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丫鬟——西瓜尼姑
时间:2019-01-25 09:24:55

  翠微也是个本分丫头,廖妈妈并不计较她的话,只笑道:“你这实心的丫头竟也会学贫嘴了!不跟你们说了,六爷的亲事有着落了,我去同六爷交代一声。”
  殷红豆来了好奇心,问道:“是哪家姑娘?”
  廖妈妈只粗略地解释道:“是六年前同六爷定了亲的张阁老的孙女,病了好一段日子,两人年纪也不小了,该提议程了。”
  “张小娘子多大了?”殷红豆随口问道。
  “也是十六。”
  殷红豆面色自然道:“那倒是不小了,先提前恭喜咱们六爷。”
  廖妈妈并不乐观,她淡笑着往书房去。
  厨房里,殷红豆低眉细想,可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小娘子十六岁年纪并不小,而且都定亲六年了,按照傅慎时这个情况,及笄之后便该过门,却“病”到现在,许是反悔了也未可知。
  至少在六奶奶进府之后的一年,殷红豆和翠微都是要伺候的,她迫切地想知道未来的女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会威胁她的生命安全,能否成为她离府的助力。
  煮了热茶,殷红豆提着茶壶便去了书房,她不急着进去,只站在窗外听墙角。
  廖妈妈还是那个样子,噼里啪啦没个停地介绍张阁老的孙女,她道:“小娘子打小就生的齐整,六爷也是见过的,听说长大愈发标志了,端庄秀雅,又知书达理……”
  傅慎时没做应答,不过殷红豆猜得到,他估摸着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实则傅六皱了眉毛,他似乎还记得一些张家小娘子长相的影子,不过多年未见,到底没什么很深的印象。
  廖妈妈继续道:“听闻小娘子也喜欢读书写字,将来入了府,六爷就有个伴儿了,早起日落的有个贴心人陪着,比时砚一个小厮伺候强多了,等将来生了子女,六爷就更有福了……”
  一时走了神,殷红豆竟不自觉地想着,傅慎时这副样子,生孩子顺利嘛。
  摆摆头,殷红豆抛开乱七八糟地想法,又听得廖妈妈道:“大夫人不是要逼迫六爷,倒时候去寺庙里拜菩萨的时候,远远地见上一见,或是不便,就把小娘子请到府里来,六爷满意了,亲事方成,六爷不满意,也没有人逼你。六爷不说话,我便当你应了,这就去回了大夫人。”
  殷红豆纳闷,傅六这个样子还能挑剔阁老的孙女?该不是妈妈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才这么说的吧。来不及多想,她便听到了廖妈妈出来脚步声,赶紧贴着墙侧着身子,躲避廖妈妈的注意。
  廖妈妈走的急促,竟没瞧见窗外有人,殷红豆刚松一口气,身旁的窗户却被里面的人敲了敲……傅慎时食指叩着封死的花窗,冷声道:“进来。”
  糟糕,被抓包了。
  懊恼地“啧”了一声,殷红豆提着茶壶就进去了,低头道:“奴婢是要送热茶,听见廖妈妈好像在说要紧事,便没进来。”
  “没进来听,躲着偷听。”傅慎时还是坐在轮椅里,胳膊随意地落在长桌上,冷淡地接了殷红豆的话。
  换掉冷茶,殷红豆乖巧笑道:“奴婢也是关心六爷嘛。”
  傅慎时悬腕写字,字体瘦劲有力,道:“下去吧。”
  殷红豆走了,她没想到傅慎时没有发脾气,更没想到,他跟张阁老的孙女相看的时候,把她也带上了。
 
 
第13章 
  傅慎时与张阁老的孙女相看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二,廖妈妈看过黄历,是个好日子。
  地点定在国寺宝云寺。
  十二日的清早,傅慎时便起来洗漱,重霄院的人都跟着早起伺候。廖妈妈满面喜色,却又有些担心,翠微仍旧老实本分,不多问一句,殷红豆喜忧参半。
  待傅慎时娶了妻,重霄院便全权交由六奶奶负责,殷红豆作为院里的二等丫鬟,傅六名义上的贴身丫鬟,处境堪忧。六奶奶的品性德行,与她的前途息息相关。
  殷红豆安慰着自己,张小娘子毕竟是阁老的孙女,想必定是宽和的有礼的贤淑之人,将来放她自由出府也是有可能的,再退一步说,六奶奶怎么也不会比六爷还变态。
  半喜半忧地把早膳送到上房,殷红豆浅笑道:“今早煮的粥,六爷趁热吃,放黏糊了口感不好。”
  傅慎时穿着一身簇新的宽袖浅色衣裳,面如冠玉,丰神峻冷,闭眼坐在镜子前,任时砚给他梳头,并未回答殷红豆的话。
  廖妈妈在旁笑着道:“红豆,你放这儿就行了,我一会儿伺候六爷吃。”
  殷红豆刚转身要走,傅慎时睁开眼,看着黄铜镜子里那道娇美的人影,淡淡道:“廖妈妈,今天让她也跟去。”
  瞪大了眼,殷红豆指了指自己,道:“六爷……是说奴婢?”
