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食多磨——闲眉
时间:2019-01-31 10:50:09

  巷子里,很快有扇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诧异着朝小胡椒看去:“驿馆的厨工都已经定好了,怎么还有人跑来卖灌浆馒头?”
  什么驿馆?什么厨工?小胡椒听不明白,只顾吆喝:“卖灌浆馒头!十两银子一个!”
  “现在的人呐,为了博眼球,真是什么都敢喊。”中年男子带着一种已经看破一切的神态,摇了摇头,“十两银子一个,金子做的么?”
  小胡椒牢记着沈依依的嘱咐,吆喝着把蒸笼端到中年男子跟前,掀开了盖儿。
  中年男子瞅了一眼:“哟,死面做的馒头,倒也新鲜。”
  小胡椒不说话,把蒸笼朝地上一搁,拿起一个馒头,当着他的面吃了起来。
  中年男子看破一切的神态,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奇:“这是灌浆馒头?浆汁竟在里头?”
  “这可不是普通浆汁。”小胡椒终于开口了,把蒸笼递了过去,“您尝一个?”
  中年男子竟没计较十两银子的价钱,当真拿起一个,学着她的样子,吃了起来。
  “这里头的浆汁是什么?!”中年男子还没吃完,就惊讶地叫了起来。
  小胡椒直摇头:“我不知道,这是我家小姐做的。”
  “你到这里来卖灌浆馒头,也是你家小姐吩咐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小胡椒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行吧,叫你家小姐明日辰初,准时到驿馆去。”
  他说完,端起蒸笼,也不付钱,转身进屋去了。
  小胡椒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奔着朝脚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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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姐!”小胡椒飞奔着跑回脚店,气喘吁吁,“真有个人把灌浆馒头拿走了,还叫您明天辰初的时候上驿馆去!”
  “好,我知道了。”沈依依点了点头,“那人应该是送故主簿。”
  送故主簿,驿馆,小胡椒每个词都听明白了,但却依旧不明白沈依依要做什么,满脸茫然。
  “明天应该是面试。”沈依依道,“如果能过明天这一关,咱们暂时就有依仗了。”
  小胡椒不知道是什么面试,但依仗两个字总算是听懂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我明天一早就叫您起来,送您上驿馆去!”
  翌日,小胡椒当真起了个大早,服侍沈依依洗漱过后,将她送到了驿馆。驿馆门前,竟有两排衙役值守,吓得小胡椒心里直敲鼓,还好没多久便有人出来,把沈依依引了进去。
  小胡椒今儿向李贵告了假,本来想跟着进去,但接引的人不许,她只好候在了大门口。
  直到临近中午时,沈依依方才出来,小胡椒见她面带笑意,顿时也高兴起来,扑了上去:“小姐,面试如何?”
  沈依依冲她微微点头,边走边道:“成了。三天过后,会有人来脚店接我,上驿馆为知院大人做灌浆馒头。刚才知府大人亲口品尝了我做的灌浆馒头,特意叮嘱我这几天不要离开杭州府,更不要生病,免得耽误了三天后的正事儿。”
  原来刚才知府大人在驿馆里头,怪不得外面守了那么多衙役!小胡椒惊讶道:“知府大人竟如此重视?还特意叮嘱您这几天不要生病?”
  “因为他尝过灌浆馒头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命人给知院大人传消息了。”沈依依道,“话都放出去了,三天后知院大人若是尝不到灌浆馒头,知府大人岂不丢脸?”
  小姐要给知院大人做灌浆馒头了!而且是知府大人指派的!小胡椒兴奋起来:“小姐,您说的倚仗,就是这个吗?”
  “灌浆馒头做得好,才是倚仗。”沈依依敲了敲她的头,“若是做的不好,那就是挨杖了。”
  “小姐做的灌浆馒头绝世无双,肯定没问题的!”小胡椒蹦跳着朝前冲去,“小姐,您慢慢走,我先回去干活儿,我只请了半天假!”
  这丫头!沈依依笑着摇摇头,顺着驿馆前的大道朝前走去。
  她走了没几步,便见蔡礼迎面而来,挥着手跟她打招呼:“你还欠我一顿饭,赶紧兑现!”
 
 
第42章 名副其实的灌浆馒头(8)
  刚才正好知府大人赏了一块银子,沈依依便道了一声:“好。”
  蔡礼听她声音轻快,猜想她心情不错,顿时也神采飞扬了起来:“还是嘉会门瓦子,钱嫂包子铺?”
