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到高位，眼界自然不会狭隘到那里去。实际上，在座不少人都清楚，光暗双生，光明神殿打压黑暗神殿许久，被抓住机会反打压一段时间也并不奇怪。总归不可能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像小孩子玩家家居多。毕竟光明和黑暗无论哪一方都是无法抹杀的。
这道理懂归懂，但光明是他们的信仰。这些话必须禁言。
“得了，你们也不必如此沉默，以为我不知晓你们那点心思吗？”梅内特尔托无奈地摇摇头，“我最忧心的不是黑暗神殿，是一股不知从何萌芽的新生势力。他们高举混沌之神的旗帜，到处拉拢改变他人信仰。看着并没有问题，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与之相关的大事要发生了。”
光明教皇身为幻月大陆目前等级最高的修炼者，直觉的敏锐程度极高。连他都觉得不祥，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事？众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在这个临时会议中，吴夙宸是当之无愧最年幼的存在。不过，身体年轻并不代表思维幼稚，他一边听一边迅速进行分析推测。混沌之神这个词汇瞬间就深入了他的内心，他有种按捺不住的奇怪冲动，想要靠近与其有关联的一切东西。思绪一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光明教皇已经在做会议收尾了。
以后还是要想办法调查一下这方面信息才是。吴夙宸暗中下定决心，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50章 光明之心（三）
“小哥哥，老师说我从来不对她微笑, 是不喜欢她的表现。那个老师挺好的, 我挺喜欢, 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微笑呀？妈妈说我很久以前是会笑的, 为什么现在不会了呢？”小女孩坐在公园的长凳上, 眼神迷茫表情却没有变化。
楚瑾颜能看出来, 小女孩比起之前长大了一些。
“因为你不开心。”
“我不开心吗？我一点也不难过呀，可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这要问你的心了……当你发自内心感到喜悦，你便会露出自然的微笑。”
“……”
“你看，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就是笑着的。”一面镜子递到小女孩手中，映出她微笑的模样。
小女孩看着，尝试勾起嘴角。未果, 她偷偷侧身看一眼小哥哥, 嘴角再次勾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子吗？”
“对。小颜微笑的模样最好看了。”
“那, 那我会努力经常微笑的！”
*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随着女孩们渐渐长大，随着光明圣女人选确定的日子越来越近, 有人开始心急了，明争暗斗升级。剧情里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候选人相继出事，给光明教皇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
因为精神力强大和超前的心智，楚瑾颜表现得比原主还要出色很多，鹤立鸡群，赢得了一众老师的认可。礼仪长茉娅本来对她总是不会微笑、表现出来的亲和力不够而头疼。身为光明圣女, 外在形象必须是温柔、大方、和善、时刻面带微笑的。后来楚瑾颜主动解决了这件事，茉娅也就放下心来。
老师们的喜爱落在其他候选人眼中，警钟长鸣。她们知道楚瑾颜是她们抢夺光明圣女位置最大的威胁，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只是眼看楚瑾颜几乎内定，一旦课程全部教授完毕就会举行任命模式，所有人私下联合起来，决心要用各种手段将其拉下马。
这天下课后，楚瑾颜收拾课本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精神力却告诉她有人踏入。
终于动手了吗？
楚瑾颜临时改变目的地，与任课老师道别后去找茉娅请假。茉娅身为礼仪长，管理候选人们的日常起居。有没有按时就寝、寝室摆放是否整齐、是否私藏违禁物品都在她检查的职责范围。
“茉娅老师，你真是一如既往地美丽。”
“少贫嘴。说吧，找我想干什么？看在你向来表现很好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些不过分的要求。”茉娅嗔了一句，笑眯眯地说。
其实学生最近的躁动，他们作为老师的都有所觉察。他们已经暗中提高警惕，防止学生作乱了。像这种某届诞生一名格外出色的人物，却遭到他人暗害嫉妒导致痛失英才的行为，他们是见过的。但正是因为见过，才更痛心。他们私下决定加快教授知识的速度，尽早一锤定音，让其他候选人死心。光明教皇知道这件事，然而并没有阻止，算是默认。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对光明神殿的历史非常感兴趣。我今晚想找史官欧杰克亚努老师请教一下，可能不回寝室了。”
什么时候研究历史不行，还要彻夜不归？只怕是猜测到寝室出了问题，避免遭人陷害。这届的候选人品行实在令人担忧，幸好出了个楚瑾颜……茉娅脑中飞快掠过各种想法。她没有戳穿，扬扬眉毛说：“行吧。但人还是要休息的，我可不希望明天上课时你做出不符合礼仪的行为。”
