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礼不愿意,也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干吗不愿意,他现在就是个伤病员,能顶什么用?沈依依紧抿着嘴,执着地看他。
黑暗中,她看不见蔡礼的表情,蔡礼却能看见她的,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坚定,蔡礼最终还是依了她。两人以紧抱在一起的姿势,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一转到外面,沈依依马上推门走了出去,并反手关上了柜门,现在“伤病员”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能让对方发现。
账册处,有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那张俊逸清冷,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怎么会是他?哪怕此时站在此处的人是胡枢,都不会让她如此惊讶。
自从穿越到了大梁朝,这人就像是个影子,总贴上身来,上次好容易将他甩掉,现在怎么又出现了?
沈依依紧紧攥着手,笑了一笑,走上前去:“好久不见,白哲。”
她还记得上次叫他白哲时,他即便极力掩饰,依旧震惊无比的眼神。或许“白哲”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果然,正抓着一本账册的孟知,瞳孔猛地缩紧了。
要的就是这一秒钟的分神!沈依依趁其不备,迅速举起手,对准他的眼睛,一阵猛摁。
新做的弹簧弹性满满,喷头稳固有力,这一瓶小小的防狼喷雾里,几乎囊括了所有大梁朝的辣味调料,可谓是诚意十足。
白哲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他很快意识到大敌当前,这个姿势乃是大忌,然而两只眼睛像是着了火,哪里还睁得开?
但让沈依依没想到的是,他即便疼得脸变了形,手里仍旧抓着那本账册不放。
看来那本账册,对他来说很重要啊?沈依依突然有点懊恼,应该准备一点更厉害的攻击性武器的,遇到这种情况,光防身哪里够?
正在此时,蔡礼惊诧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给他用了防狼喷雾?”
对啊,怎么了?难不成他还怜香惜玉?沈依依紧盯着白哲,不敢回头,只能加重了语气:“走远点,别添乱!”
“你给他用了防狼喷雾?”蔡礼居然又重复了一遍,口吻里渐渐充满了愤怒,“畜生,你把她怎么了?!”
她是畜生?!沈依依正震惊于蔡礼的这句话,就见他飞身猛扑向白哲,屈起膝盖,狠狠地朝他身下撞去。
这是一般打架的姿势吗?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沈依依看看手中的防狼喷雾,眨了眨眼。
等她再度抬起头来时,蔡礼已经与白哲缠斗在了一起。白哲的功夫看起来虽然也不错,但显然不是蔡礼的对手,再加上他刚被喷了防狼喷雾,连眼睛都睁不开,很快便落了下风。
然而沈依依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才过了三四天,蔡礼的鞭伤肯定还没好利索,即便只打人,不挨打,也会牵动伤口,加重伤情的!
此时叫蔡礼住手,显然也不明智,万一他住了手,白哲却反扑,岂不是害了他?
沈依依正左右为难,忽然听见头顶上有响动,她抬头一看,屋顶上竟露出了两张脸,一张是扶留,一张是汪清!
他们居然在?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下来帮忙?沈依依想不明白,连连冲他们打手势。
屋顶上,汪清一俯身,就要朝下跳:“少夫人叫我呢。”
扶留一把拽住了他:“正是少爷英雄救美的时候,你捣什么乱?”
“少爷身上有伤!你没见少夫人都急了?”汪清说着,去掰他的手。
扶留却把他更拽紧了些:“伤情稍稍加重点,正好让少夫人怜惜,你懂什么!”
“你就是这样哄骗小胡椒的吧?!”汪清骤然怒起,用空着的那只手劈了过去。
于是沈依依就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的两个人不但不下来帮忙,反而打得火热。
她身边到底还能不能有点靠谱的人了??
智障!全都是些智障!
还好,蔡礼没耽误多久,很快结束了战斗,一脚将白哲踢翻在地。
沈依依赶紧跑上前,把账册抢过来,翻开看了看。原来这就是她要找的那本,竟然也是白哲的目标,真是巧!
沈依依翻着账册,突然心念一动:“蔡礼,别把他打死了。”万一他死了,线索就断了,怎么办?
蔡礼踹了白哲一脚:“死不了,眼睛睁不开了而已。”
看来防狼喷雾的效果不错,能不能量产赚点钱?沈依依看看躺在地上的白哲,突然有点感慨,兴许是如今看蔡礼的那张脸看惯了,再见到与故人肖似的脸,心中竟已不再起涟漪。
“走吧。”她把账册揣进怀里,冲屋顶上吹了声口哨。
然而屋顶上并没有绳子垂下来,扶留死死地把汪清拽住了:“少爷在下面呢,用得着你献殷勤?”
