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危险!”沐沉音也喊道。
众人加快了速度,可前方秦素鸢一骑绝尘,越骑越快。
“素鸢!”沐浅烟扬起马鞭,猛地提速追过去。
沐浅烟一动作,杨刃、张慎思、凉玉、拾遗也跟着策马冲出去。
沐沉音道:“还请秦将军压阵。”说着也策马狂追。
秦克忠立刻冲众军高喊:“全军加速前进,快!”
城楼上的梁国公看到城下的异状,不明白秦素鸢这是要干什么。但这无疑是诛杀秦素鸢的好机会,梁国公忙道:“弓箭手!射死她!”
弓箭手上前,一轮弓箭射出,万箭朝着秦素鸢飞来。
岂料秦素鸢无动于衷,一身剑气散开,在她周身形成看不见的保护屏障。那些弓箭竟然都近不得她的身!
沐浅烟见秦素鸢没被射中,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收回去些。但他发觉秦素鸢很不对劲,她不是这样冒进的人,却一个人冲向城楼,她到底要做什么?
沐浅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丞相,素鸢想做什么?”他下意识问张慎思。
“我不知道。”
“凉玉,你可知道?!”
“奴婢……”
沐浅烟立刻看破了凉玉的心思:“说!”
“可是……”
还没等凉玉说话,城楼上又一轮弓箭射过来。
秦素鸢依然用强大的内力阻挡了弓箭,可是,沐浅烟等人也快要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有弓箭刺向他,杨刃连忙挥剑扫开弓箭,张慎思弹出玉扳指,保护住几人。因着万箭齐发,几人不得不勒住缰绳,而前方秦素鸢还在猛冲。
沐浅烟急得声色俱厉,几乎是冲着凉玉大吼:“你瞧瞧此刻的情形!那么多箭指着素鸢,你还不给本王说实话?!”
凉玉被唬住了,怔了怔,全说了出来:“小姐说七杀剑法总共不是七重,而是八重,她要用第八重剑法杀了梁国公!”
沐浅烟一时不解,却见张慎思面色骤变,呼道:“得拦下师姐!快!”
张慎思不顾第三轮箭矢随时会射下来,直接从马背上飞起,冲向秦素鸢。
秦素鸢回头看了眼张慎思,竟然用鞭子裹挟内力,朝张慎思抽了一鞭子。张慎思还没有完全伤愈,敌不过秦素鸢的鞭风,被秦素鸢给抽了回去。
拾遗连忙策马接了张慎思一下,将张慎思送回马上。
张慎思喘着粗气道:“七杀剑法第八重,不能用!”
凉玉被吓到了:“慎思,你说什么?”
张慎思快语道:“七杀剑法从第五重开始,便拥有极高的破坏性,各自名为‘惊涛骇浪’‘毁天灭地’‘天地同诛’,一重比一重凌厉。”
沐浅烟越发觉得心口生凉,焦急的问道:“那第八重叫什么?”
张慎思一字字道:“同归于尽。”
所有人面色大变,沐浅烟再不顾随时会射下城楼的箭,策马飞奔向秦素鸢。
“素鸢,回来!不可以!”
秦素鸢听见了沐浅烟的声音,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慌乱失措的姿态。她含着满眼的寒意和决绝,怒视城楼上的梁国公,离他越来越近。
在弓箭手准备放第三轮箭的时候,秦素鸢丢了马鞭,从马背上飞起。北疆的劲风扬起她素雅的罗裙,只见她手中出现了七杀剑。她扬起七杀剑,对着城楼上的梁国公,投掷而去!
众将士,不论叛军还是王师,都愣住了。
高耸的城楼,是那样高,她在城楼下向城楼上的人使出飞剑,怎么可能飞的上去?就算飞剑能抵达城楼,又怎能刺死梁国公?
梁国公用鼻腔冷哼一声,望着飞来的剑,似是在鄙视秦素鸢的异想天开。
忽然之间,浓烈到无法名状的劲风,扑打在城楼之上,仿佛是七杀剑带来的。那把剑真的直直飞上城楼,直冲梁国公!
几个将士赶紧冲到梁国公跟前,将他护住,想将七杀剑支开。可谁想他们的武器在接触到七杀剑剑气的一刻,便被剑气整个折断!
叛军将士们发出惊呼。
梁国公也惊呆了,本能的拔剑,用自己的剑抵住七杀剑!
“素鸢!”沐浅烟策马冲到秦素鸢身下,仰头看着她。
她和梁国公在对峙,她将自己所有的修为都凝聚在七杀剑之上,隔着城上与城下这近乎天堑的距离,拼尽全力的要将剑刺进梁国公的心脏!
