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荔箫
时间:2019-01-24 09:07:08

  然后她攥着沈晰的胳膊追问:“所以睦亲王现在是凉了吗?凉透了?”
  沈晰:“啊?”
  楚怡咳嗽了一下——穿越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一直很注意用词,鲜少蹦现代名词。但这回她实在想这样说,好在这个也比较好解释。
  她便道:“就是……完蛋了吗?这是个打比方的说法!人死了会慢慢凉嘛,你看是不是很贴切!”
  “……”沈晰绷了两秒,扑哧笑出声,手在她腰际一掐:“不许跟别人说啊,多不吉利。”
  说罢他点点头:“凉了。父皇已经废了他的亲王位,日后应该很难再起来。”
  诚然父皇……喜怒无常,喜怒无常之下似乎什么都会发生。但是这回的事,是因父皇知悉老三野心所致,这在帝王眼里从来都是大忌。
  只是,让沈晰不太明白的还有一点。
  ——若父皇一直信任他、若父皇早就想办老三,又为何在先前的数月里对他也态度不明,任由他那般不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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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八日一早,柔凌到了毓仁园。
  她来得突然,事先也没让人来禀话,连沈晰都大感意外。
  沈晰便让人直接让人把她带到了楚怡的湘仪阁,她身边的宦官禀话说是中秋宫宴上与太子妃闹得不快,还说太子妃当晚就病了。
  更多的事情,沈晰没再让宫人说。他让宫人都退了出去,把柔凌带进卧房放到罗汉床上,自己蹲在她面前问:“跟父王说说,怎么了?”
  柔凌低着头沉默了好半天,嗫嚅说:“我错了……”
  她只是为张栖不平所以赌了气,可她没想把母妃气病。
  沈晰摸了摸她的额头:“跟父王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坐到了柔凌身边,揽着她听她说。这个姿态总是让人很有安全感,柔凌抿了抿唇,好像觉得多了点力气,便一句句地说了起来。
  楚怡跟他们隔了一张榻桌,也静静听着。最初时,她在内心疯狂吐槽太子妃怎么肥四,怎么不让人家孩子回去过中秋呢?柔凌小天使你真棒!
  但听到最后,她懵逼了:卧槽……小天使你说啥???
  “我不喜欢你!”
  她脑补着柔凌喊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如果月恒对她这样说,她一定要伤心死了。
  沈晰也愣了愣:“你真这么说了?”
  柔凌眼眶一红,忽地哭出来,边抹眼泪边点头:“但我没想让母妃生病,我只是想让张栖回去过节!”
  沈晰长声而叹,轻轻跟她说:“她是你的母亲,你不该跟她这样说话。”
  更多的责备,他说不出了。
  从孝道上来看,自然是柔凌不对,他可以罚她。可柔凌到底为什么这样,他心里清楚。
  她那句话绝不是一时之气,太子妃先前让她激发了太多的不快,张栖的事不过是个引子。没有张栖,柔凌也早晚会因为别的事而爆发。
  柔凌抽噎着,点点头:“我知道……”
  她说着就要蹭下床:“我回去跟母妃道歉!”
  “哎。”沈晰搂住她,沉吟了半晌,终是摇了头,“你母妃现下病着,先让她好好养病。你安心在毓仁园待些时日,回头父王先同你母妃说一说。”
  柔凌稍作犹豫,还是点了头。
  她觉得自己错了,可她也确实不想多见母妃。母妃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她不开心,她觉得还是待在父王身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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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月恒和沈沂便撒了欢儿。小孩子都是这样,多个同龄人便高兴。
  月恒尤其欢呼雀跃,拉着柔凌到处疯,柔凌倒很有大姐姐的样子,板着脸问她这些日子好好读书没有,但月恒抱着胳膊跟她耍赖:“明天再说,今天我们去玩!”
  然后楚怡就直到躺到床上时才见到月恒回来。
  柔凌是跟她一起回来的,都玩得很累。楚怡想着沈晰还在忙,一时半刻大概也过不来,就让她们都上了床,让她们先歇一会儿。
  结果两个小丫头一秒入睡。沈晰过来的时候,看到楚怡坐到床边冲她僵笑。
  “嘿,你看她们躺在一起多可爱……”她堆着笑拉他到床边看。
  两个小姑娘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半,粉雕玉砌的,的确可爱。
  楚怡又回过头,依旧堆着笑:“今晚我陪她们睡呗?你到前面睡。”
  沈晰:“……”
  醉翁之意不在酒,合着是想轰我走?
