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海太近。”黎松拉了她一把,“这里的海浪很凶。”
话音刚落,一阵巨浪轰地砸在悬崖壁上,震得整座悬崖嗡地一颤。
珂冬吓得倒退了一步。海浪平静以后,她又试探着往后跑了好几步,想离海岸更远一些。
黎松弯了弯嘴角:“跟紧我,别乱跑。这里荒得很,有野兽出没。”
珂冬后退的脚步停住了:“还有野兽?”
她四下看了看。冷风呼呼的漆黑荒原,隐隐藏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有。”黎松点头,“这里有狐狸。”
珂冬松了一口气。狐狸那么小只,应该没什么伤害性。
谁知黎松又道:“狐狸吃人。”
他指了指悬崖西南面的一片荒地:“那边有许多早年形成的火山溶洞。很多年轻人喜欢下到溶洞里探险,有些运气不好的就在里头迷失了方向。等搜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了骨头,骨头旁蹲着一只狐狸。”
珂冬登时觉得毛骨悚然。她小跑过去,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抱住黎松:“你别怕,我保护你。”
黎松笑了起来:“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啊。”说罢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两人紧紧搂在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望着布满星空的夜幕。忽然,黎松竖起了一根手指:“嘘。”
珂冬噤了声,只见黎松一动不动地盯着三脚架上的镜头。
镜头里,有绿色的光点缓缓移动。慢慢地,光点越来越多,连成了一条光带。
是极光。珂冬目不转睛地盯着相机的取镜框,生怕错过了这稍纵即逝的绿光。
几分钟过去,极光的范围非但没有缩减,反而越来越大。绿色的光连成了一片,从海平面的尽头蔓延过来。
珂冬抬头望向海平面。她已不需要借助相机,就能看到天幕中荧绿色的光芒。
“今夜的极光,很可能不止七级。”黎松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绿光中似乎又夹杂了别的色彩,五彩斑斓,漂亮极了。珂冬瞪大了眼,狐疑道:“上面的那个,是彩虹吗?”
“是月虹。”
黎松激动地握着单反:“看到月虹的概率非常低,同时出现月虹和极光的概率更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两者同时出现。”
“此行不虚。”黎松看向怀里惊喜得两眼放光的小姑娘,不由得柔软了目光,“珂小冬,月虹和极光会给你带来好运。”
珂冬完完全全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了。她将冻得发凉的手塞回羽绒服的口袋里,这才觉察到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好几下。
她拿出手机,上头好几通未接来电,微信里也是一串未读信息。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茫然地点开葛名远发给她的语音。
“我们可以去阿姆斯特丹了!”
珂冬懵了懵。紧接着,葛名远又发来了一张图片。这图片是一封邮件的截图,邮件开头写着:2012-UAGM特别奖——R-3HDB菌感应向导。
她怔住,猛然想起初赛时霍闵恩告诉她,这一届UAGM设有特别奖,获奖者可以拿到阿姆斯特丹决赛的直通车名额。
所以,她真的可以去阿姆斯特丹了。带着她的感应者,去阿姆斯特丹。
珂冬胸口起伏,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黎松的脖子,开心得又叫又笑又跳。
“嗯?”黎松被珂冬抱得一趔趄,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不打算对着极光许个愿?”
珂冬埋在他颈项间,用力摇了摇头:“不了,不许愿了。”
带来好运的不是月虹也不是极光。
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 对不起
珂冬在雷克雅未克待了五天。她徒步走过了苔原带和冰川湖, 去了狐狸出没的地下火山溶洞, 还享受了一次盐湖水的地热温泉。
这五天里,葛名远的信息叮叮叮来得频繁,一个劲地拉着珂冬聊阿姆斯特丹决赛的重要战略信息。
他嗒嗒嗒讲了半天,这才发现微信对面的小丫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有点反常啊。只要谈到实验和项目, 陈珂冬一向随叫随到。
葛名远正纳闷,就见对面咻地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在旅游, 开学以后再说。
旅游?葛名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转头问王磬:“老王你过来瞅瞅, 陈珂冬是不是被盗号了?”