城楼上乱了,将士们都来支援梁国公。
他们用长矛去阻拦七杀剑,长矛被剑气斩断;他们用投石器去砸七杀剑,石头被剑气裂作齑粉,铺天盖地散落他们一身。
一个个士兵在剑气的杀伤下,吐出鲜血倒地。
梁国公越发的撑不住,七杀剑离他的心口越来越近。
秦克忠率部众赶了过来,见城楼上乱作一团,下令道:“攻城!”
喊杀声地动山摇,秦素鸢在那瞬间,眼底仿佛亮起一道眩亮的霹雳,她奋力聚集起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内力,朝梁国公发起最后一击!
“哧”的一声,七杀剑穿透梁国公的身体,梁国公在这刹眼睛暴突,如泥土捏成的俑,再没有一丝人气。
他直直的倒了下去,临死前,只看到满眼飞溅的鲜血。那些功名利禄,那些权势荣华,一下子就被鲜血冲刷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了。
王师将士们冲向城墙,搭起云梯攀爬,用粗壮的木桩使劲的撞击城门。
梁国公死了,七杀剑化作剑气冲回秦素鸢体内。只见秦素鸢在接纳剑气的一刻口吐鲜血,软绵绵的栽下,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桅杆的帆,倒在地上。
“素鸢!”沐浅烟冲过去,将她抱住。秦素鸢的脸色苍白,就好似最寒冷的冬季里深宫中覆盖的那层白雪,没有一点生命的光泽。
“素鸢!素鸢!”沐浅烟再不复一贯慵懒优雅的姿态,他焦急的呼喊,一声比一声凄厉。
城楼上所剩不多的将士们在往下射箭,沐浅烟置若罔闻。张慎思和沐沉音凉玉赶过来,扫落头顶的箭矢。他们四周是攻城的士兵和铁骑,千军万马呼啸而过,整个世界都是杀戮的声音。
秦素鸢突然哽了一声,找回一口气,睁开眼睛。她看见抱着她的男子那样担忧焦急,她想要看清他的脸,却发现能看清的只有他的眸子。那仿佛黑夜里最明亮星辰的眸子,那般浓烈如酒,湿润润的带着水汽,好似要凝聚成泪珠落下来。
秦素鸢听见他在喊:“素鸢!素鸢你振作些,别吓我,好不好?”
“六……哥……”秦素鸢努力的出声,她的声音被湮没在喧嚣的天地间,却一字字的震动在沐浅烟耳边。
“我不能让你……背负骂名……潞城……我替你拿下……对不起……
第137章 为你而生
看着秦素鸢闭上眼睛, 再也不动一下了,沐浅烟僵在那里,心口爬上一阵一阵的钝痛。
这种钝痛, 像是有人拿着刀在他的心上一下下的磨着,不给个痛快, 就这么千刀万剐,鲜血淋漓。
“素鸢, 素鸢……”他不断喊着。
王师将士们爬上了城楼,斩杀叛军, 救下百姓。沐沉音和凉玉凑到了沐浅烟左右,唤着秦素鸢。
“小姐!”凉玉的眼泪扑簌着落下。
沐沉音拉过秦素鸢的手,探了她的脉象,指腹下她的脉象几乎没有了, 沐沉音心中大惊, 又用指头探了秦素鸢的鼻息。
“四哥,怎么样?”沐浅烟揪住沐沉音的衣服问。
沐沉音探在秦素鸢鼻尖的手颤了下, 无力的落下来, 面色崩溃,不敢直视沐浅烟。
“不可能,不可能……”沐浅烟脑子一片空白, 心头的钝痛像是蔓延到千络百脉,他不能相信沐沉音是这个反应。
“四哥,快给素鸢医治!你能治好她的对不对?你能!”
“六弟,我……”
“不会的, 素鸢不会有事。你是骗我的,四哥。还有张丞相,你们都骗我。什么同归于尽,我不信。素鸢怎么会抛下我,她不会的,她不会的……”
“六弟……”沐沉音苦涩的说不出话。
城楼上的叛军被杀光了,终于不会再有箭矢射过来。张慎思打掉最后一支箭,冲到了秦素鸢身边,拉起秦素鸢的手掌,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去,往秦素鸢体内输送内力。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也许秦素鸢已经死了,但张慎思不愿相信,他执意要拼尽内力救她。
七杀剑法的第八重,之所以叫“同归于尽”,便是将全身修为凝聚在七杀剑之上,以七杀剑远程诛灭敌人。而敌人一旦被诛,那些剑气和内力就会反弹回出招者的体内,令出招者遭反噬而亡。
张慎思是阮青釉属意的夜合谷继承人,所以他也学习了七杀剑法,他也知道这第八重的秘密。
阮青釉说,七杀剑法第八重,还从来没有人用过。因为要是和敌人同归于尽了,夜合谷不就没有继承人了吗?
那时张慎思还笑着说,这样的招式,杀敌一千自损一千,除非是要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不然谁会用?
