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吗?”小汪头一次接这样的任务,“我怕干不好啊!”
图书馆除了休息日,平时工作日倒是相对轻松的,“怎么不信,信你还不会看啊,给我写信的,应该也是年轻人居多,你也是年轻人,只管找出能让你产生共鸣的就行了,”
程方悟一拉小汪,“姐不让你白干的,算是你帮我打工!”
“打工?帮你看个信而已,”小汪有些糊涂了,“我就是帮帮忙,这有啥啊?”
程方悟主意已定,如果这个事是长期的话,就必须要给小汪报酬,而且这里的信,没准儿里面会说一些个人隐私,京市就这么大,小汪帮自己看信,也要有保密的义务,“如果是一次两次,凭咱们的交情,姐连饭都不用请你吃,但是,”
程方悟一指地上的大包,“这种情况,估计会持续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我怎么一直用你做白工?而且,我在报纸上开专栏的话,也是会拿到报酬的,总不能我用你的汗水跟精力,给自己挣大团结吧?”
程方悟晃晃小汪的胳膊,“小汪,你不干,姐还得去外头找人,既不方便,也不放心,就当你帮姐这一回,行不?”
“那好吧,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小汪没多少心眼儿,几句话就被程方悟说服了,“咱们是同事,同事之间,提钱不怎么好。”
“错,你这个想法可是大错特错了。”
程方悟立马摇头,小汪是个热心的小姑娘,人也单纯,干活从来不惜力,“一次两次是帮忙,但长期那就是不帮忙了,就是剥削,是对你劳动的不尊重的,”
其实还是欺负老实人,“你付出劳动,获得报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打个比方,咱们国家好不好?那是大家的母亲,那你工作收工资不收?你怎么不说,啊,我爱我的祖国,所以我要给她白干活儿?”
“哈哈,”小汪被程方悟的朗诵腔给逗的咯咯直笑,“姐你真会开玩笑,那能一样嘛,这是我乐意帮你的,”
“那你不乐意给国家工作?”程方悟冲小汪一呲牙,“好啦,姐知道你人好,但帮忙也得有个度,你要是这么一直无私的帮姐,那我反而不能安心让你帮忙了,咱们说好啦,就当是姐给你买花裙子穿呢!”
给人帮忙还收钱的事,小汪也是头一次遇到,但程方悟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那我,我下班儿帮你看吧。”
“没事,你闲了过我这儿来,也能帮忙,”程方悟那点儿觉悟,压根儿不觉得上班干点儿私活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图书馆里没事的时候,大家聊天打毛衣把衣服带过来洗,干啥的都有,“还有,我给你报酬的事,咱跟谁也不说,你也跟人说,就说是你过来跟我玩呢!”
有些事帮忙没人管,一但沾上“钱”字,意味就又不一样了。
“嗯,我知道了,我听姐的,”事情说好了,小汪立马挽了袖子,“你等着我,我出去先找个纸箱,把这些信装起来。”
有了个小秘书,程方悟就不把时间浪费到这些琐事上,她跟丁姐打了个招呼,骑了车往日报社去,他信都收了这么多了,这个专栏可不能再拖,不然他跟青工们没有交代,岂不成了骗子了?
因为程方悟在做报告的时候,狠狠把报社同仁们夸了一番,他再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得到的是所有人的欢迎。
等听完他的打算,日报的编辑忍不住道,“你们说这小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开个报告会,也能让她想出这么个点子来,就这,调你过来你还不来,你不喜欢跑一线,副刊,晚报都可以啊!”
程方悟不好意思的笑笑,“唉,直的过来工作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你们的工作压力有多大,算是,我是做不来,”
他一摊手,“这不,我就是人家问我能不能给我写信的时候,我随口答应了,结果,才一个星期,我们传达到就堆了几百封信,我一想,这是群众对我的喜爱跟支持,如果随随便便扔到一旁,太对不起他们了,但一封封,不说时间,就是邮票钱我也出不起啊,所以就到咱们报社寻求帮助来了。”
程方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在日报帮忙的这段日子,上下关系处的都好,晚报那边因为登过他的文章跟摄影,混的也熟,因此没有费多少口舌,事情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了,程方悟还带着朱耐梅写的那篇报告会后的随想,直接被晚报的主编给拍板采用了,“你这个写的就很好,有生活,也有高度,就用这个给你的专栏当先导,也算是预热,咱们先在周末扩大版里做几期,看看读者们的反应,如果反响好的好,就把时间跟期次固定下来!”