“没问题。”今天下午正好是欧杰克亚努的课，楚瑾颜抱着课本走了。她知道茉娅已经猜出了她暗藏的信息，接下来茉娅会帮她处理好的。这些候选人，除了原主谁也不无辜，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无所不用，作都能把自己作死。她在成功引起众多老师注意后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原主好是好，可惜不够突出。关注度不足，容易被钻空子。加上原主单纯看不穿很多东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中招也没办法。
楚瑾颜确实很喜欢研究光明神殿的历史，听欧杰克亚努讲述一些传闻。她每次听都极注意故事中偶尔出现的光明神，从光明神所做的事情去推敲光明神的性格。光明神是她现在这身份最容易进行接触的神明，她想透过其窥探一下神明的世界。欧杰克亚努只当她是十分崇敬好奇光明神，并不以为意。
夜色苍茫，所有执教光明圣女候选人的老师匆匆到场，茉娅的对面正站在一个低声啜泣的女孩。
“发生什么事了？”欧杰克亚努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和他同时来的是楚瑾颜。不少候选人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瞄一眼楚瑾颜，暗地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把人掐死。
“露丝琦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把实情说出来。你为什么要将葡萄酒放入楚瑾颜的房间？厄摩尼斯教的光明戒律你们都学习过。如果不说，单凭现有证据，私藏违禁物品、企图陷害他人，审判结果会如何想必不需要我强调了。”茉娅一脸严肃。
露丝琦亚打了个哆嗦，泪水不停流。她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候选人，眼露祈求，但所有被她视线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除了杰菲娜和楚瑾颜。她紧盯着杰菲娜，刚想说什么，杰菲娜却抢先开口：“我认识的露丝琦亚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里面肯定有隐情！露丝琦亚，你别害怕，到底是谁陷害你的你很清楚，你大声说出来就好了。你这样不明不白替别人背锅，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说着，杰菲娜高高昂起头，一脸正直，似是问心无愧的模样。
露丝琦亚这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谁也不知道她哭什么。原本拿在手里的葡萄酒“啪嚓”一声摔得粉碎，酒香蔓延了整个庭院。
真以为所有人是瞎子？楚瑾颜的眼神很冷。比起被指使的露丝琦亚、后退不敢面对的其他人，杰菲娜这种倒打一把的作为更叫人恶心。心念一动，她突然开口说：“相传珀西莎帝国独产一种叫夜光的葡萄酒。打开瓶塞，它会散发出葡萄浆果的香气。这瓶葡萄酒的香气，怎么闻起来有点像？”
光明戒律明确规定光明圣女及候选人、光明圣子及候选人、教皇非特殊时候不得饮酒，却没有限制其他职位者。在场老师中自然有尝过夜光葡萄酒的。闻一闻，沾一点品味，果然是夜光。
“据我所知，来自珀西莎帝国的好像只有杰菲娜公主一人。那么杰菲娜，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茉娅内心简直笑出声，但表面依旧一本正经。表里不一的人，她也很不喜欢。本来以为这次抓不到杰菲娜的小辫子了，没想到楚瑾颜观察得这样仔细。
杰菲娜只慌乱了一秒，“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不能饮酒的体质，带酒来做什么？茉娅老师，你凭借夜光葡萄酒产自我国就判定此事与我相关，岂不是太果断了吗？”
“露丝琦亚出身并不富贵，夜光是专供皇家的葡萄酒，对外卖的是天价。她怎么可能买得起？”
“那也不排除她使用其他手段弄到吧？”杰菲娜说。
“够了！杰菲娜你不能这样侮辱我！”露丝琦亚脸上泪痕未干，神色却坚定了起来。其他手段？这是什么话，难道就她杰菲娜高贵了？自己也是有尊严的，才没有这样自甘堕落。她现在特别后悔，为何要为了争光明圣女位置走火入魔到这个地步。明明她来之前，最初的想法只是在各个地方传播光明的。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眼又瞎，居然信了杰菲娜的鬼话，落到这种下场！
“楚瑾颜，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露丝琦亚认真地鞠了一躬，然后道：“我愿意出面指证，夜光葡萄酒是杰菲娜给我的。是她说，楚瑾颜马上要成为光明圣女了，把葡萄酒放到她房间，茉娅老师查寝的时候一定会发现，然后我们其他人才有机会。我很抱歉，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愿意接受厄摩尼斯老师的审判，以儆效尤。”
楚瑾颜微笑点头回应，表示接受歉意。然而这时，她眼睛余光突然瞄到杰菲娜对厄摩尼斯使了眼色，心中顿时一沉。
露丝琦亚的下场恐怕很不好看。
杰菲娜果然和厄摩尼斯有联系。
只是，自己接触过厄摩尼斯，对方确实是个敬业、非常尊重爱护光明戒律的人，怎会愿意为杰菲娜开后门？除非……除非厄摩尼斯有某些极为强烈近乎成瘾的癖好，而杰菲娜正好可以满足他！
茉娅冷冷地说：“杰菲娜，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了茉娅老师。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莫须有的污蔑终究不会起作用。我相信厄摩尼斯老师的审判。”杰菲娜依旧从容，竭力保持最后的仪态。
