蛇,觉得红柳扭的比她们顺眼多了,改天可以让红柳上去试试。
就这么喝了几杯酒,等红柳回来的时候,这里的客人都换了一圈。
“不好意思哈老板,这个点烧烤店人多,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他把东西递给他,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塑料盒,盒子上还写着“可降解塑料”几个字。
初旻打开,孜然味冒出来,刺激的他耳朵都动了动。
他也算是可怜了,堂堂一个大老板,不去跟人酒桌上吃香喝辣的,在这里撸烧烤,实在是掉份。
不过,这家烧烤还真是好吃。
真香。
三两下解决完,他的心腹,一只白蝴蝶,小白过来报告。
“老板,今天的一批客人也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摆摆手,没什么在意。
他本想着,这么大的客流量,还是一些活了百年千年的妖怪光顾,总该会有那两个人的下落,偏偏他走南闯北,踏遍大地,就没找出来。
“不过……”小白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
初旻眉头一皱,“有话就直说。”
“有一只树妖,家住在城西绘芳园那个别墅区里面,前些日子,察觉到了您的气息,我看过了,倒是有些像是……您妹妹的。”说完,一头白发的小白拿出一件东西,很是恭谨,像是很害怕把这东西弄掉一样。
那东西被一块绢布包着,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片树叶,只是树叶上沾了一块血迹,一片斑驳。
初旻立马拿过他手里的树叶,双眼通红紧紧盯着它,全身紧绷,一时散发出来妖力把小白压得直冒汗。
他跟着初旻不过百年,妖力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平时老板平易近人格外和气,从来不会用妖力来压他们,今天头一遭,他才知道初旻的修为有多深。
“那只树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偶尔会过来玩玩,一般都在装树继续修炼,这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那天之后忽然变不成人了,他发现这血迹和老板您的气息很相似,于是护了下来,等到今天能恢复人身,这才送过来。”
小白迟疑,只是因为得到的不是别的东西,偏偏是血,这么一来,老板妹妹八成是没了,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但是现实却往往比单纯的叙述更加伤人。
初旻再不是从前那样万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的风流模样,认真起来,就算穿着花衬衣花裤衩,也是严肃的很,地府阎王一样。
“这是人的血,”他说,“初见被人吃了。”
小白脸比头发白,没敢吱声。
“那个树妖还在不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白摇摇头,“他修为一夜之间停滞不前,如今能变成人这么几个小时也是难得,已经回去装树了。”
初旻抿着唇,额上隐隐可见青筋凸起。
“你刚刚说那是个什么地方?”
小白愣了下,答道:“城西,绘芳园,一个别墅区。”
初旻将那片树叶收好,起身走出酒吧,冷风一吹,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这是五百年来,他第一次收到初见的消息。
就算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如今找到证据,扎在心里的那根刺,活动一番,扎的更深了。
***
第二天早上,阳光正好。
白泽被一道光照醒,烦躁地转身,闭着眼睛默数了七个数,终于鼓起勇气下床拉窗帘。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昨天晚上明明关的严严实实,怎么会冒出光来呢。
脚丫子刚沾到地板,冰冰凉凉的,令人精神抖擞。
白泽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之后……
“啊——!!!有鬼啊!!”
窗帘之后,一个女娃娃站着,帘子被拉开一半,只露出她半个身子,而她整个身体,关节处都被红绳缝了起来,甚至脖子上也有。此时她一只胳膊在屋内,一只胳膊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搭在窗台上,已经断了一截,还露出几道红绳子。
简单概述,她就是个被砍的乱七八糟的玩偶又被人给缝了起来,只是没缝牢实,爬他窗户的一只手被卡在外边,直接给拽断了。
这次白泽肺活量极好,可能是被小光头拉着练功练出来的,这叫声不仅持久声音还挺大。
楼下一群人正在吃早饭,大家都到齐了,被他格外漫长的一声叫的瞬间没心思继续吃下去。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阿翘提议道。
兮兮:“上次他叫了一声,恰好看见对面烧烤店里恶鬼给小孩喂泥巴。”
卫烨:“我跳下去的时候差点扭了脚,现在还在疼。”
阿翘:“什么鬼,你一个多月之前跳的,现在还在疼?你是不是也脑子不好。”
慕见轻见怪不怪,淡定地咬了口包子,又喝了口豆浆,看向宗易:“你去吧,上次是我去的。”
上次那个运动量令她至今都印象深刻,实在不想让自己再操劳一次。
而眼前这个人,昨天跟她抢了那么久的遥控器,还在后半夜的国粹活动中对她的牌技挑三拣四指指点点好不像话,慕见轻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让这尊大神干一次活,办一回事。
宗易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阿翘当和事老,“还是我上去看看吧,要是事情严重,我再……”
慕见轻伸出手,手心向下按了按,示意她别管。
今天她就不信了,自己做老大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小弟,再不整治整治,怕是要上天。
还没等她开口,楼上又传来一阵“噔噔”声,然后就看见白泽穿着他的奶牛大裤衩,赤着上半身,一只手缠着许多红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随着他下来的,还有一个同样浑身缠满红绳的女娃娃。
第34章 吃人
白泽这幅样子滚下来,一群人都愣了。
他在地上打着滚,大叫:“你们看什么看,把她给我弄开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又缠上来了!”
眼看那个女娃娃浑身的红绳扯来扯去,手脚都变形了,白泽也挺惨,像一只被毛线球缠住的猫,挣扎着出不来。
阿翘看着头皮发麻。
那个女娃娃一只胳膊从手肘处断了下来,中间吊着红绳,如同被掰断的藕中间连着丝,这会白泽拉着她身上的红绳,一条腿已经断了,连接着脑袋和身体的红绳也被扯开,脑袋几乎要只撑不住掉下来,此时以一种极诡异的角度搭在肩膀上。
阿翘和卫烨两人一齐上去,半天才把白泽和她分开。
白泽立马跑到沙发上窝着,化为兽形瑟瑟发抖,脑袋都不敢往外伸。
那个女娃娃看了看她,脸上白的跟戏台子上的人一般,唇色嫣红,脸颊还有两团腮红,远处看,倒是有几分像家里为了让新婚夫妻早些生孩子在房间里贴上的画里的娃娃。
一番忙碌,慕见轻和兮兮把桌子收拾干净,看见宗易依旧不动如山,什么都不想干的样子,慕见轻踢了他一脚,把盘子给他。
“去洗碗。”
宗易扯了扯嘴角,出奇的没说什么,端着盘子去了厨房。
慕见轻心里这口气终于舒畅。
阿翘针线活好,把那个女娃娃放在桌上,一边抖着手一边把地上掉的乱七八糟的手脚捡起来,给人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