没想到,秦素鸢为了潞城一战,抛却自己的生死,只为让王师平乱。
“素鸢,素鸢……”沐浅烟抱紧秦素鸢,一面唤着她的名字,一面求着沐沉音救她。
沐沉音颓然伤神,他抓住秦素鸢的另一只手,给她输送内力。此刻,医术已经没有作用了。
“素鸢,你真是自私。你给了我那么多福气,给了我天伦之乐,转头却想抛下我……”沐浅烟嘶哑的唤着,几乎哭了出来,“本王不要脸的惯了,背负些骂名又能怎么样?你何苦为了我,孤注一掷!”
他歇斯底里的喊着:“素鸢!”
悲彻的咆哮响彻在天地间。一片广阔的焦土,一座被战火洗礼的边城。城楼下沐浅烟一袭凄绝的红衣,显得是那般渺小无力。
冥冥之中,秦素鸢感觉到他们进入了潞城。
她好像一直在沐浅烟的怀里,接收着不知是谁输给她的内力。
潞城被攻下了,百姓们夹道欢迎王师的将士们。
沐沉音给了百姓们许多抚恤,不许士卒骚扰他们,很快就获得民心所向。
梁国公的尸体被丢在街道上,被百姓们侮辱唾骂。后来尸体腐臭,味道太熏人,被百姓们丢了好些树枝火油上去,点了天灯。
梁夫人、梁盼玉这些人,都被流放去西疆。她们托人找到了凉玉,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求凉玉帮她们说话。
凉玉只冷冷道:“我要照顾小姐,你们别烦我。”
梁夫人哭道:“玉儿,我是你娘啊!你爹已经死了,你连你娘和妹妹也要见死不救吗?”
“抱歉,这是你们罪有应得,我也没办法。何况只是流刑罢了,西疆那边有现成的流人聚集地,你们去了以后,做事勤恳点,也不会活的太艰难。”
梁夫人声泪俱下:“玉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凉玉恨恨一眼望来,语调如夹带着尖利的针,十分犀利:“当初爹要杀我,娘也要杀我,你们的心又是什么做的?在你们眼里只有荣华富贵。梁夫人,恕我直言,享得住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今日你们的下场都是自作自受,谁也没冤枉你们。你们走吧,我还要照顾小姐,没空跟你们闲扯。”
凉玉甩手就走,她身后梁盼玉指着她骂道:“梁玉,你不是我姐姐!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辱没祖宗的人,活不长的!死了还要被抽肠子挖心肝!梁家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你!”
“盼玉,别胡说。”梁夫人连忙拉扯梁盼玉,怕她惹恼了凉玉,会下场更加糟糕。
凉玉头也不回,冷笑一声,仿佛初入江湖时的骄纵放肆:“不好意思,我没在梁家住过一天,也从不知道自己姓梁。至于梁家的列祖列宗,我死了根本不会被埋在你们家的祖坟里,所以压根见不到你的列祖列宗!”
她快步走去内室,留下一句:“杨刃大哥,替我赶走她们,回头请你喝酒!”
秦素鸢在内室的床上躺着,沐浅烟和张慎思陪在她身边。
在攻进潞城后,沐浅烟就把秦素鸢安置在这里。那些政务上的事有沐沉音操劳,他无心加入,只一门心思的守着秦素鸢。
秦克忠和秦屹都来看过秦素鸢,两人非常悲痛。军中事务很多,他们还要去处理,因而离去。应长安在忙于治疗受伤的将士们。因而陪在这里的只有沐浅烟和张慎思凉玉。
张慎思给秦素鸢传了不少内力,眼下面目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疲惫的从床头挪开,找了个席子坐下,打坐调息。
凉玉看了他一会儿,回到秦素鸢身边,接替张慎思为秦素鸢输送内力。
沐浅烟沙哑的问:“这个法子管用吗?”
凉玉道:“这是仅剩下的方法了。就是废了奴婢这全身武功,奴婢也要让小姐度过这一劫。”
张慎思低声喃喃:“但愿这最后一个办法可行。”
秦素鸢一直模模糊糊的听着耳边的话语声,她不知道是谁在说话,都说了些什么。她只是不断的想要睁开眼睛,她不想死。
日落时分,凉玉虚脱,找了个椅子靠着歇息。
沐浅烟见秦素鸢出了好些汗,便去找了毛巾,浸在温水里。他取出泡好的毛巾拧干,回到床头想为秦素鸢擦汗,却看见了令他狂猎心跳的一幕。
秦素鸢睁开了眼睛,在看他。
“素鸢!”沐浅烟激动的弄掉了毛巾,忙低声唤道,“素鸢,还好吗,你觉得怎么样?”
张慎思和凉玉立刻过来。
“小姐醒了!”凉玉大喜。
“师姐。”
“嗯,六哥,慎思,凉玉……”秦素鸢挨个的看过他们,有些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庞。身子沉沉的,浑身都像是烂在泥沼里没有知觉。但好在能发出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