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订了后天的机票。
她一向是个喜欢提前做准备的人,没事做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把脏了的衣服洗净后晾到阳台。
雪停了一段时间,衣服能不能干还是未知数。
圣诞节的气氛在这一天浓郁到极致,街头的店铺几乎都用彩带和装饰装点起来,动听的圣诞歌曲声声入耳。
这里离一座小教堂不远,时不时能听到唱诗班的歌声。
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两句,接了蒋一頔的电话报备了自己的动向,挂掉后才想起来她忘记说许嘉川的事,不过一时太过复杂,也不知该怎么说,准备回去再做打算。
才挂掉,过了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
打来的是陈深,他问:“回国后,你要不要来D.H?前段时间裁走一批人,正缺人呢。”
“你是想让我给你当助理吧,陈大公子?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找个助理?”
她在房间走来走去整理东西,开了免提。
“喂——”陈深喊了一嗓,如此,他的声音便更大了些,几乎震耳欲聋:“我陈深难道就不能找个业务熟练,比你优秀百倍的助理?我非你不可吗?”
林蔚冷笑一声:“哦,听你这么说——那你是真心实意想聘我了?”
“不然呢?”
“真心实意想聘我——刚才听你的话,我怎么听出是嫌我业务不够熟练,不够优秀啊?”
“我可没有。”
“你找的助理说不定还没我会来事儿呢?”
陈深笑了:“哦?那你是想当我的助理了?”
“我可没说。”
“你什么时候回国?”陈深换了话题,“我今天忙完了,可以晚上坐火车从奥斯陆过来,明天中午就能到盖朗厄尔。”
“我后天回去吧,后天的机票。”
“嗯?我就能在盖朗厄尔待一天啊……那有什么意思?那我是过来,还是不过来?”
林蔚叹道:“你非要过来呀?”
“我……”陈深哽了下,吞吐着说,“我好久没见你了。”
林蔚心思敏感,圆滑地笑过去:“回去就见到了,我回去还要去面试呢。”
“你真来D.H?”
“为什么不呢?有您罩我啊。”
陈深干笑着:“可以啊,这是趋炎附势来了?”
“职场法则罢了。”林蔚轻笑着,“毕竟咱们是朋友,是吗?靠不到天,靠不到地,只能靠朋友了。”
她把“朋友”二字咬得重了些。
静默片刻,陈深说:“那我不去盖朗厄尔了,我明天直接飞回去吧。等你到了,我去机场接你?”
她婉拒道:“没事,不用。”
“林蔚啊,”又沉默了片刻,陈深轻轻喊她一声,接着,语速突然快了些,“其实想起以前的事,我真的挺心疼你的……回去后……呃,你看这些年,你我都是一个人。”
林蔚催促道:“……你有话直说吧。”
“我,那个,”陈深噎了噎气,鼓起勇气说,“回去后,我能追你……吗?”
“——当然不行。”
陈深话音才落,许嘉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快速地对着免提的听筒回了一句。
陈深:“……”
——为什么她房间里会有男人?
“你……”林蔚正叠着内衣,才折过一面,听到这一声,手上的动作登时凝住。她和电话里的陈深都愣住了。
“喂?林蔚,刚才是谁啊?”陈深着急地问。
许嘉川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对那头的陈深说:
“追谁都可以,追她不行。”
“喂……”她的心跳得热烈,脸也滚烫,嗫嚅着问:“你怎么来了?”
