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阳光,他整个人的线条都显得极温柔,他的目光也落回到她脸上,唇角那抹笑愈发无常,声线也轻了半度:“你又偷看我啊?”
“没有……”
她恍然收回目光。
“上回我怎么说的?忘了?”他笑盈盈地凑近她,俯身靠近她耳畔,声若蜂鸣,抓挠着她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抓出痒意,蔓延至她浑身的每一寸神经。
“再让我发现一次,换你亲我一下。”
她心口一坠,下意识向后瑟缩。
他没准备给她回答的时间,一双深沉的,盛满笑意的眼温柔地凝视着她,像是要把她溺死在他的目光中。
他跟进她,笑容不减:“行啊,长本事了,跟我耍赖?”
她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其实……”
他眉梢轻挑,鼻音打了个转儿:“其实?”
“我……”
“你?”
她轻轻喘气,顿了小几秒,鼓起勇气说:“其实我同事……今天顺路来接我上班。”
他瞬间绷直了身子,退回一步,脸色随之一沉:“那你要跟你同事一起走吗?”
“……”
其实,这个她也没想好。
他扯了扯唇,不轻不快地说:“我不管。”
“怎么?”
不远处,一辆红色轿车缓缓跃入视线内。他盯了一会儿,挑一挑眉,转头笑着看她,催促着:“快点,别耍赖啊。”
他这副模样,真是无赖啊。
他越靠越近,摆明了要跟她死磕到底。
她决定投降,同他谈起了条件:“那,就一下?”
他双眼微眯,很是满足,笑着点头:“嗯。”
“一下,就放过我啊?”
他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足够支撑自己踮起脚——
一个蜻蜓点水般,生涩而轻快的吻落在他唇边梨涡处,在他心上点起了一层涟漪。
他却微皱了眉,似乎万分不满,双手箍住她的腰,将她霸道地拉入自己怀里,双手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她心如擂鼓,感受他在她的唇上肆意掠夺,低沉喑哑的喘息要将她完全包裹住,灼热的气息盘旋而上,几乎要把她挫骨扬灰。
他抵住她的唇,笑得万分无赖:“放过你?我可没答应你。”
——她也没答应什么偷看一眼就亲一下的霸王条款啊!
葛婧坐在车里,看到林蔚与个陌生男人拥吻的一幕,一脚踩下刹车,整个人向前一撞,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又心惊肉跳地坠回座椅。
她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拍照,刚甩到微信小群,一抬头看到男人已经利索地将林蔚抱起,扔上了副驾驶,再甩上车门,末了还侧过身向不远处的她肆意洒脱地挥了挥手。
葛婧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听到引擎轰隆一声闷响,那辆黑色吉普载着他们绝尘而去。
——
车子经停在路口等红灯,许嘉川把一杯温热的豆浆递给林蔚,笑意淡了几分。
“吃饭了吗?”
“没。”她怔然接过,似乎还没从那个缱绻的吻中回过神。闻到豆浆的香味,胃部阵阵抽缩,看到豆浆上的标识,她大感惊讶:“这不是以前学校门口那家吗?”
“嗯。”他点头。
她捧着豆浆杯仔细端详,感叹道:“你一大早去十七中门口买早饭了啊?那么远?”
他轻笑了声,下巴向前方扬了扬:“林蔚,你自己看看,这条路上有多少车?”
她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水儿的车屁股,闷着黑黢黢的尾气,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他解释说:“这边也有一家,是连锁的。”
她微皱着眉,点点头:“啊,这样。”
他弯着唇笑,惬意地踩踏着脚下的离合器,车子平缓地跟在车队后面,忽地说:“如果我说是我大早上跑那么远去给你买早饭,你是不是要感动哭了?”
她笑着反问:“我怎么会哭?”
其实,他做过很多让她多年后回想起来感慨万分的事情。
比如她小学的时候,一趟体育课回来发现自己开始长水痘,同学们看着她脸上丑陋的红点四散逃避,恐怕被传染,只有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向学校的卫生室跑去。
那时候她还不知水痘是什么,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哇哇大哭,还要把水痘挠破,他挥开她的手:“会感染的,你别挠了!”