  “行。”沈依依爽快地应了。
  她虽然使了点小手段,获得了驿馆厨工的名额,但钱嫂包子铺亦在列,并未因她而失去资格,说不准三天后,还能和钱嫂包子铺的主厨遇到呢。
  两人来到钱嫂包子铺,三层楼高的包子铺依旧顾客盈门,层层满座,好多人因找不着座位,只好端着蒸笼,站着开吃。
  当然,有蔡礼在,他们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称职的小厮扶留,早已为他们在三楼订好了济楚阁儿,润喉的凉茶,擦手的湿毛巾,也全都准备好了。
  两人在阁内入座,待灌浆馒头送上来后,蔡礼便关了窗,把伺候的人全赶了出去,然后对沈依依道:“这里没有旁人,你把盖头摘下来吧,不然怎么吃灌浆馒头?”
  沈依依向他道了谢,把盖头摘了下来。
  蔡礼看着她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小心,有我在,即便沈家来了,又能耐你何?”
  沈依依笑了笑,没言语。以他的立场和身份,她绝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她总不能靠别人护一辈子,盖头这东西,就好像人的命运,还是攥在自己手里,靠自己掌控,比较安心。
  蔡礼经扶留提点过,吃灌浆馒头就吃灌浆馒头,绝口不提过往,顶多聊聊京城的趣闻轶事,或是夸夸他自己有多么地上进,当然,后一项主要靠杜撰。
  沈依依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听得专注,两人相谈甚欢。
  两笼灌浆馒头吃完,蔡礼又叫了几笼,店小二来送灌浆馒头时,沈依依便把盖头戴上了,免得让人看见。
  就在店小二推开门的时候,阁子外有名年轻女子路过,她自敞开的门里看到了蔡礼,一愣过后,竟抬步走了进来。
  蔡礼见到她,噌地就站了起来:“胡小姐?!”
  来人正是富阳县胡县令的女儿,胡樱。
  胡樱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又还带着些妙龄少女独有的娇羞之色:“蔡公子,你怎么也在杭州?”
  蔡礼却不理她,只急急忙忙地向沈依依解释:“我跟她没关系的,是晋国府主动提亲的,但我没答应!”
  他怎么把她提亲被拒的事讲出来了?!胡樱又臊又气,再转头一看,店小二正磨蹭着不走,竖着耳朵听八卦呢!她顿时血流上涌,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寸:“蔡公子,你跟她讲这些做什么?她——”
  她急躁地说着说着,忽然脑中想到一个人,音调马上拔高,变得又尖又厉:“她是不是沈依依?!”
  沈依依伸出一只手,悄悄儿地扯了扯蔡礼的袍子。蔡礼马上矢口否认:“不是!”
  胡樱稍稍缓了神色:“最好不是,她那种女人,从骨子里就坏透了,她之前坏我姻缘,如今又与我的未婚夫婿牵扯不清,此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早点抓起来,送去宗族浸猪笼!”
  她故意言语尖刻,把话讲得极为难听,待看见店小二面现恍然,方才放下心来。好了,现在她提亲被拒,是有缘由的了,是值得同情的了,总算把丢掉的面子,稍微挽回一点点了。
  这时扶留溜进来,把店小二拎出去了。
  蔡礼见胡樱讲得起劲,勃然大怒:“你是不是瞎了眼?有我在这里,沈大小姐会看上你的未婚夫?!”
  “怎么看不上?”胡樱恨他不留情面,反唇相讥,“我知道你是骠骑大将军府的公子,身份贵重,可沈依依还不是跟着别的男人私——”
  她这一番话,可谓是戳在了蔡礼的心口上,让他憋得满脸紫涨,眼睛都红了。
  这孩子,让“沈依依”害得太惨了,竟让人这样侮辱……
  眼瞅着胡樱的音调越拔越高,沈依依忽地起身,抡圆了胳膊“啪”地一声,成功地把那“私奔”二字,拍回了她的喉咙里。
  胡樱被这结实的一掌给扇蒙了,捂着脸愣在了那里。她的丫鬟红霜早被扶留拖出去了,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蔡礼看看胡樱,再看看沈依依,两眼冒光——他早就想动手了,可沈依依以前最讨厌他打人了,所以一直死死忍着。
  现在既然沈依依先出了手,那他还等什么?!蔡礼把袖子一撸,大喊一声“放着我来,仔细手疼!”,朝着胡樱扑了过去。
  沈依依连忙拽住了他的胳膊:“蔡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我只是看胡小姐说得累了,想给她夹个灌浆馒头,结果手一滑,把浆汁泼到她脸上去了而已。”
  胡樱这时才醒过神来,果然脸上有滑腻腻的触感,伸手一抹,满掌醋和奶酪的混合物,黏黏答答,恶心无比。
  “你!你!”胡樱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沈依依狠狠地道,“你居然敢打我?!”
