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非木非石
时间:2019-01-29 10:09:34

  王鸣盛斜身子凑过来,床垫陷下去一个软窝,抱着她问:“睡了吗?”
  梁瓷眨了眨眼,眼眸有些沉,没回答他。
  他叹气看了会儿手机,工作群里分享了几张照片,除了他许文静邀请的人应该都会过去,所以很热闹,有人录了视频,还有人分享到朋友圈,图片随手点开看了,视频没敢点,怕有什么不适当的内容,引起误会。
  手机电量告急,他探身充上电,从后搂住梁瓷,手下的女人就像人事不省了一般,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又问:“睡了?”
  梁瓷被惊醒,这才没方才脾气好,忽地睁开眼,脸色微冷:“你一会儿问一句睡了吗,你觉得我能睡着吗?”
  王鸣盛闻言立马笑了,鼻息扑洒她而后,“讨厌我了?”
  梁瓷懒懒地动了动身子,嘴皮子就像挂着秤砣一样沉,实在没力气说话。
  “魇足就觉得我烦了?”
  梁瓷被弄得没脾气了,哼哼唧唧了两声,“你烦不烦,我真的很累。”
  他明知故问:“怎么就累了?出力的不是我吗?”
  梁瓷揪起被子遮住肩膀,闻言转过头,困意席卷而来,眼睛有些睁不开,勉强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王鸣盛摸了摸胡茬,今早出门太匆忙没想起来刮胡子,一天就已经冒出青茬变得扎手。
  想到什么,顿时坏笑起来,拉起她的手腕对着她的手背搓了一把,她瞬间吸冷气,睁开眼还没说什么,王鸣盛又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摩擦她的脸颊,蹭她的脖颈。
  梁瓷忍不住叫出声,“嘶……真的很痛!你不晓得自己胡根很硬?”
  她往后撤身子,差点掉下床,王鸣盛扑上来,拉开她两条腿,撑着胳膊说:“是么,正好帮你醒醒神儿。”
  “变态。”
  “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
  “睡什么,我还没睡。”
  “……懒得理你。”
  王鸣盛被梁瓷要睡不睡是喑哑柔软的嗓音撩得心痒痒,那句“懒得理你”让他小腹一紧,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
  这会儿凑近才瞧见刚才被他下巴胡乱搓过的手背红了一条,唇线往耳根去的地方也红了,有些理亏,俯身躺下去。
  他以后从后面紧贴她,手探过去摸她,她胸线优美,即使脱了束缚也挺立着,不大不小刚好满握,没被男人怎么疼过。透着股青涩,让他爱不释手。
  梁瓷觉察到了异样,后面胸膛的温度以可以感觉到的速度极速攀升,手臂烫人,脸庞烫人,就连挤过来的两腿都变得烫人。
  他像发高烧了一样奇怪,烤得她无法忽视,赶紧转过身,抿唇不语,王鸣盛从脖子到脸都是红的,她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夸张,过了会儿带着疑惑问:“你……体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高?”
 
 
第51章 
  梁瓷已经很久没见高司南, 其实也没很久,不过已然有几分陌生感, 他极少出现在学院楼, 这日竟然迎面相遇,他行色匆匆, 身着最普通颜色的西装,军绿色的羽绒服。露天台阶边角还有积雪,背阴不见天的冬日一时半刻化不尽。
  今天北风有点大, 阳光是温暖的,但太阳的那点余韵在冬日没多大影响力,抵不住强劲的低气温。
  梁瓷的头发被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睛迎风被吹得生涩不适, 往一边侧身躲避, 高司南轻浅笑了, “最近学校不是没事了,没回家?”
  梁瓷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提着包说:“你过来有事?”