跟晚报主编把事情谈妥,程方悟高高兴兴的踩着自行车出来,“程大哥,你真的是敢想敢干啊,”
朱耐梅轻叹一声,她发现跟程方悟一比,自己欠缺的太多了,这不单单是人生经验的问题,“你真的好有勇气啊!”就算是她能想到,也未必真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勇气嘛,确实有,你只需要想着,反正做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就行了,而且我不打没把握的仗也是真的,我今天敢到日报社来,也是因为有在他们这儿帮忙的工作经验,如果从来没有跟人家打过交道,门卫都不一定让你进去。”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程方悟笑道,“但现在咱们用不了。”
“什么办法?”朱耐梅好奇道。
“坐等报社上门约稿啊,但那个啊,得你知名度大到一定程度了,现在你还是新人呢,如果你能在那些叫得响的文学杂志上发表几篇小说,就不一样了,”程方悟凝眉道,“上次你的那篇小说就挺不错了,虽然还稚嫩一些,但投到《短篇小说》上还是差不多可以的,至于长篇,”
程方悟想了想,他大小也算个文学青年,以前没看看这些杂志,之后的那一批知名作家也是耳熟能详的,“你先从中短篇写起来吧,长篇太耗心力,也需要积累,对能力也是个极大的挑战,你可以等将来再说,先把短篇跟中篇写起来,没准儿将来还能出个朱耐梅作品集呢!”
朱耐梅被程方悟设想的蓝图弄的也有几分心热,原来她要做的事还有这么多,“嗯,我会好好准备的,”
“别光自己傻乎乎的准备,你也可以多跟编辑们交流交流,他们更专业,会给你更精准的指导,”程方悟自觉自己有看出小说好坏的能力,但没有指导的水平,“别光瞎听我说。”
两人一路说着话,晃晃悠悠就到了文化宫,何骄阳跟程铃回来那天,程方悟倒是见了,也听她大概说了见导演的情况,听何骄阳的意思,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但这阵子她忙,没再听说何骄阳的消息,程方悟不放心,趁着出来的,就拐过去看看。
“耐梅来了?找骄阳的吧?”程方悟直奔何骄阳的舞蹈教室,结果却见她的同事几个人在练功,“骄阳呢?”
“噢,她爱人病了,骄阳请假了,”何骄阳的同事歪头道,“唉,骄阳也是够倒霉的,这本来请假是要去拍电影儿的,结果她家小穆却病了,这让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骄阳拍电影的事确定了?这是马上要走?穆伟东病了?什么病啊?”
程方悟冷笑,如果何骄阳的事说定了,那穆伟东个壮小伙子,就病的非要媳妇在家伺候了,“摔断腿了?”
恐怕是为了绊何骄阳的腿。
第58章
同事噗嗤一笑,也不压腿了, “嗯, 人家电影厂打过来电话呢, 叫她明天去报道,她假都请好了, 结果, 她家小穆病了, 好像是着了凉发烧呢,这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耐受力差的很, 有一点儿小毛病, 就要了亲命了, 得媳妇在家小心伺候。”
“瞧李姐说的, 这身体一向很好的人, 病起来反而更严重, 小穆兴许就是这样的,”
程方悟冲李姐她们挥挥手, “那小穆这样的,可是不能干革命,不然别说老虎凳辣椒水了,敌人抽上几鞭子, 他都承受不了得叛变, 我去看看去。”
……
程方悟在街上买了几样水果, 骑车往何骄阳家去。
“耐梅你怎么来了?”何骄阳照顾了穆伟东一夜, 脸上尽是憔悴之色,看到程方悟过来,忙把他迎到家里。
程方悟往里屋看了一眼,“我去你们单位,听说小穆病了,怎么样了?严重不?”
何骄阳叹了口气,“昨天开始发烧,三十九度,我快吓死了,叫他去医院他又不肯去,吃了点儿药睡了,后半夜又烧起来了,我怎么说他也不听,说是他一个大男人,发个烧就去医院,太夸张了。”
“这你都听他的?你也真是的,这人烧的很了,转成肺炎更吓人,大男人怎么了?大男人也是肉长的,”程方悟干脆走进里屋,看着头上搭了块毛巾,人迷迷糊糊的穆伟东,他进来他也没睁眼,“这不行,你得赶紧叫车送医院去。”
“可是伟东,”何骄阳还记得穆伟东的话,想说穆伟东不乐意去医院,可程方悟已经腾腾腾的往楼下跑了,“我去打电话,再这么硬耗着,小病耗成大病了。”
……
市医院的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程方悟不放心何骄阳,干脆跟着他们一道儿去了医院,等穆伟东挂上水,她才长舒一口气,“你听听大夫怎么说?再晚真的要出大事了,我跟你说,有些时候,不能太听话了,小穆可不一定都是对的,真拖成了大病,最后吃亏的是他,后悔的是你!”
