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见轻笑笑,“没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朋友一场,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我……只是觉得太给你们添麻烦了,”阿翘说,“我从来都没朋友,大家都离我远远的,就算遇到了,也不会是真心。”
“真心不真心,总得做出来才算数,”慕见轻安慰她,“我并不觉得你给大家添麻烦,傻猰貐也是功德一件,于卫烨来说,修为更进一步,对白泽,他身为神兽,帮忙除去堕落的神也是一份义务。”
“这些理由太肤浅,能说出很多,但总归来说,都是大家的心意。”
阿翘眼睛有些干,“老大,你放心,如果我能活下来,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慕见轻无奈:“好了好了,早点睡,好好休息。”
送走阿翘,慕见轻也没了看书的心思,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最后从枕头下摸出铃铛。
她把铃铛里的树叶掏干净了,也不敢怎么动它,放在手心掂量了会,叹了口气。
慕见轻长这么大就只有兮兮一个人陪着她,朋友已是难得,有了这份情谊,她庆幸,却有些担心。
慕容大人曾告诉她,与人交往,都跟谈恋爱一样,一旦上了心,便是赌注,日后的种种,千疮百孔还是一帆风顺,都得自己来承受。
窗户没管好,风吹起窗帘,她不知不觉缓缓睡去。
梦里一片模糊,慕见轻低头看,忽见一片倒影。
倒影中的女子坐着,一身青衫,像是在哭,她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却不想没来得及,眼泪落下。
底下倒影一瞬间荡开,从中央开始,一切都变得模糊。
耳边隐隐有龙吟,从远而来,破开风,慕见轻脑中一片混沌,紧接着是撕裂般的疼痛。
屋内很安静,宗易回来的时候,没开灯,却看见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慕见轻。
他上前探了探她额头,咬破手指,放在她唇边。
血液化成一缕白烟,消失不见,慕见轻苍白的唇也回复了原来的血色。
宗易眉头紧皱。
他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却不知道在哪里。
看来他日后一步都走不得,无论错了哪一步,他都受不起。
***
白泽等到半夜,终于听见脚步声,大着胆子在慕见轻门口站了许久,就等某位“发现”他。
半小时后,宗易终于回头。
白泽紧张地抿着唇,做出严肃模样,做了个请的手势。
宗易坐在沙发上,白泽则是找了个小凳子,坐他对面。
宗易:“有事?”
白泽眼珠转了转,说:“您来这一趟,是不是为了那位?”
他一手指向慕见轻的房门。
宗易点了点头。
白泽继续道:“我决不会多说什么,您请放心。”
宗易看向他,“然后?”
“那……您能否告知一二,我脑子里的东西,是谁拿走了?”
“你问的是你的记忆?”
白泽点点头,有些着急:“您是我遇到唯一与那边有联系的人,昆仑山的入口已经没了,我去不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此。”
宗易却问他:“谁让你来这?”
“一纸书信,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他知道我的情况,说只要我来青城找一个慕见轻的人就能找到记忆的办法。”
宗易默然,“抱歉。”
白泽低下头,又问道:“那您知道有谁能帮上忙吗?”
他语气恭恭敬敬,就算宗易说了没办法也是依旧。他自己就精通医理,自然知道他这不是病症,怕是某位上神把他的记忆拿走了。
“这事怎么不去问你的主子?”
白泽一愣,抬眼看他:“我活了万年,一直自由自在,不曾认主。”
宗易也是一愣,“我记错了。”
“那……”
“抱歉。”
白泽轻轻地哦了声,“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失魂落魄的,没了原来的生气。
白泽算得上是个老学究,一旦却了什么东西,必定要找回来才行。更何况是记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总想着,万一有人在等他,而他却忘了,到时候再记起,怕是遗憾终身。
所以他一直在找这么个机会,初见慕见轻的时候还有些失望,她区区一个凡人,什么都帮不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可能帮上忙的,也不知道。
白泽趴在床上,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万一,他真的跟哪位妖啊仙的有过情缘,一时忘了,那可怎么办。
哎。
不过话说回来,那只九尾猫怎么还没回来。
怪想它的。
白泽换了个姿势躺,盯着天花板出神。
万一……他以前还真的跟九尾猫有什么渊源?
