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白昼之梦
时间:2019-01-30 13:45:46

  可是这远航的商船上,淡水可没有那许多可以挥霍,就算是船长,怕是也没有随时沐浴的好条件。陈青鸾走回船舱,心道果然这活计也并不是谁都适合的,自己跟在一个洁癖的过了头的人身边日子久了,潜移默化,也觉着如今这景况有些难耐了。
  好在她也不是次次都需要亲自出航的,只是某些人,还是要在已经该换了身份后再见上一次才能放心的。
  至少要知道她是真的安好。
  同样的,也要叫她也看看自己如今的景况,否则,旁人说的再多,怕也是不能安心的。
  果然便如她所想,在登岸后的第二日,便收到了帝都使者的来信,说女帝想要请她入宫面圣。
  商队中同行之人,倒有一多半不知她的出身,还当是因着大楚的面子而被高看了,莫不精神抖擞,在海上颠簸了近一个月的疲累一扫而空,干起活儿来也显得更卖力了。
  陈青鸾乐得见他们如此,便没有点破,只同那传讯的使者道:“我也正好预备了厚礼打算呈给陛下,待我准备一日,明天便可启程。”
  罗兰帝都深处内陆,自港口城市向内,最快也要二日的行程,陈青鸾所乘的马车上还顺便带了好些东西,脚程实在有些慢,这一趟竟用了四日之久。
  她幼时所住的地方,是要再往内陆一些,后来到处东躲西藏,几乎跑遍了全国,按理来说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才是。
  然而每到一个地方,她能回想起来的,却往往是在逃亡的间歇,偶尔可以在某处驻足停留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儿的回忆。当时连活着都已经要拼尽全力,可如今回想起来,最深刻的印象,却是阿姐塞在自己掌心的糖果。
  罗兰的皇宫,陈青鸾从前曾远远望见过一次,那是阿姐被强行带走的一日,她用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一路跟了许久,然而在发现皇城附近巡逻的卫兵时,便无法再靠近了。
  女帝接见一个商人,算不得什么朝政大事。虽说一国之君就算是私事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可是姐妹重逢叙话,待繁文缛节的过场走完了,女帝屏退了众人后,缓缓步下王座。
  伸出手来拉住她,就如同小时候一样的动作,掌心带着令人信赖的温度,“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十年来,又一次听到这温柔的语调,陈青鸾只觉恍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我QAQ。。。存稿放进存稿箱然而忘记输入时间了,今天补上,稍后还有一更是这篇番外的后半段~
 
 
第75章 扬帆远航(下)
  多年后再次相见,她们都已经不再是懵懂的少年人了。
  有无上的权势作为陪衬, 如今的蓝汐比她记忆中更加美貌了, 皇冠下微卷的黑色长发如藻, 披散在背上, 神似她们那早逝的母亲。
  早年的蓝夫人声名远播, 是出了名的美人交际花, 她所侍奉的那位公爵,原配夫人早早就去世了。据说之所以没有将她直接迎娶为妻,全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卑贱。
  低贱的出身,在哪里都是原罪。
  至于后来有了蓝凪这第二个女儿之后, 公爵还一如既往地供养着母女三人,也不知是因为心底里当真有舍不下的情爱,还是为了替皇室遮掩住这一桩丑闻而不得不隐忍。
  蓝凪还记得, 当年母亲病重的时候, 仍然强撑着每日花许久的时间梳妆打扮, 直到有一日,她一边叫下人收拾行装, 一边难得地要带上两个孩子出门。
  “去送公爵大人一程吧。”
  不管是怎样的达官贵人,在围观别人上断头台的时候,都是没有特等席位的。姐妹俩的视线被前面的人群遮挡的严严实实,被母亲紧紧的牵着,她们只能通过人群的惊呼声来判断,这一场闹剧究竟会在何时结束。
  之后便搬到了乡下的别院去,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少了那些用钱也买不来的药材,蓝夫人的生命很快走到了尽头。
  在母亲弥留之际,一个通身白袍的中年男子将她们带去了更加偏僻的村子,让她们住进了一所孤独院。虽然年纪还很小,她们也知道这是失去了父母的小孩子最后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蓝凪是从来没管公爵大人叫过父亲的,因为蓝夫人并不允许。所以她最初还总是想着,也许有一日她的父亲会来将她接走,甚至还可以把阿姐也带上。
  可是每次提起,阿姐都不许她多说。直到后来,确实有人来找她,然而却没叫她感受到什么骨肉亲情,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父亲只想看到她的尸体。
  那场围绕着皇权、贵族与阴谋的三角恋在民间演变出了许多中版本,然而就连这对姐妹自己,都根本不知道那些被死者带进了棺材的真相究竟是如何。
  二人携手走入内殿,熟悉的熏香淡淡地围绕在周围,这也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早先听达提雅说你在楚国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我还不太信,只当他是报喜不报忧,如今才是真正放心了。”
  陈青鸾笑道:“那姐姐你真是冤枉他了,我印象中,他可从没对你说过谎呢。”
  听她这样说,女帝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笑道:“先不提他了,总之呢,我觉着说你一句没良心总不是冤枉。自听说你在楚国成了皇商,我就等你回来探望我呢,结果一等三年不说,还都不问问我过的如何。”
  陈青鸾道:“那是因为我在大楚,也总时时关注这这边的消息呢,前些年的时候,我若当真不管不顾便回来了,难道不是给你添麻烦么?”