  “嗯,”他抿了下唇, 心不在焉的, “不跟你说了,我今天有事得忙,改天有时间细聊。”
  说罢挥挥手, 单手扣上西装扣子,离开。
  经过一夜台阶被冻实,又冰又硬,远处几个校内环卫工骑着小三轮车,换上橘黄色的马甲准备干活,楼里的保安从值班室出来,深蓝色警务棉服,耳朵上带着棉护耳,经典黑色人造毛款,老年人的心头好,手里还拿着对讲机,背着手来回转悠。
  梁瓷来这边上班久了,就连值班室的人也眼熟,他们瞧见老师来往都会打招呼问好,梁瓷这次主动寒暄了两句往楼上走,刚下电梯看见走廊摆满废旧的东西,她办公楼不在这边,高永房在这边,这边办公室规格更好,教授院士级别专用,每个教授学院里至少安排两间办公区,有教授独立办公会客的地方,也有跟同组老师共事的办公室。
  同课题组的老师一般情况下荣辱与共,存在利益关系,所以相处上很融洽,手里的研究生,无论是硕士研究生还是博士研究生,相互被老师照应,有点类似于同门弟子,有时候师傅出差不在,大事小情就听师叔师伯安排。
  研究生跟导师的关系,亦师亦友,要看相互怎么维护,有些关系好的,毕业十几年还晓得一年半载回来看几趟,这样的学生一般就是导师的得意弟子,老师提起来津津乐道,学生本身也跟老师师母关系好。
  高永房是梁瓷的博导,也是李容曼的博导,李容曼提起来他总是一句一个老高,不过仅限于背后这样,当着人前尤其是当着高永房面前,只有低头顺应的份。高永房做了好些年的博导,如今可以说杏林满天下。
  这几年高永房招研究生,但很少自己带,课题组新来的博士没有带研究生的资格,挂他名下招生,再安排到小老师手里。但像梁瓷李容曼这种,读到博士以后基本跟小老师资历差不多,面上是师生关系,私下里几乎平起平坐,他们最头痛博士生提问题,经常被问住,支吾半天只能说“回去查文献”。
  梁瓷从看见英文一个头两个大到现在的一目十行,中间付出不少汗水,学术性的东西发展到极致,就连英语也跟着变得学术专业。最可悲的是高校很多老师都是哑巴英语,看得懂,懂得深,就是不会口语。
  顺着走廊往里走,她今天过来提交材料,没想到走廊这么乱,东一脚西一脚,瞧见三个学生搬东西,老式的桌椅,黑色面,中间有皮质防滑层,她看出来时谁的桌子。
  “你们在干什么?”
  “打扫卫生。”
  说到此处呼啦呼啦掉出来一摞书,落在梁瓷脚下,红色边缘,黑色封皮,她仔细看了一眼,不是高永房主编的书,就是企业颁的荣誉证书。
  离婚那天高永房派来找梁瓷的学生在其中,看见师母忍不住多讲了两句,最近上面来人视察,院里检查卫生,大查特查,有安全隐患的通报整改,课题组布置凌乱不合格不易疏散的就得修正。不知怎么就查到高永房某个一直空置的办公室,现在当储藏室用了,保留了一些桌子椅子,书柜书橱,高永房念旧没舍得处理,主要还是全新而且还能用。
  不过院里领导过来看见很生气,没有说高永房,但是当着高永房的面批评了学生。梁瓷听到这里就隐隐觉得不对,打狗还要看主人,眼下都传高永房月底高升,再怎么着不合格,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不敢有人借机滋事。
  他们继续透露:“高老师脾气好,事后也没对我们发火,不过被整得下不来台,学院里说如果办公室实在用不了那么多就收回去一间,毕竟有些老师还没办公室用。”
  “高老师从来不对学生发火,还安抚了我们,说这事是他处理不当,我们平白受了委屈。”
  “所以高老师让我们赶紧收拾出来,明天学院里验收。”
  “师母过来是有什么事?”
  梁瓷顿了一下,举手示意着:“找迟老师送份文件。”
  他们弯腰继续抬桌子,书都掉地上也没人捡,梁瓷忍不住提醒他们,他们却说:“高老师说没用的书籍,不要了,直接扔。”
  梁瓷翻开两页,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大概是高永房年轻时候打拼江山的证据,以前如宝贝似的放着,现在不走这条路子了,就不把荣誉当回事了,殊不知没有前面二十年上下的兢兢业业,又哪来的如今风光。
  她找到迟老师办公的地方,敲敲门,推开进去,里面只有新来的老师在办公,从白色格子间抬头,问她找谁。
  梁瓷把事情说清楚便把文件放迟老师工位上,出来办公室打电话给迟老师,“你没在这,我把资料放下了,今天没来上班啊……我寒假也长,眼下只有教授副教一年四季没假期……”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几分钟,梁瓷抱着肩膀往外走,刚摁了电梯要下楼,电梯门打开却见高永房出来,只身一人,身边也没带学生。
  他点了点手指,就像以前梁瓷还跟着他念书那几年一样,“小梁啊,正好有个事想找你。”
  梁瓷脚下没动,只把视线从别处挪回来,“什么事?”
  他脸上挂着几分疲倦,在前面引路,“到我办公室谈。”
  “公事私事?”