  他挑着眉头冷冷地睃她,她没脸没皮地笑意愈浓。
  他只好一叹:“好……”还咂了声嘴,“你陪她们,我带小太阳睡。”
  他说完就一脸忧愁地转身向外走去,楚怡看着两个小姑娘美滋滋搓手。
  结果夜里差点没被她们俩踹死。
  .
  之后的几日,沈晰频繁地着人往东宫送东西,从首饰布料到各类温补佳品都送了不少,意在让太子妃好好养病。
  太医也频繁地差人来回话,向他禀奏太子妃的病情,送来的脉案他都亲自看,看完之后常久久沉默。
  他这样做令人们津津乐道,人们都在说太子对太子妃关怀备至、尽心尽力。反倒是楚怡见了这些,心里有点为太子妃感到悲凉。
  什么送东西、看脉案、叮嘱太医好好医治,那都是台面上的表示,是一种“礼貌”的关心。可她和他相处久了,他知道他真正关心起人来是什么样。
  她有孕坐月子时也好、偶尔身子不爽生小病也罢,他次次都是要立刻赶来看她的,夜里也要经常摸摸她的额头问问她感觉怎么样,这才是家人之间的关心。
  太子妃……唉。
  楚怡喟叹摇头,想太子妃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日子过成这样,心里必定不好受。
  但,她到底也没劝沈晰回去探视。
  唏嘘归唏嘘,怜悯归怜悯,她跟太子妃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她很有逼数。
  她真把沈晰劝回去了,太子妃也绝不会感激她,没准儿还要觉得她别有用心,或者觉得她绿茶。
  ……她才不要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白莲花!
  .
  东宫。
  又过了月余,九月末,天气就明显地更冷了些。
  太子妃的病拖拖拉拉地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气色比上次病时显得还要差了许多。
  身边的宫女总想同她说说话,让她心情好些可她提不起劲儿,她们也只好作罢。
  于是有许多时间,她都靠在床上发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毓仁园依旧在接连不断地往东宫送东西,隔上一两日必会来一回,从不曾中断过。
  她看得出那些东西都名贵得很,许多大概都是太子亲自挑过的,可她仍旧半分都笑不出。
  一个多月了,太子从没有亲自来看过她,也没有因为她病着就让柔凌回来陪伴。他的一切关怀皆止步于这些物件,她从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分。
  到底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每日都在想,却还是迟迟想不明白。
 
 
第108章 
  又过了一阵子,太子将廖氏召到了毓仁园,陪伴柔凌。
  他原本就曾想过让廖氏代为抚养柔凌来着,只不过时间太紧实在来不及抬廖氏的身份。柔凌到底是嫡出的女儿,即便廖氏只是抚养,柔凌始终叫她“廖母妃”而非“母妃”,身份太低也不合适,所以这事最终作罢。
  但眼下柔凌却最喜欢廖氏,倒让人觉得挺有缘分。
  廖氏也高兴,每次到楚怡房里小坐的时候都是喜气迎面,直夸柔凌懂事贴心。道时常陪一陪柔凌,觉得日子有趣多了。
  何止是有趣?楚怡瞧得出来,在与柔凌亲近之后,廖氏的日子好过多了。
  宫里看人下菜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是皇帝的后宫还是东宫后宅,不得宠的女眷被克扣份例都不稀奇。未免日子更难过,大多数人只要不被欺负得太狠也不会去争。
  这些事太子妃管不过来,楚怡这个侧妃也不好管。她只能自掏腰包帮一帮和自己交好的,从前是廖氏,后来多了个祝氏。
  但打从廖氏常去探望柔凌之后,尤其是前阵子太子不在东宫、廖氏和柔凌走得格外近的日子里,东宫的宫人们明显因此不敢怠慢廖氏了。
  柔凌到底是东宫嫡长女,也是沈晰唯一的嫡女。
  楚怡觉得这些变化廖氏大概也感觉得到,好在她向来纯善老实,不至于为此成心算计。
  楚怡便说:“廖姐姐能多陪陪她最好了。她年纪还小,和太子妃闹成那样,嘴上不提归不提,心里必定不高兴。”
  “唉,谁说不是呢。”廖氏说到这个就叹气,“那天在中秋宴上争起来,真是谁都没想到。柔凌也是让殿下把脾气养起来了,真敢转身就走。当时旁人也不敢惹她,怕触了霉头,我跟过去远远瞧了几眼,她刚出殿门就抹上眼泪了。”
  柔凌当时脾气再怎么大,都是建立在委屈的基础上的。这么点小孩子哪忍得了委屈,独自从殿中一踏入秋夜,一切情绪就都被激了出来。
  廖氏顿了顿,脸上又有了点笑:“但这趟臣妾过来,倒看她又开心多了,多亏侧妃陪着。”
  “那不是因为我,是月恒总拖着她玩。”楚怡笑道,“这俩疯丫头,那天去后山瞧见枫树上有片通红的枫叶,还想亲自爬上去摘来着。亏得身边的宦官反应快,当即攀上去帮她们摘了下来,不然非摔了不可。”
  廖氏听得直笑,楚怡又问:“云诗和欢宜怎么样?”