“你门没锁啊。”
他轻快地结束通话,把她手机随意地扔在床上,自己也大喇喇地躺下去,压在她的衣服上,不让她收拾了。
他笑容松懒惬意,冲她扬了扬手,“过来。”
“我在收拾东西,你都给我弄乱了。”
她忸忸怩怩地贴过去,还没站稳,便被他拽倒在他身上。
“过来让我抱抱。”
他的心跳同样热烈,砰砰作响。
仿佛如获至宝,他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肩窝磨蹭,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把她的气息全部都要烙入自己的骨血中去。
“我明天回国。”他说着,唇滑过她耳畔,气息温灼。
她愣了一下,点头:“嗯。”
“我先回去,我舅舅那边有点事情。到时候你到了,我去接你。”
“好。”
“这次……我不会不辞而别了。”
她又怔了几秒,酸涩从眼底泛起:“嗯。”
他叹了一声,又说:“我是医生,告别的时候说再见,很不吉利。”
“嗯,”她轻笑着,“那你要怎么跟我说啊?”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61章末尾,不影响整体阅读。
大概加了段情节:川川走之前找了一趟晟夏。
可重看可不重看。
第70章 拥抱 ...
晚饭后, 许嘉川载着林蔚到达早上她去过的医院附近。
他开的Benjamin的车,停到医院门口, 下车后带着她沿着一条长木桥走过去, 越过峡湾瀑布顶部, 到达盖朗厄尔小镇的最高最深处。
背倚着半片森林的有三两家民宿, 建筑风格相比山脚下的民宿更具现代气息。蓝灰色调, 大扇玻璃窗, 有山间温泉, 四周树木葱郁,蔚蔚成荫。
一直沿路下去,到达一间小别墅前。他说他三个月前搬来这里,和Vincent以及Benjamin在这边住了三个月了。
他的房间在三层阁楼,二层住着Vincent和Benjamin, 还有两个医院的同事, 一男一女, 都是挪威人。
来的时候, 路上又开始下雪了。
挪威地挨北极圈, 现在是一年中最严寒的时节, 她路上冻得脸都青紫, 看得他一阵阵心疼, 进屋时,室友生了壁炉,满屋暖融融的,倒不致于太冷。
她看着窗外铺天盖地飞舞的雪花, 突然在想港城是什么季节。
她问:“之前,你有想回去吗?”
“嗯,很想。”他在屋中走来走去。他穿着黑色的鹿皮靴,鞋跟砸在木质地板上铿锵作响。
他长得实在高,一米八七的身高旗杆似地撑在低矮的屋檐下,似乎稍一踮脚就能挨到天花板。
“你怎么不住二楼?”
他给她冲了一杯热可可,递来之前害怕太烫,轻轻把热气吹拂过去,递去道:“小心烫。我算是流民,住几个月走了,没必要占用资源。”
“你的公寓。”她捧着温热的杯身,小心地吹了下,热气蒸腾而起,视线氤氲,眼底发潮,“我租下来了,有空会去打扫一下。”
他要倒水的手顿了下,沉默须臾,把水壶放回桌面。他回身靠在桌边,转眼看她时,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又静了很久,他低声说:“林蔚,对不起。”
“许嘉川,”她把杯子放下,喊他。
“嗯,”他愣了一下,凝视着她。
她神情很坚定,望向他时,目光灼灼。
他挪步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拉过她的手,垂下眼帘睨着她。
屋内灯火昏黄,他一身鸦黑,溺在光线里,轮廓被柔化成一道葳蕤消沉的剪影。
“你抱抱我。”
管他满心斑驳,管他万千顾虑,这一刻全都化成了一滩柔水。
他抱住她,心头某一根柔软的弦被拨动。
他生得高大,饶是瘦了些,也能将娇小的她整个拥在怀中。面对她时,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温柔,下巴搁在她发顶,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就这样温存一刻,仿佛就是一生。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吗?”她轻声问,“还去医院吗?”
“应该不去了,”他说,“我舅舅回港城了,要做生意,让我帮他忙。”
她“哦”了声,又问:“那你回去后,还住原来的地方吗?”
“这个还没打算。”他思忖着,“不过只要是跟你一起,住哪里都行。”
她笑道:“睡大街也行?”
“我怎么忍心让你跟我睡大街?”他也笑了笑,“明天早晨Benjamin送我去火车站,我坐车去奥斯陆乘飞机。”
她立刻接话:“我要去送你。”
“可以呀。”他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到时候你到了,我去接你。”
她欲言又止:“那以后,就跟你舅舅和舅妈一起生活了吗?”