  双手随意地交握着,傅慎时直直地盯着她惊讶的面孔,轻“嗯”了一声。
  笑一笑,廖妈妈道:“倒也好,红豆机灵,她去伺候我更放心。”
  瞧了廖妈妈一眼,时砚嘴巴抿成直线,有些不悦,难道他一个人就伺候不好了?
  廖妈妈连忙安抚他道:“六爷身边最是少不得你。”
  时砚这才恢复面色,替傅慎时扣上蝉扣,低声道:“六爷,好了。”
  殷红豆很是欣喜,半晌才压下狂喜之意,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吃完饭过来伺候。”
  新妇进府难免惶恐,殷红豆若有机会提前示好,将来六奶奶不会不厚待她,这可比在傅慎时手底下求生存容易得多。
  撒丫子就跑回了厨房,殷红豆匆忙吃过早膳,换了身干净素净的衣裳,在上房的廊下等傅慎时。
  两刻钟后,时砚便推着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傅慎时出来,廖妈妈跟在后面,叮嘱的话一直不断,小到傅六说话的表情,也要提点一二。
  皱了皱眉,傅慎时压着声音道:“廖妈妈,我都知道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廖妈妈笑道:“六爷嫌我多嘴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转而看向时砚和殷红豆,道:“快送六爷出去罢,夫人的人怕是要来催了。”
  话音刚落,大夫人身边的如意便进了院子,过来朝傅慎时行了礼,又问候了廖妈妈,最后同殷红豆对视了一眼,才笑容得体道:“夫人刚往大门去了。”
  廖妈妈回道:“六爷这儿也好了,你快去回话罢,时砚跟红豆两个,立刻就送六爷过去。”
  点一点头,如意便走了。
  廖妈妈亲自推着傅慎时出院门,仍不忘叮嘱他勿要太过冷淡,失了礼数,还道:“旁的人你不乐意搭理便算了,张小娘子同你从前见过一两次面,说起来也算青梅竹马,将来又是要做夫妻的人。”
  傅慎时冷淡道:“廖妈妈,我说过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殷红豆忍笑,她斜眼瞧着傅慎时,见他面色冷漠,心里暗暗调侃,便是记得人家的样子,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青梅竹马”。
  主仆三人在廖妈妈的唠叨声中越走越远,出了大门,殷红豆与时砚为了贴身照顾傅慎时,便一道上了第二辆宽敞的马车,跟着大夫人的马车,便驶往宝云寺。
  去宝云寺的路上,傅慎时一直闭目不言,时砚也不说话,殷红豆自然也不好说话。
  憋闷的很,殷红豆便撩开车帘瞧了瞧,京城的街道车水马龙,夏日的风趁机袭来,一阵阵地灌进车里,凉意丝丝。
  傅慎时睁眼问道:“看什么?”
  放下帘子,殷红豆道:“奴婢少有出府,所以想看看京城的街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她时时刻刻都清醒地告诉自己,长兴侯府之外的世界,才是她最终的归所。
  傅慎时继续闭上眼睛。
  殷红豆也在车上打了个盹,马车停下的时候,她一脑袋朝到傅慎时的腿部磕去,眼看着要碰到傅六的膝盖,却被对方的手掌托住了整张脸。
  傅慎时捏着殷红豆巴掌大的脸,手腕微微用力,抬起她肉嘟嘟睡出红晕的脸颊,看着她轻颤的卷睫,冷声道:“你找死?”
  冰冷的手指贴在殷红豆的脸颊上,她瞥了一眼傅慎时的膝盖,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心脏砰砰狂跳,立刻醒了神儿,迷瞪的双眼瞬间睁圆,脖子被迫仰起,红唇噘得老高,口齿不清道:“六爷……是奴婢的错,奴婢现在醒了。快到宝云寺了,为了今日得个好兆头,六爷可千万别发脾气。”
  渐渐松了手,傅慎时收了手,又伸出一根修长的指头,戳着殷红豆的额头,推开她,面色阴沉道:“离我远点。”
  殷红豆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乖乖挪到车帘那边,缩在角落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桃花眼的眼角泛着浅浅的泪光,她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撞上去,否则今日怕是有去无回,还未到宝云寺,她却越发期待未来的六奶奶会是什么样子的人。
  挪开目光,傅慎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着扶手,气息也渐渐均匀。
 
 
第14章 
  大夫人秦氏与傅慎时刚到宝云寺门口,早有知客师傅过来迎接。
  知客师傅双手合十,推开门,领着秦氏与傅慎时等人往里去,他一边走一面温声道:“张夫人已经到了,在塔楼上香,贫僧先带夫人去客房。”
  秦氏又问道:“张夫人何时去的?”