王磬没好气地斜他一眼:“旅游怎么了, 珂冬难道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这番话说得葛名远一愣。
谁在这会儿去旅游他都不觉得奇怪, 偏放在陈珂冬身上他就觉着违和。在他的印象里,这小丫头除了宿舍图书馆就是实验室, 连家都少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在这三点一线之外有了新的生活。
这是好事。葛名远想。
于是他低头噼噼啪啪打起了字, 点了发送。
珂冬收到葛名远的微信消息时,她与黎松在城外西南处的一片丘陵聚落里遇上了冰雹雨。
黎松临时租了一间当地人的小木屋。两人在烧了炉火的小房子里, 手忙脚乱地抖着湿透的羽绒服和灌了水的靴子。
珂冬点开葛名远的信息。
——玩得开心。
后头又紧跟了一条。
——跟着松哥去玩的吧?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你可得把持住啊。
把持你个头。珂冬面无表情地揿灭了手机。
壁炉烧得正旺。黎松把两人的外套和鞋子架在椅背上, 挨着火炉烤。
珂冬穿着贴身的薄毛衫, 裹着个小毯子, 蜷在沙发上看外头密集的雨点。不一会儿, 黎松也裹着毛毯挤到她身边。沙发本来就小, 坐不开两个人,于是黎松张开毛毯, 将珂冬连带她的小毯子一起裹进了他的怀里。
本来这在珂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亲昵,却因为葛名远发过来的那则信息,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她靠着他的胸膛,蓦地有些心猿意马。
黎松不觉有异,很自然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他一向不惮于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感情。
珂冬不自觉地红了耳根。
“下雪了。”她企图转移注意力。
黎松看向窗外。雪夹杂着雨点落了下来,窗台上已凝了薄薄一层雪沫。他从窗台边的木头架子上拿下了几块圆形的小石头,一块一块垒在窗台上,垒成了一座小塔。
“这是许愿石。”他说,“当地传说,冰岛精灵喜欢在下雪的时候出没。它们看见垒起来的许愿石,就会满足石头主人的一个愿望。”
他的声音与珂冬的耳朵挨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正打在她的耳蜗上。珂冬莫名觉得脸颊也烫了起来。
“你要不要也来许个愿,给阿姆斯特丹决赛求个好运?”黎松转头问她,眼里有温柔笑意。
珂冬别开了目光,随手抓起几块许愿石学着黎松的样子垒起来。也不知是她藏了心事,还是功夫不行,几块小石头怎么也垒不起来。
黎松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帮她把石头垒成了漂亮的小尖塔。
“心要诚啊,珂小冬。”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珂冬吐出一口气,稳了稳乱了节奏的心跳,心里把葛名远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现在怎么办才好,心念已动,哪有那么容易收回来?
但她是不怕的。遇到困扰自己情绪的事情,她一向快刀斩乱麻。
“黎松。”
“嗯?”黎松刚把窗台上的两堆许愿石整理好,未料怀里的姑娘突然转过身,双手按着他的肩,用力把他往下带。他毫无防备,就这么被压倒在了沙发上。紧接着,她欺身上前,气势汹汹地堵住了他的唇。
黎松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困惑,很快又被笑意替代。
“小姑娘,这么凶的啊?”
他揽着她的腰,轻轻一带,两人瞬间调了个方向。她瞪大了眼,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自己就成了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他低头瞅她:“珂小冬,你技术不太行啊,看来是我教得不够好。”
说罢他笑了笑,复又埋下了头。
壁炉里的火苗哔哔啵啵,沙发背挡住了沙发里笑闹的小情人,只能看得到格子窗外纷飞的大雪,以及窗台上两座歪歪扭扭的石头许愿塔。
***
珂冬从冰岛回来的第二天,正赶上新学期开学周。
她返校后,率先去了实验工程基地。葛名远和王磬已经在实验室里了。葛名远和胖子看到一同进门的黎松和珂冬,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起来。
嗯?珂冬不解。她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王磬冲珂冬招了招手:“来了正好,刚刚副院长说让我们一起去他办公室。”
珂冬惊讶:“生科的副院长?”
“是。”王磬说,“我想大概和这次阿姆斯特丹决赛有关。”
胖子一副知道内幕的模样:“咱生科目前还没有晋级过这种级别的国际性赛事,这次杨副院长肯定要找我们过去夸一夸的。没准这次咱们得到了院里重视,实验资金和器材分配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吃瘪啦。”
珂冬觉着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生科院有专门的行政大楼。珂冬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于是紧跟着王磬和葛名远,以免走岔了。
杨副院长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见了门口的三人,示意他们等一会。
“是葛名远同学和几个核心队员吧?”几分钟后,杨副院长笑眯眯地将几人让进了办公室。
“这次比赛,你们表现都很不错,给我们A大生科长脸啊。”
葛名远嘿嘿笑了笑,说:“都是队友的功劳。”
“这次叫你们来,主要是和你们谈一谈总决赛的事情。”杨副院长捏着眼镜腿,低头看着葛名远提交过来的决赛报名通知,“这次决赛,院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
“但是,这次院里只报销20%的报名费,往返机票和住宿,学院没有办法报销。”
三人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学院非但没有资助器材,连比赛的费用也不管了。
珂冬更是震诧非常。她从未料想过这种结果,以往在化院,像这样可以到国际赛场上切磋的机会,向来会得到院方的重视,资金方面也从来不是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冷门的项目哪怕得到了好机会,也很难留得住这个机会。
“杨老师,这次的机会真的很难得,学院可以通融一下吗?”王磬试图争取。
杨副院长露出体谅的表情:“我能理解你们,但你们也是知道的,院里各项开支都明文规定好了,这么大型的开支已经超出了报销的指标。院里的资金本来就不够,今年我们还投了两个主流项目……”
“比赛嘛,就是一个锻炼的途径。你们都做得很好,也得到了认可,其实去不去阿姆斯特丹并不重要,你们说对不对?”
三人回到实验室时,队员们都围上来问情况。
胖子最兴奋:“葛爷,这次院里给咱批了多少经费啊?”
葛名远突然把手里的报名通知书砸向了桌面。
“批个屁!”他吼道,“连报名费和机票都不给批了!”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正低头看电脑的黎松抬起头来,见珂冬一言不发,脸色不是很好。
过了好半天,胖子犹豫地问:“那……不给报销报名费和机票的话,咱还怎么去阿姆斯特丹比赛啊?”
“比什么比?没得比了。”葛名远捂着脸抄起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散了吧,都散了,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两个,默默地收拾了东西,退出了实验室。
一时间,实验室里只剩下了葛名远、王磬、胖子、珂冬和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