  她说的很直白,也很现实。
  毕竟直到如今,女帝仍然是在用着蓝凪这个名字,虽然她如今这样的身份,听到被人以性命来称呼自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然而她却一日都没有忘记过,这名字,身份,地位,原本都是属于别人的。一旦出了纰漏,并不是将一切物归原主便能了事的,若要给被愚弄的朝廷与百姓一个交代,她的这条命肯定也留不下。
  好在她在这十年的内,已经将当初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一个个送进了坟墓,如今能用身份来威胁她的人,只剩下一个了。
  也不知道这个迷迷糊糊的妹妹,是否能猜到如今她和达提雅早就是貌合神离。毕竟权力总是要倾斜于一侧,就算是当事人并不想斗个你死我活,手下的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这件事达提雅肯定是没机会说的,他自最初两国同上时去过一次大楚,之后的几年来,都不曾离开帝都,甚至都很少出现在神殿外。
  死于暗杀的大祭司,都是他的前车之鉴。兴许他前边那个只在位了五年的,便是由他亲自下手结果了的呢。
  不过今天可是个大好的日子,蓝汐不愿提这些扫兴的事儿,见到蓝凪如今的日子过的似乎比自己还要快活一点儿,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欢喜。
  虽然这王座并不如何舒坦,可若是自己独享富贵,而本该拥有这一切的小妹却一直颠沛流离艰难求生,那她一定会被愧疚感折磨的喘不过气。
  似乎还是觉着有些委屈,陈青鸾接着道:“三年前你大婚,大楚的礼单还是经了外子的手,我也是都看过的,并且还填了东西进去呢,你可分辨出来了?”
  蓝汐听完她的话,拉着她往内殿走去,只见厅内十分显眼处有一小几,上面摆放的是明显自异国而来的天青色阔口花盆,其中栽种着一株颇为与众不同的花草,叶片俱是极为纯粹的紫罗兰色,花瓣通透如羊脂白玉,没见过的人怕是会以为这是何处匠人用宝石雕琢而成。
  “当初那么小小的一株苗儿,长得这么茂盛,也真难得。”
  这诡异艳丽的花,便是陈青鸾额外塞进去的贺礼之一,乃是她自南疆花了不少心力得到的。
  当年蓝夫人也曾有过一支,乃是用特别的技艺而保留下来的干花,平日并不曾摆在明面上,姐妹俩在阁楼上玩耍时偶然间看到,还为这花究竟是当真便生的如此特别,还是有人将其他花卉人工染了色而争执了半天。
  蓝汐伸出手指,指甲点在花蕊上,沾染了些许几近半透的花粉,轻叹道: “是呀,只是这花总是结不出子实来,所以虽然开得好,可也只得这一株。”
  意有所指。
  陈青鸾侧头看着她,只见她似乎颇有心事。自己嫁的是个宦官她当然知道,当然不会是特意嘲讽自己的。
  果然,蓝汐露出一抹苦笑道:“我一点儿也不想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可是大臣们似乎有些等不及了。若是你有孩子就好了,偷偷匀给我一个,反正名正言顺的就该是你的血脉才对。”她声音越来越低,如同呓语。
  身为帝王,她想要养多少情人,谁也不敢拦着,但若是她还想借助那联姻而来的权势来稳固地位,那么至少第一个孩子,未来的王储,总该是诞生于这场婚姻之内。
  随即又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过来笑着抬手将指尖银色的花粉涂抹在陈青鸾的眼角道:“谁能想到,你最后自己没出家,反而嫁给了一个神官呢。”
  “并不是神官……”
  “哎,反正都一个意思。”
  姐妹二人同吃同住了几日,陈青鸾同女帝辞行。
  “这就要走了呀,以后还会再回来么?”
  陈青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会的。”随后又补充道:“只不过路途波折,肯定没法子来的太频繁,不过之后但凡有商队往来,我就给阿姐写信好了,也就不用别人代笔转述,那样太不真切。”
  既然她眼下同教廷往来也不密切了,那也就不要再平添这个麻烦。
  蓝汐点了点头,信件容易遗失,更容易被人看了去,所以要十分小心,许多话都不敢写进去,却还是聊胜于无。
  出城市绕了远路,陈青鸾特意去了一趟神殿,在楚地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自幼便种在了心内的信仰还剩多少虔诚,但既然回归了故土,总要祝祷一番,将那些不能对人说的事,同神佛讲一讲。
  有年轻的小巫女知道她的身份,近前来低声对她道:“可需要通传大祭司?”