  “小姐,我只是手滑。”沈依依虽然戴着盖头,但声音显得无辜极了。
  “鬼才信你是手滑!”胡樱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连红霜也不及叫,扬手朝沈依依脸上扇去。
  不等蔡礼出手相助,沈依依已是手一抬,稳稳攥住了她的手腕:“小姐,看你打扮,应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却如此得理不饶人?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不小心,手滑而已,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原来你们这些大家小姐,都是不要贤良名声的。”
  贤良二字,像是尖针一般,猛地刺痛了胡樱的心。她才不在乎什么贤良的名声,可是父亲的生母出身低贱,连累他们这一房在晋国府毫无地位,她的亲事处处碰壁,这样的处境,她除了博个贤良的名声,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连贤良的名声都没有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吧……
  胡樱悲哀地想着,硬生生地把一肚子的气吞了下去,挤出了一点儿笑容来:“瞧你说的,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我待下人,都是宽厚仁义,又岂会因为一点小错就怪罪于你?”
  瞧,贤良的名声,是多么禁锢的枷锁,就连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都能用这个拿捏她了呢。
 
 
第43章 名副其实的灌浆馒头(9)
  “小姐大度,宽于待人,我记住了。”沈依依点点头,松开了胡樱的手腕。看来千金小姐都注重名声,她算是猜对了。
  胡樱一口气憋在胸口里,隐隐作痛,还不得不强作笑颜,转身离开了济楚阁儿。
  她噔噔噔地顺着楼梯朝下走,终得自由的红霜赶了上来,扶住了她。
  胡樱咬着牙,面色铁青:“好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明明就是故意打我,偏说只是失手!”
  红霜这才发现她有半张脸满是污迹,吓了一跳,赶紧找店小二要了间房,打水来服侍她洗脸。
  待得污迹洗净,更凸显出脸的红肿,红霜惊呆了:“小姐,这是谁下的手??”
  对啊,那是谁?打她的人是谁?胡樱在屋里急躁地走了几步,忽地把墙柱一拍:“沈依依!那人肯定是沈依依!不然蔡公子不会一副要吃人的脸!”
  “小姐,沈依依竟敢打您?!”红霜再次惊呆,“她究竟是谁??”
  到底是在富阳县买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
  她好歹是晋国府的小姐,竟然沦落到自己买丫鬟!胡樱更平生出几分烦躁,没好气地道:“我曾经和骠骑大将军府的蔡公子议亲,结果亲事却让沈依依抢了。”
  跟吴德私奔的沈依依,曾经还抢过小姐的男人?红霜惊得捂住了嘴。那小姐是为了报复她,才跟她抢吴德的吗?
  胡樱很不待见红霜这副模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外头买的丫鬟,就是比不上晋国府的家生子,一惊一乍,没一点儿沉稳劲儿!
  红霜吃了胡樱脸色,赶紧绞了毛巾来给她敷脸,殷勤伺候:“小姐,沈依依为什么打您?”
  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她在蔡礼面前露出了尖酸刻薄的模样,现在想想就后悔。胡樱又狠狠地瞪了红霜一眼。
  红霜发现这会儿她做什么都不对,委屈极了,可又不敢不作声,她了解胡樱的性子,如果此时不能消了她这口气,回去后更有她的苦日子过。
  红霜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让胡樱消气的办法:“小姐,沈依依住在哪里,我去替您打死她!”
  她要是知道沈依依住在哪里,早派人去了,哪里轮得到她!胡樱愈发觉得不顺心,使劲儿地扇了她一掌,愤然离去。
  红霜挨了打,非但不难过,反而挺高兴,这也算是让小姐出气了吧?她这样想着,欢欢喜喜地追胡樱去了。
  钱嫂包子铺,济楚阁儿里,蔡礼一叠声地命人打水来,以供沈依依洗手。刚才她打胡樱的时候,自己也沾了一手的浆汁。
  “胡小姐那个人,就是欠揍,刚才如果不是你拦着我,看我不打得她满地找牙!”蔡礼单手叉腰,气呼呼地在阁儿内走来走去。
  相较他激动的情绪,沈依依显得很平静,她对这位胡小姐,并没有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她没有继承“沈依依”的记忆,所以也感受不到她的爱与恨,当胡小姐骂她的时候,她总觉得是在骂外人。
  她纯粹是因为同情蔡礼,才出手扇了胡小姐一掌,当然,胡小姐的嘴实在是太贱了,这一掌,挨得不冤枉。
  等等,胡小姐?姓胡?沈依依忽地一愣:“这位胡小姐是?”
  蔡礼也是一愣:“你不记得她了?她是晋国府的小姐,她的父亲胡恒秀,好像就在富阳县当县令。”
  原来此胡小姐,就是彼胡小姐,真的是好巧。她从来没想过,她和胡小姐竟还有一重关联,是和吴德完全无关的。沈依依问道:“你不知道她和吴德的关系?胡县令有意招吴德为婿,听胡小姐刚才的口气,应该是已经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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