  “都挺好的。”廖氏颔首,“云良娣的性子您也知道,殿下不在东宫比在东宫还让她高兴,欢宜每日上午读完书,她便带她到花园里玩,要不就是叫人给欢宜做新衣服,天天自己打扮欢宜玩。”
  楚怡扑哧笑出声,云诗的生活状态其实很接近二十一世纪时很多女孩在微博上畅想的未来生活了。
  ——有个漂亮的女儿,有钱,但是没有男人!
  每天吃吃喝喝宠女儿,把女儿当娃娃,给她换衣服梳头,过得逍遥自在。
  但她的笑声还没落,沈晰就打帘进了屋。楚怡余光一扫,起身迎他,走了两步又注意到他沉着张脸。
  她福了福,继而摒笑:“你听见了?”
  廖氏一脸紧张,头都不敢抬地也福身:“殿下。”
  沈晰斜眼睃楚怡,心说对啊我听见了,但我能怎么办,我罚云诗你肯定不干对?
  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这事揭了过去,只叮嘱廖氏:“别在旁人面前乱说。”
  “是,臣妾明白。”廖氏赶忙应下,又福一福,“臣妾告退。”
  廖氏就此便溜之大吉,楚怡一脸好笑地拽着沈晰坐:“别生气哈,云诗也不是讨厌你,她就是胆子小嘛,在太子妃面前她也不敢多说话。”
  “嘁。”沈晰给了她一脸“我才懒得跟你们计较”的冷漠,接过宫女奉来的茶抿了一口,又说,“太子妃的病久不见好,柔凌……唉!”
  柔凌自责的不行,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会好的。”楚怡只能这样说,“现下天冷,等开了春,怎么也能好些。”
  沈晰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她说想请她母亲进宫看看她,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听她的啊!”楚怡脱口而出,满脸不解,不解他有什么顾虑。
  沈晰瞧出她脸上的疑惑,苦笑了声:“赵家女眷,似乎都跟她一个性子。”
  刻板迂腐。
  他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这件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当年的婚事定下来时,母妃为什么叹气。
  真不愧是皇后给他挑的人。
  看上去是一等一的家世出身,但就是能让他难受死。
  相比之下,三弟的正妃安氏虽然出身低些,性子却比太子妃好多了,起码三弟跟她处得还行。
  楚怡恍悟:“你是怕她见过她母亲之后,过得更不高兴?”
  沈晰点头反问:“有可能?”
  ——那是相当有可能啊!
  太子妃都让她女儿柔凌不开心了,谁知道她妈会不会也让她不开心?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柔凌还是个天性没被压制的小孩,而太子妃已经接受那套思维模式了,同类人相处不一定会觉得那么别扭。
  楚怡便也拿不太准,踟蹰了半天说:“主要是她自己提了要求,那就……还是听她的!”
  她其实是在为沈晰考虑。
  不管怎么说,现下是太子妃自己想要娘家人陪伴。让她见了,这事就跟沈晰没关系了。
  可若不让她见,以她的脾气不知道又会如果脑补沈晰打压她挤兑她,何必留下这种不痛快呢?
  .
  最终,沈晰让赵家夫人进了宫。
  宜春殿里为此而忙碌了一阵,赵瑾月特意迎到殿门口去见母亲,母亲要行大礼,被她挡住了。
  “母亲快进来坐。”她说罢便连声咳嗽,赵夫人一声沉叹,随她进了屋。
  大多宫人都被摒了出去,只有白蕊还在殿里侍候着。母女二人一道在罗汉床边落座,赵夫人对太子妃的身子很是担忧,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太子妃却一直心不在焉,半晌,赵夫人终是看出了端倪:“你这是……有心事?”
  太子妃静默片刻,徐徐地说起了柔凌的事,又说了自己养病期间太子虽然赏赐不断,却从不曾来看过。
  赵夫人面色微凝:“你是怕太子殿下因为公主的事情对你存怨?”
  赵瑾月摇摇头:“殿下从来不喜欢我。我只是……我只是心里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
  她前阵子迫切地想见到母亲,自己却说不清是为什么。今天把这些话说了她才意识到,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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