作者有话要说:
兮兮:你想多了。
第43章 吃人
青城气温降的快,转眼人们都穿上了毛衣毛裤。
一人身穿黑袍,缓步走至重山下的一处草屋。
推开门,吱呀两声便戛然而止,屋内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看样子是很长时间没人来,窗户也破了。
李岐不在意这些,盘腿在床上坐下,闭目凝神半晌,再睁开眼,一双浑浊的眸子中隐隐有着金光。
他修炼了两百年,一心寻道,如今功德簿上的功德已满,就差一个时机。
跟妖怪们一样,一个凡人要想成仙,自然也得历一劫。
他为了这一天早已抛弃一切。
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似乎预见了去天界后的好日子。
不然,再带着这副残破的身躯……
他的双手枯瘦可见骨头,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要不是一身修为撑着,早就老死。
从衣服里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本子,展开,翻到有着自己姓名的那一页,眉头却皱起。
入鬼市找到这假生死簿,他本是想看看自己的命数,不想恰好缺了他的。
从前种种皆有记载,偏偏鬼市之后的事,便没了。
他这几天找了很多人,他们都说,只有真生死簿上才记载这些东西。
生死簿在地府,由十殿阎罗掌管,这些年只丢过两回,皆不是凡人所为。
奈何,他只是一介凡人。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李岐修炼完,出了门。
他不畏寒冷,这个温度下也跟平时一样,就这么顶着冷风上了重山。
重山重山,一重接一重。
世人只知道这里是一处风水宝地,好山好水好风景,于他而言,也是他修炼之路的开始。
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重山之后。
这里有一处很陡的斜坡,上有一颗槐树,根都露在外边,入冬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断枝干掉下去。
李岐停在此处,一掀衣摆,跪了下来。
口中默念几句,空中的风逐渐停了下来,汇聚成一团,中央有一团缥缈的红雾。
“上神。”李岐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那团红雾未言语,明明没有身形,周身皆是灵气,给人一种它在注视眼前人的错觉。
“今天冒昧前来,是想问问成仙一事。”
那团红雾说:“也是时候了。”
李岐心中一喜。
“乙亥年七月初一,你在锁妖之地设下祭坛,带上你的功德簿,自会有天意的指示。”
李岐支着土地的手微微颤抖着,期盼了两百年,终于要来了。
“谢上神指示。”
话音刚落,那团红雾就消散不见,周围的风再起,刮在他脸上,有些疼。只是一丝疼痛,而后泛起红,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为了一丁点希冀,都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转身离去。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决不会有任何差池。
***
三天后。
慕见轻再一次仔仔细细看完书上的解释,手心出了些汗。
关上书,深深吐出口气。
“好了,”她说,“卫烨关门,白泽设结界,我站住阵眼。”
说完,她看向宗易,“你动手。”
宗易还是那副表情,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白泽身为一只神兽,对结界这种事还是很在行的,把整个店裹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原本凭这个阵就能克制猰貐,但慕见轻头一次干这事,怕出问题,他们又在这条街上,万一闹大了也不好交代,便让白泽多加了一层禁制。
白泽布完结界,和卫烨一齐拿绳子把阿翘绑在椅子上,严严实实的,勒得阿翘胳膊疼。
“嘶——,白毛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这三天也算是个缓冲,阿翘还是那个喜欢损白泽没心没肺的阿翘,白泽也还是那个畏畏缩缩的老油条。
白泽赏她个白眼,“我可是为你好,开膛破肚这种事可是很痛的,万一你撑不住跑了,阵一乱,那就没法了。”
卫烨还是有些担忧,“要不给她吃点止痛药?”
阿翘一咬牙,努力调整呼吸,还自己帮自己掀起了衣服,露出肚皮。
“没事,来吧。”
“好嘞,”白泽应着,一边指挥卫烨,“小光头,压着她,别让她乱动。”
卫烨紧张,眼睛只顾着看她的肚子,平平坦坦的,细细的一截腰,皮肤很白,不知不觉出了神。
阿翘忽然大叫:“哇啊啊啊啊,小光头你摸哪里呢?!”
卫烨一回神,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改按着她肩膀。
按男人按惯了,习惯摸上胸膛,不想按错了地方。
白泽把刀放在火上烤了烤,“有什么区别,反正你连胸都没有,你是我万年一来见过最平的一个了。”
阿翘嘴角抽抽,话都不想说了。
一边的慕见轻刚把阵法回忆了遍,闭上眼睛,半个小时过去才布好。
一层透明的结界中有着一个红色的圆,把他们几个都包裹在其中。
慕见轻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手脚都无法动弹。
难怪宗易让她布阵,这玩意对身体消耗这么大,一旦布下就只能站在阵眼,一步都挪不了。
她恨恨地看了宗易一眼。
某人一手拿着扶桑木看了看,这才看向她,提醒道:“阵眼定了,凝聚心神,别动。”
慕见轻不动了。
白泽等的快睡着,这会终于能大展身手,拿着刀在阿翘的肚皮上比划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说:“那我开了啊。”
阿翘白眼快翻到脑袋后边去,“我求你赶紧的。”
白泽拿着刀哆哆嗦嗦不下去,还一个劲地扯闲话:“那个道士哪来这么好的龙筋,看着至少有三千年,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
说完看向宗易。
慕见轻发现,也看向他。
她心想:不会吧,她真的睡了一条龙?
宗易皱眉,“猰貐刚出来身体虚弱,你要是想……”
“不想不想。”白泽说。
说完,手起刀落,仅仅只是划开了龙筋,忽然一股黑气涌出,白泽吓了一跳,连忙护着自己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