  陈青鸾摇头,在其位谋其事,达提雅同阿姐之间的这层壁垒,并非是凭言语可以缓和的,与其抱着那点渺茫的希望,不如直接尘封于心底,若有朝一日,可舍弃身份的桎梏,也许还可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相比较而言,自己当真更像是那个跳脱出尘寰的人。
  回程的路途抵达厂督府时,正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苏仁正好不在府中,随口问了管家,得知他是随皇家围猎去了猎场。陈青鸾想了想,便没叫人去送信,怕他又在夜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许是苏仁当真没再她身边放人看着了,这一回他确实没收到影卫送来的消息,自猎场回来,见到陈青鸾也在等着迎接他,着实有些诧异。
  “回来了,怎地也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牵起她的手,只觉还是瘦了一点儿,毕竟在海上,是比不得在府中养尊处优的。
  陈青鸾便由他牵着,多日未见,不管他去哪儿都想陪着的,“不想叫你为了我中途离席呢,围猎也不是件小事。”
  那人却并不领情,语气有些刻薄,“可见是并不想念为夫了。”
  “若是不想,怎会这么快就回来了?”陈青鸾笑意盈盈,她这一趟行程连三个月都没用上,已经是不能再快了。
  “而且呀,我可能是富贵闲人做久了,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有些受不住,短时间内可是不会再出海了。”
  苏仁脸上终于显出了些笑意:“这样也好,省着每次兴师动众,结果就是跨洋过海去探个亲。”
  且这个亲人,还是占了她身份的人,虽说不是出于本意,可也叫人觉着十分不顺眼。
  陈青鸾这次还当真没体会出他这脾气是从何而来,只当他还是介意自己离开的太久,便柔声道:“是是是,以后若非有十分要紧的场合,我是当真不会再去了。”
  苏仁这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心道所谓重要的场合,无外乎婚丧嫁娶,之前女帝大婚她都没赶得上,之后更是没剩几个名头了。
  终究已经是在两条路上越走越远,遥遥相望,也只是别人的故事。
 
 
第76章 番外四 穷途末路(小修)
  京城中的百姓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就是要比边陲小城更多些,见识也更广, 新奇的传说怪谈, 流行起来没几日, 便会被新的谈资替代, 无人再提起。
  而先皇下葬时的异象, 也同样是如此。
  然而对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讲, 却是一生都难以磨灭的噩梦。
  昔日风光无限的瑶光圣女,如今武功全失,东躲西藏的同时,午夜梦回, 常常惊醒时还恍然以为自己仍然身在冰冷幽暗的墓室内。
  她从前用这法子折磨过许多人,如今报应在自己身上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样想来, 倒还能稍微舒心一些。
  全然是苦中作乐罢了。
  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连亲生父亲都不爱亲近她。连她自己都觉着前半生的日子过得不死不活,半点意思都没有。而眼下每日提心吊胆, 多躲过一日便要感谢上苍,却让她有些体会到活着是个什么滋味了。
  真苦啊,可是再苦她也还是不愿意撒手。
  白女小的时候比旁人都来的脆弱,习性又令人生畏,所以父亲也有些怕她,这她可以接受。但是怕到不愿意把她养在身边,甚至主动献给拜月教, 她就有些不解了,不想要,直接摔死都更好一点。
  她其实不爱修习那些蛊术的,那些被反噬,痛苦的连夜哭泣哀嚎,嗓子都哭哑了的日子,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那么痛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如今这些,不算什么。
  “在把娘亲送上山的时候,你就不知道白女是个什么东西吗?现下再想不认我,晚了。”
  这是她同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功体初成,全身皮肤都布满红色的纹路,圣蝎的幼体在她轻薄的衣衫下爬进爬出。那个男人惊惧的眼神她至今都觉着很值得回味。
  可就算最后那个男人都不认她了,可在他死了之后,瑶光还是每年都要去祭拜一次。他生前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一样,如今成了货真价实的死鬼,总该不再害怕了吧。
  听说红衣招鬼,所以每回瑶光都特意穿一身红,赶在午夜十分才去,可惜这么些年来,鬼影子都没见过一个。
  拜月教是个无聊的地方,她想离开,可是叛教的代价太大了,迷心蛊一种下,那她可就连半死不活都算不上了,直接就是个行尸走肉。
  若想永绝后患,上策便是暗中挑起些事端,叫拜月教成为众矢之的,要是总坛都被人端了,谁还顾得上她呢。
  这事儿,指望江湖人是不太行的。侠客每多行侠仗义,也是只顾着自己眼前,没有听说三山五岳之外有些什么事儿就巴巴地赶过去管的道理,路费都不够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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