一场当众问责风波暂时落幕，楚瑾颜仍在努力思考。
夜光葡萄酒，不能饮酒的体质……
等等。酒？
第51章 光明之心（四）
“欧杰克亚努老师，你知道厄摩尼斯老师是否喜欢饮酒？”一夜请教准备结束的时候, 楚瑾颜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哈哈哈, 他可喜欢喝酒了。他还说过自己每晚睡前都要小酌一杯, 不然睡不着。”欧杰克亚努说完, 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瑾颜, 你为何出此一问？”
夜光葡萄酒是目前市面上最昂贵但也最受追捧的酒, 号称酒鬼杀手，只要是爱酒之人便舍不下其味道。楚瑾颜不知道担任审判长的厄摩尼斯每月薪资是多少，但想必不能支撑他尽情享用夜光。不过一切仅仅是她的猜测，具体还要找到证据才行。“因为我好像总能从厄摩尼斯老师身上嗅到酒的气味, 就好奇多嘴了一句。”
*
露丝琦亚被审判的当天，光明圣女候选人全部出席了。楚瑾颜坐在观众席靠前的地方，和其他候选人隔着一段明显的距离。尽管显出对楚瑾颜的排斥会给教皇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她们实在难以遏制内心嫉妒的疯狂生长。这距离已经是她们有所收敛的结果了。
除了楚瑾颜, 杰菲娜也隐隐有被孤立的迹象。只不过杰菲娜背景强大, 大家目前的共同敌人又是楚瑾颜不好内斗，对她的排斥就不明显了。但说是不明显, 杰菲娜怎么会觉察不出？她表面维持着得体的甜美笑容，内心早已拿刀子戳了楚瑾颜和露丝琦亚无数遍。
经过判决，露丝琦亚私藏违禁物品、企图陷害他人两个罪名成立。按照光明戒律，她将承受三十年的监牢处罚。但考虑到露丝琦亚并不是主谋而是受人指使，又有坦白的因素在内，量刑时会进行处罚削减。
异常恰恰就出现这里。厄摩尼斯说：“罪名确凿。至于犯人所说的主犯，经本官调查情况并不属实, 故再加一项污蔑他人罪名，最后量刑三十五年监禁劳动。此判决，可有人提出异议？”
无论罪行是否属实，三十五年监禁的处罚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女来说太重了。然而露丝琦亚明知故犯，有错在先，被揭穿后没有悔改还污蔑他人……高位上端坐的光明神殿各重要职位人员面露些许不赞可，真正出声反对的却很少。
眼看多数压过少数，露丝琦亚急了。她是当事人，有没有主犯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杰菲娜绝不无辜，证人也是有的。为什么厄摩尼斯会查不出？“我有异议！”
“犯人有何异议？可是质疑本官的判决？”厄摩尼斯面无表情地问。
“我……”露丝琦亚被这么一呛，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保存证据。换言之，自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全看厄摩尼斯的判决。可要是厄摩尼斯暗中融入个人因素进行审判，自己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楚瑾颜在下面看着，脑海思绪电转。因为自身与厄摩尼斯的实力差距还比较大，她没办法潜入厄摩尼斯的住所收集证据。没有证据，怎样才能揭穿对方呢？除非杰菲娜或者厄摩尼斯自己开口承认！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使用了精神力。虽然不确定幻月大陆上是否有精神力防御宝器，但她实在难以眼睁睁看着清醒过来的露丝琦亚落入虎口，沦为对方的折磨对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忍，到底是来源于原主记忆与露丝琦亚遭遇的即将重叠，还是接受光明圣女课程教育时被洗脑心软了。
精神力凝结成针，悄悄靠近了杰菲娜的脑后。楚瑾颜隐约感觉到一层屏障，然而脆弱得仿佛纸糊一捅就穿，成功命中了目标。杰菲娜正专注欣赏着露丝琦亚狼狈不可置信的姿态，没有任何防备。只觉脑后一痛，她就失去了意识。
严肃的审判还在进行，众人看到杰菲娜突然站起来叫嚣，“厄摩尼斯，赶紧下判决啊！敲锤子定音啊！给我把露丝琦亚关进监牢，我要她此生再见不到阳光，终日劳动度日。竟敢把我供出来？不让她吃点苦头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呵呵呵，相信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会叫她享受巅峰极乐。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包括厄摩尼斯在内，听到这话都傻眼了。
“杰菲娜，你怎么这么恶毒？”露丝琦亚脸色都变了。
“杰菲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厄摩尼斯隐约意识到不对劲，尽量维持冷静的面具发问。可惜杰菲娜神经受到刺激，他说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恶毒？哼，你不过是个贱民，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厄摩尼斯，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快点！不然我就让人断了你每星期一坛的夜光，还从此禁止帝国售卖夜光给你！你不想喝夜光了吗？想就行动起来啊！”杰菲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厄摩尼斯的鼻子大喊，将刁蛮公主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