何骄阳又羞愧又心疼,“都怨我了,我这人就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他说他身体好,以前病了吃点儿药就行了,我就信了,耐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这种五月天,一个大男人受凉发高烧,真是呵呵了,就穆伟东这身体素质,洗凉水澡也不会冻成这样,“没事的,你没听大夫说,小穆身体素质好,输两液烧一退,啥事也没有了,”
他看看表,“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喂孩子呢,你也别急,我一会儿过来给你送饭,对了,你去省电影厂的事怎么说?”
何骄阳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本来就是今天走的,可没想到,伟东昨天开始发烧,”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假也请好了,结果人没走成。
哼,程方悟看着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穆伟东,他这一病,估计非得缠缠绵绵病上个十来天,把何骄阳去平市的事彻底搅黄了才能痊愈,“你别怪我说话直啊,你平时连个家务都不怎么会干,别说伺候小穆了,你们吃饭估计都成问题,他病了,外头买的那些油大盐重,叫我说,你不如赶紧给你婆婆拍个电报,让她过来一阵子,这样你去电影厂也放心。”
何骄阳迟疑了一下,昨天穆伟东一病,她给电影厂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要晚去一天,但现在穆伟东病成这样,她已经生出了不去的心了,“这样行吗?我婆婆那人……”
程方悟了然的拍拍何骄阳的手,这样的媳妇,要是能讨婆婆喜欢才怪呢,“你笨手笨脚的,照顾小穆,你婆婆肯定不放心,倒不如让她过来,你去拍电影不也另有收入吗?到时候拿回来,全给你婆婆带回去不就行了?”
这会儿电影演员拿的虽然不多,但何骄阳这样外请的,还是有另外的报酬的,都给穆家,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报怨,“你说呢?”
“唉,别犹豫了,小穆不缺胳膊不断腿儿的,就是个发烧,我跟你说,过两天一准儿好,”程方悟看着眼皮微闪的穆伟东,轻嗤一声,“这样吧,你要是再不放心,我跟我家程钢帮你照顾他,等你婆婆到了,我们再回去!”
哪怕他天天过来伺候穆伟东呢,程方悟也得让何骄阳出去,老这么被丈夫玩/弄于股掌之上,程方悟想想都替何骄阳委屈。
“走啊,趁着小穆针才扎上,我回去给你们做饭,你去给你婆婆家拍电报,”程方悟一拉何骄阳,出了病房门,临走他特意跟管床护士交代了,说穆伟东不想住院,就怕他不太配合治疗,让护士多留点儿心。
程方悟跟何骄阳这两个漂亮面孔在京市已经颇有人识了,听到程方悟软语拜托,又祭出程铃的关系,管床护士哪有不答应的理儿,连声让她们忙去,穆伟东就交给她们了。
陪着何骄阳去了趟邮局,程方悟才急匆匆的往家赶,路上正遇上骑车回来的程钢,“你车呢?跑一身汗?”
程方悟连忙跳到程钢车上,“赶紧回去,我赶时间呢,”路上他也不瞒着程钢,把穆伟东病了的事告诉程钢了,“呸,真是个小人,为了不让骄阳出门,啥主意都想出来了。”
程钢觉得程方悟有些小人之心了,“看你把人说成什么了?小穆可不像那种人,他对何骄阳多好啊,而且五月天就不能发烧了?谁说只有挨冻才会发烧?没准儿有别的病呢?”
程方悟撇撇嘴,“化验了,不是细菌不是病毒的,你跟我讲讲还有什么?对了,”他一拍程钢,“我还扫见田向阳了!”
程钢把这人都给忘了,“你看见他了?不会吵起来了吧?”
自己老婆的厉害劲儿,他太清楚了。
“嘁,如果是你,你敢不敢跟我吵?”程方悟冲天翻了个白眼儿,“他远远的看见我,就直接转头跑了,躲的快着呢,不过啊,这人心理承受力也够强,居然还在市医院呢!”
“唉,有些事我没跟你说,”程钢想了想道,“其实田向阳吧,是那种又可恨又可怜的,前阵子吧,有人还来我这儿打听他了呢。”
“打听田向阳?干什么?”程方悟讶然,“他又怎么了?”
程钢觉得这事儿挺匪夷所思的,私下也跟周志红说过,周志红叫他别乱掺和,“也不是,有人想给他做媒呢,问到我这儿来了。”
程方悟差点儿从车上掉下来“做媒?有人想给他做媒?谁这么黑人啊?”难道京市还有不知道田向阳是因为“无能”才离的婚?
程钢被妻子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你瞧瞧你,听我说完,人家介绍的是个寡妇,带了两个孩子,人家那边也有人家的打算,寡妇也不计较他不行,愿意跟他结婚伺候他,反正他也不行不是,人家带的两个孩子,愿意一个随了他的姓,给他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