“嗯,应该吧。”他鼻息微动,声音沉下,有些落寞,“不过,别人家终究是别人家。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她打断他,坚定地说,“你还有我。”
他不由得一怔。
她眼眸清亮,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许嘉川,你还有我。”
“我知道。”他笑道,揉着她的发,“我有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恳切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来做你的家人。”
他满身被暖意包围住,流窜入肺腑,堆积在心脏,热烈地跃动。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她抱紧他,“许嘉川,你还有我。”
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觉。
回忆起曾经那些黯淡无光的年岁和时日,突然觉得,如果是为了等到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秒,一切都值得。
*
半夜,他被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踢醒。
他本来以为是她睡得不安分,谁知又挨了两脚,接着听到她低低苦吟,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他倏地睁眼,她正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挣扎着,似是深陷梦魇困扰,翻来覆去,浑身犹如被炙烤。
他越是想抱紧她,她挣扎得越激烈哭着喊着,踢打着他。
“林蔚?”他摇着她的肩,想叫醒她,“你醒醒。”
她还在哭闹,扯住他的衣襟撕挠着,把他的脖子都要抓破了。
皮肉的痛楚哪及他心痛,她哭一声,就仿佛再往他的心上扎钉子,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力气终究比她大得多,最后强行按住她,包着被子将她紧紧裹住,抱在自己怀里,如此,后来,她终于不哭了,嘤咛着,没多久便再一次睡过去。
抱着她,他的手指触摸到她干涸的泪痕,他几近一晚无眠。
内心挣扎着,最终平静下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心若磐石,埋着怒火,等着某一个瞬间被释放而出。
*
第二天一早,Benjamin来敲门,见门没锁直接进来,看到Lion抱着那个中国女人睡在床上,大喊一声“Jesus”立马退出去,恐怕打扰他们。
他再也睡不住,起床收拾行李,轻手轻脚地在房内走动,等到把行李都装好,一转头,她跌坐在床上,抱着膝盖,面色惶惶地望着他,可怜兮兮。
“我昨晚做噩梦了。”
他停下动作,快步过来不由分说地抱住她:“梦而已,别想了。”
“我经常做噩梦,经常。”她说着,又抱着他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我梦见很多事,很多不好的事……”
他说不出话,心底酸涩阵阵,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别怕,我在这里。”
“你在这里……你明明要走了。”
她又哭了一会儿,想到他今天要走,更贪恋他了,带倒他躺在床上,抱着他不撒手。
像是要宣泄梦魇,抑或是忍受不了再次分别的痛苦,她匆匆忙忙地吻他,开始撕扯着他的衣服,看到他胸前和脖颈处被自己抓出的红痕,她又瘪了嘴,两眼泪汪汪:“昨晚,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他轻柔地把她的发捋过耳后。
她温热的手已经贴上他腹部慢慢滑下,他本想推开她,可她吻得他几乎难以呼吸。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番翻云覆雨地折腾,过程中,他又听她哭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起身将她按倒在身下,一次次地掠夺,想到她昨晚哭得那样伤心,他的心更痛了,力气也更加地大,似乎要将他们糅为一体,把彼此的骨血都烙成一片,再也分不开。
每一刻的分离都是熬煎。
最后听她问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自后拥住她,将手合住贴在她的腹部,两处肌肤贴合,温温热热,炙意满满。
他咬着她耳朵:“我只喜欢你。”
她破涕为笑,又想闹他,“之前不是还说喜欢小孩吗?”
“比起小孩,我最喜欢你。”他认真地说,唇角染着温柔笑意,“林蔚,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太久了。”他思索着,“如果真的要算起,可能是你刚出生没多久给我的那一拳吧?”
她笑得止不住,捏着拳头敲在他胸膛,敲得他心跳砰砰作响。
早听父母说过,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喜欢欺压他,后来他气势稍长,反压过来,盛气凌人,欺压她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