她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又开始抹眼泪,听说能传染,她又赶紧推他走。
他偏偏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手忙脚乱地安慰她:“林蔚,别人躲你是怕你传染给他们,他们幼稚,没起过!我起过了,我妈说起一次就不会再起了,我是男子汉,我不怕的。”
比如高二那年,经由她手弄丢了班费,全班都指责她是小偷。她百口莫辩,他抓住为首散播谣言的人,凶悍地威胁他们,要他们拿出证据,后来真相大白,诬陷她的人被他逼着去广播室在全校面前给她道歉,荡气回肠。
比如大一回家过年的那个冬天,她没买上车票,只能坐长达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硬座回家,他特意绕了一圈来到她上学的城市,陪她一起回家。
……
从前,她总是看不到他的好,就只看到他的一身戾气,尖锐锋芒,常常是来不及感动,就发现他已不在她身边,或是,只得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时才感慨万千。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微侧着头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然而车流逼仄,催促他们行进,他终是轻轻别过头,直视前方。
过了这个路口逐渐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她公司楼前。
下车时,她拎着早饭,轻声道:“谢谢你啊。”
这声谢谢,像是隔着许多年的时光,在对他说——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陪在我身边。
——
林蔚的公司有门禁,他不好扶她上去,而她的脚伤也有所好转,两人在门口分别之时,葛婧正好后一步蹿上前来,满面笑意地凑身上前,盯着许嘉川上上下下地看,眼底尽是探究之色:“林组长,这是你男朋友啊?”
林蔚皱眉:“不是。”
葛婧的目光还在许嘉川身上飘,他有些不自在,低声询问:“你一个人能上去吗?”
“嗯。”她点头,“应该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葛婧立马抢话,眉飞色舞,“我扶着林组长,你就放心吧!”
他眉心轻拢,有些不放心:“真的可以吗?”
“嗯,没事儿的。”林蔚无奈地微笑,“这个是我同事,我们一会儿一起上去。”
“对对对。”葛婧笑着。
“那行。”许嘉川点点头,准备离开。
葛婧搡着林蔚,压低声音,进一步试探着:“林组长,真不是你男朋友,我刚才可看到你俩在你家门口……”
“都说了不是了。”林蔚边说,边遣走许嘉川,“行了,你先走吧,我上去了。”
走出三步远,他又突然停下。
他娴熟地点了支烟夹在指间,半旋回身子,唇边漾起一点笑意,风拂过,他额上的发也随之飞扬,掠过一双漂亮的眼。
他的神情有些意犹未尽,似乎想做最后的告别,抬起手臂,笑着冲林蔚挥手,一缕青白色的烟在他指尖飘飘扬扬,很快被风吹了个没影儿,一句话也随之飘入她耳。
“我走了啊。”
话毕,他迈开步伐向远处走去。
葛婧发了怔,感叹道:“有点儿性感啊。”
“别看了,走了啊。”
不知是不是说中了林蔚心底的想法,她脸上有点烧,立马拉了葛婧一把。
——似乎是不愿与别人分享此时此刻的他。
葛婧还三步一回头,已被林蔚这个“伤残人士”费劲儿地连拉带拽地往公司大楼里面扯了。
两人向电梯走去,葛婧还在一旁叽叽喳喳:“林组长,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啊。”
林蔚无奈,进了拥挤的电梯消停片刻,很快到达办公室所在的7层。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她的电话也响了。
打来的是许嘉川。
听起来他应该在开车,能听到周围的鸣笛声。
“对了,我忘了问,你今天大概几点下班?我今天没有手术……”
“哎呀,林组长——”
林蔚还没听完,葛婧突然凑过来,捕捉到林蔚接起电话时唇边的那愈发浓郁笑意,大呼小叫着:“是男朋友打来的吧——你笑的这么开心?”
葛婧是个大嗓门,一同乘电梯的大半都是一层楼的同事,听到这一嗓子都朝这边看来。
林蔚匪夷所思地望着葛婧:“你干嘛啊……”
葛婧嬉笑道:“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吧?刚才那位?哦对了,是不是你前阵子那个相亲对象啊?”