  “公事。”
  “那好吧。”
  高永房从她面前走过时,些许香气飘过,淡淡的,成熟稳重的气息,岁月对他总是多情,不舍得留太多痕迹。不过高永房俘获女人的方式从来不是相貌,是才华,是气质,是谈吐时侃侃而谈的幽默。
  梁瓷最近大概看王鸣盛看习惯了,看太长时间年轻男人的脸眼神已经提高了一个档次,回头再看高永房就有些排斥有些不适应,打心底深处的不喜,就算高永房再会保养,岁月再偏私,抵不住缓慢氧化的璀璨。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深,堆砌出不雅,不像王鸣盛,王鸣盛眼角也有轻微的褶子,但透着自然与随性,可能不如他稳重,但肯定比他健壮生动。
  跟着他走到办公室,梁瓷还没回过神,还处于呆愣状态,她做学生习惯了,习惯了服从他的指令。
  高永房关上门坐下,手臂放桌子上,右手用力握了握左手,忽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放桌子上推到她面前,并说道:“以你的性格,大概离婚也不跟我因为财产起争执……所以我买了一台车,你先开着吧,婚后也没送过你什么,,拿着这个不多,是你应得的。”
  “为什么?”梁瓷看了一眼车钥匙,没去拿,只问他。
  高永房道:“没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你应得的。”
  梁瓷眨了眨眼,视线盯着桌子上一盆含羞草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确实想买车没有买,离婚拿一台车也不多……我就想知道你是诚心的吗?还是想拿物质侮辱我?你知道我这人,总没有你瞻前顾后想的多,你做事情的风格我看不上眼,我做事情的风格你也幼稚不理解。我们俩当时就不应该结婚,后来我才知道,你每次陷入感情都热火朝天欲罢不能,可惜不能长久。感觉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你这人吧,就适合单身一辈子,现在都这把年纪了,以后别想着再结婚,结婚对你来说是种拘束,对跟你结婚的人来说,是倒霉。”
  高永房听到这没生气还笑了,笑容里带着包容和慈祥,好像离婚以后矛盾成为过往云烟,梁瓷没那么尖锐了,语气里虽然带着点怨气,但也情有可原,他点头笑笑:“行,你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进一步考虑看看。”
  梁瓷沉默了会儿,只说:“什么时间你方便,我去把我的东西都收拾了。”
  高永房说:“过几天吧,我最近注视缠身。”
  “好。”梁瓷说罢就要撤身走,高永房站起来伸手叫她,“给你的不要?”
  梁瓷转过身认真看着他,“本来你早一段时间把车钥匙送过去我会要的,眼下不太好,最近有个男人苦追我,如果突然多了一辆车,搞不好会被误会。以后出门他每次瞧见我都得先瞧见我前夫的车,这不合适。”
  高永房抚着手笑,“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梁瓷靠着一股劲强撑,这会儿一句话不想多说,手抚上门把,刚出去一个身子后面又响起喊声——
  “梁瓷?”
  “怎么了?”她没转身。
  “是你在整我吗?”
  “什么意思?”
  她这才转过去身,耳边回响着那句不明所以的话,往前两步,眉间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
  高永房见她这样也没有再问,想了想也是,她哪有那个手段,肯定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王鸣盛:有前夫哥戏份没我戏份!
 
 
第52章 
  从办公室出来梁瓷还有些疑惑, 他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着, 最终他也没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似乎风雨欲来,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他最后只说了句:“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梁瓷想到博士一年级的时候,有次跟高永房去杭州, 临走前一晚见了他一个学生,十年前的学生,如今在某个县级市做市长,两人酒桌上把酒言欢,他守着众人搂住那人, 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回来的路上他喝多了, 梁瓷就在想,他到底有多少得意弟子,是否每每跟学生久别重逢就这么夸?
  眼下她更加确定, 这真是一句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脱口而出的虚话。就像吹牛皮一样,不需要付什么代价。
  回到办公室李容曼也在, 慢悠悠喝了杯水, 冲她说:“我刚买了一盒速溶的卡布奇诺,”边说边拿着包装盒念,“可比可, 摩卡咖啡,还有一包巧克力粉,你要不要尝尝?”
  梁瓷有些心不在焉,见办公室只有两人,愣愣的说:“你最近听闻学院里有什么变动吗?”
  李容曼放下咖啡,“什么变动,高永房调度文件下来了?”
  “我这不在问你,觉得你消息灵通。”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外套不小心扫了水杯,咖啡勺掉出来,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勺子柄碎了一块,把她自个吓一跳。
  李容曼见她神色不对,拉开椅子坐下,“没听说什么。”
  办公室一时安静了,只有咖啡香气飘逸,李容曼搅着咖啡,饮水机响了一声,李容曼托着脸说:“有个事想给你讲讲又怕吓到你。”
  梁瓷握紧手机,看着她,“什么事?”
  梁瓷原以为是跟她询问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茫茫然看着李容曼,听她说:“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家一趟,说我伯母去世了。原本我妈跟这个伯母关系不好,这个伯母跟我妈也特别不对付,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谁知从去年起伯母忽然改了性格,时不时给我妈送点花果蔬菜,伯母家种大棚营生的。我妈说好不容易念她点好,人就这么走了,搞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梁瓷默然,走到她身侧叹了口气,“你这伯母怎么去世的,身体不好么?”
  “没有,”李容曼言词之间尽是惋惜,“自杀,也不晓得怎么这么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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