  知客师傅稍稍低头答道:“张夫人说特地早来,想去塔楼给先祖上香,这才刚去不久。没料到夫人您也来的早,恐怕要等一会子了。”
  宝云寺有一座佛塔,专门给富贵人家供奉先祖牌位之用,张阁老是两朝老臣,深受先帝喜爱,先帝在世的时候,在塔楼里赏了一处位置给张家祖先。后来张阁老的发妻去世,便也在这里供了一个牌位。
  张夫人今日便是去拜张家的先祖,更是为了去看看她过世的婆母。
  秦氏穿着八幅的浅色马面裙,微笑道:“不妨事,张夫人真是有心了。”
  傅慎时瞧着时候尚早,便问道:“玄元方丈现在在哪儿?”
  知客低一低头,恭敬答道:“方丈应该已经下了早课,他说在住处等您,一会儿到了客房,贫僧再带您去。”
  傅慎时淡声道:“不必了,我认识路。”
  秦氏问他:“你几时约见了玄元方丈?”
  六年前傅慎时名气还很大的时候,与京中另两人并称三大才童,三人的老师是同窗好友,便常常领着他们一起游玩或找玄元方丈参禅,傅六同方丈已是旧识。
  这几年时过境迁,傅慎时的老师们高升的高升,走的走,都与他断了联系,唯一偶尔还有联系的便是玄元方丈,知道今日要来宝云寺,他便提前写信约了方丈,正好方丈回信说有一难题要请教他,他自是非去不可。
  傅慎时回秦氏道:“母亲定下日子之后约的。”
  秦氏也未多问,到了客房之后,只嘱咐道:“早去早回,勿要耽搁太久,叫林夫人久等不好。”
  “儿子知道。”傅慎时态度仍是淡淡的。
  秦氏又吩咐丫鬟说:“我去宝殿里捐香油钱,拜菩萨。你们在客房看着,若是林夫人回来的早,赶紧去叫我回来。”
  如心应了话,秦氏便领着如意一道出了客房,时砚也推着傅慎时出了院子。
  母子二人在甬道上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宝云寺是国寺,平常并不对外开放,因是庙里十分安静,僧人们下了早课后,丁点人声也听不到,唯有丝丝缕缕的香火味儿久久不散。
  时砚轻车熟路地推着傅慎时往寺庙深处去,过了甬道和几条窄道,又上了一条游廊,走到尽头,便是一道拱门,还要路过塔楼,再往里走一会子,便是方丈的住处。
  殷红豆走的晕头转向,她从未来过这么大的寺庙,眼下已经完全不认识来时的路。
  还没出拱门,塔楼外面便有急乱的脚步声和一道娇声响起:“姑娘,姑娘,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切莫胡来!好歹见了傅家六爷再说。”
  这不是张家小娘子和她的丫鬟是谁。
  傅慎时抬手,叫停了时砚。
  墙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张小娘子靠着墙子低声啜泣道:“我与他的婚约不过是当年祖父戏言,只交换了信物又没有定亲书,我与他多年未见,什么知根知底,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我凭什么要嫁给他……他一个残废,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得上我!”
  丫鬟安慰道:“姑娘,可不要胡说,若被人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要傅六他本人听到才好!我装病那许久就是不想嫁,就是在等他死,他怎么还不死!”
  宁静的游廊和甬道,张小娘子放肆的声音格外刺耳。
  殷红豆头皮发麻,这小娘子真是会作死,她大概没想到特地清了场的宝云寺,塔楼这边确实没有别人来,但傅慎时本人却来了,而且她那话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老老实实地垂头站着,殷红豆余光瞥向傅慎时,他的面目依旧没有表情,精致的侧脸线条流畅,浓密的睫毛下,一双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墙壁,阴沉得有些骇人,他纤瘦的手握住扶手的首端,青色的筋脉像藤蔓不动声色地攀爬而上,像蓄势待发的林野青蛇,滋滋吐着信子。
  殷红豆当然知道,喜怒不行于色的傅慎时已经动了怒。
  墙边啜泣声消失后,张小娘子吸了吸鼻子,便听得丫鬟柔声劝道:“姑娘在家中不是答应好了么,只来见一见,到时候说八字不合推了便是,毕竟是老太爷答应下来的事,若是反此时悔,岂不是影响张家声誉。姑娘大了,不能凡事任性,叫长辈们为难。”
  张小娘子如鲠在喉,带着哭腔道:“万一傅六看上我了怎么办,八字是男方家去合的,若是这事办不好,难道我一辈子就要跟个残废度日么,那不如叫我去死了算了。”
  丫鬟忙道:“姑娘胡说,老爷夫人怎么舍得姑娘受苦?一会子还要见侯夫人,姑娘快把眼睛擦一擦。”
  顿了一会儿,张小娘子声音里略带娇羞地回复道:“咱们去找个地方洗把脸重新上妆,我听哥哥说今日流云公子还要找方丈参禅下棋,久闻大名,未曾谋面,初次见面,我这副样子倒是失礼。”
  张小娘子此时和方才骂傅慎时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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