“不。”
“长那么帅,我如果是你,哇!你赚了啊!能遇到这么帅的相亲对象!都在公寓门口……”
“喂——”
周围人来人往的,这种事哪好意思让这么一个大喇叭传出去,林蔚闷了一口气,立马打断葛婧的话。
葛婧不依不饶,还拿出拍的照片给她看。
“都这么亲密了呀。”
林蔚扫过一眼,皱紧了眉。
周遭来来往往的同事们,都有意无意投来探询或八卦的目光,想起照片应该在微信群开始扩散了,一股火气从心内窜起,
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葛婧继续跟进:“约过会了吗?”
她觉得自己赖不掉了,便假笑着敷衍:“约过了啊,今晚也约呢。”
“哇,约完会还做什么啊?”
“约完会啊——”林蔚皮笑肉不笑,语气也蓦地冷了,想匆匆结束这个话题:“就顺便一起回个家呗——回家做点什么事儿,你也要管啊?”
“嗨呀。我就问问,你俩谈恋爱,我管什么呀——”
葛婧啧啧感叹,再说详细点儿,可就不可估量了。
葛婧这才有些羞窘,赶紧解释:“林组长你别生气啊,我就替咱们公司广大单身男青年问问,你这名花有主了,以后别人也不敢垂涎你了不是?”
林蔚继续假笑:“哦,那问完了吗?”
“不问了,不问了。”葛婧欢愉地把她一挽,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臂弯一坠,林蔚手中随之一抖,才发现自己还开着和许嘉川的通话。
她仓惶挨在耳上,听那边传来他清朗的笑声。
“林蔚,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今晚做不到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要约会了!!!
我很讨厌这种同事。
但是生活中真的存在这种一直问问问的人。
第26章 亲近 ...
葛婧虽然一向八卦且聒噪, 但她追着林蔚问许嘉川的事情,是有缘由的。
林蔚毕业就来了这家房地产公司, 入职四年多以来, 同期的女同事多半有了稳定的男朋友或已结婚生子, 唯有她这么多年什么动静都没有, 平日同事聚餐期间, 大家总有意无意地探询, 也有条件不错的单身男同事向她抛出橄榄枝, 可她素来波澜不惊,一概不理。
林蔚所带领的工作小组业绩领先,工作一向努力认真,就连上头的领导都对她多有赏识。
有人还开玩笑说——林蔚不会打算做第二个辛蕊吧?
但是这种调侃的言论很快不攻而破。
前阵子有个男人手捧玫瑰在楼下等林蔚下班的事儿,在内部小传了一圈。
其中不乏有那天见过方行止举着玫瑰在楼下等林蔚的好事者, 在看到林蔚和许嘉川的照片后大发议论——
“不对, 这俩男的不是一个人。”
——于是猜测四起。
企划部的林组长突然有了男朋友这件事儿, 就像是一枚石头扔进波澜无惊的湖水里, 给朝八晚六的平淡生活增添了谈资和乐趣。
照片也传开了, 林蔚甫一进办公室, 各种各样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都投向了她。
但是这些闲言碎语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是个一向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人, 一工作起来就全身心投入, 甚至到了忘我的境界。她一上午没怎么看微信,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埋头工作,就连许嘉川给她买的豆浆都忘了喝。
“林组长。”前桌的同事高晗探出头来打探,高个子的男人脖子也伸得很长, 像个长颈鹿。他面有喜色:“听说林组长有男朋友了,恭喜啊。”
“……”她轻轻拧眉,扯了扯唇,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谢谢。”
“恭喜啊,林组长。”
就连隔壁办公室来递交文件的小助理也对她连连恭喜。
她机械地回复着谢谢,谢来谢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谢,更不知道他们在恭喜她什么。
临近十一点,他们部门有个小会。
实习生师庆熙进来送文件,正了正襟,刚清清亮亮地喊了声:“林组长——”
林蔚正感到心烦,立马皱起眉头,挥手制止:“你别恭喜我了啊,我耳朵都起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