扶留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沈依依正想要骂人,身子突然一轻。原来是蔡礼揽住她的腰,脚尖朝柜角上一点,纵身飞了上去。
“蔡礼,你这么壮,还能飞起来,真不得了。”沈依依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嘉奖。
这话是褒,还是贬?蔡礼纠结了。
沈依依透过屋顶的窟窿,朝下看了看依旧躺在地上的白哲,道:“有他顶缸,咱们就不用善后了。看守差不多也该醒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回到客栈,扶留等人自去休息。阿朱要过来伺候,沈依依没让进,叫她回去睡觉了。
夜色正深,沈依依坐到床边上,手里摆弄着防狼喷雾,冲蔡礼道:“过来说说,今儿错哪儿了?”
第187章 晴天霹雳
蔡礼看着沈依依手里的防狼喷雾,迅速展开了联想。
她说过,防狼喷雾是用来喷登徒子的。
而她刚才喷了孟知。
所以,孟知是登徒子。
现在她手里又拿了防狼喷雾。
所以目标是他?
蔡礼的耳根一下子就发烫了。
他走过去,挨着沈依依坐了,试图解释,却又觉得这姿势太过于亲密,怕更惹她不快。于是思来想去,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沈依依面前。
单膝跪地?搁现代她都要以为他在求婚了。沈依依惊讶道:“你干嘛呢?”
“依依。”蔡礼不敢抬头看她,微垂的脸上,带着一丝羞赧,“刚才在柜子里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这种事,不能提,不提的时候还能佯装镇定,一旦说出来,不羞也得羞了。沈依依登时双颊飞红,抓起床头的枕头砸了过去:“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问你为什么来武昌府!你的伤还要不要好了?!”
原来不是要拿防狼喷雾喷他啊?早说啊!蔡礼一下子理也直了,气也壮了,挺起了腰杆从地上爬起来了:“我在京城闷得无聊,出来透透气而已,路上这几天,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怕什么。”
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沈依依拍了拍床:“趴下。”
这样不太好吧?蔡礼想着柜子里的那些尴尬,摸了摸发烫的耳根,有些迟疑。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扶留的声音:“少爷,您歇了吗?我找您有点事!”
蔡礼如释重负,赶紧道:“进!”
扶留手里拎着个小药箱,走了进来,对沈依依笑道:“少夫人,斗胆请您移步,我有些事要向少爷禀报,等我禀报完了,再劳烦您进来帮少爷上药,可好?”
上药的时候,自然有机会查看蔡礼的伤情,沈依依欣然应允,避了出去。
“什么事?”蔡礼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还没说呢,少爷你就皱眉。”扶留把药箱搁到床头的小几上,嘀咕道。
“你找我从来就没好事!”蔡礼没好气地道。
这还真说准了扶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少爷,您执意带伤来武昌府的时候,我没有拦着您,您知道为什么吗?今天您在果子铺保护少夫人,我执意没许汪清去抢您的风头,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蔡礼一面说着,一面靠到了床头的柱子上,刚才打了一架,背上的伤口好像裂了,好疼。
“少爷,我说了,您可得挺住,千万别太伤心难过。”扶留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来,“您还记得夫人的那本小册子吗?其实那是小胡椒逼着少夫人写的。”
蔡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少夫人大概、也许、好像,并没有对您动心,您还是在唱独角戏。”扶留说着说着,都有点不忍心了。
打击来得太快太突然,蔡礼接受无能,呆在了那里。那本被他誉为照亮了他人生的小册子,居然是假的!
所以小册子的出现,是为了证明他有多傻么?蔡礼一时羞恼难当,气道:“没关系,反正我看她也不怎么顺眼。”
“就是就是就是!”扶留故意顺着他的话朝下说,“少夫人有什么好的,以前娇娇怯怯,还算温柔,现在凶巴巴的,吓死人了!”
蔡礼看着他,嘴角抽动了两下,突然抓起床上剩下的那个枕头,砸了过去:“滚!”
果然还是舍不得,扶留暗自一乐,一把将枕头接住,跑去床边放好,顺路语重心长地提点蔡礼:“少爷,我告诉您这些,不是让您轻言放弃的,而是想提醒您,以后的路还很长,您要加倍努力!”
“不努力了!”蔡礼气道。
“您先消消气,消消气。”扶留难得如此富有同情心,连声劝慰他道。
唉,少爷太可怜了,自从十六岁情窦初开,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更别提关爱了。一个在感情的世界里唱了两年独角戏的人,有多么孤独寂寞,他能够想象,能够体会。
所以当他看到那本小册子的时候,反应才那么大,恨不得立时把所有的热情都捧到她面前,以不辜负她的回应。
可惜,册子是假的,少夫人的回应也是假的。
少爷一下又掉回冰窟窿里了。
可怜呐!
还好,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厮,本着为少爷排忧解难的原则,扶留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为蔡礼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方案:“少爷,这次您受伤,是个好机会,待会儿少夫人进来给您上药,您别光顾着男人的面子,该喊疼就喊疼,不该喊疼也喊疼,少夫人听了,一定心软。这女人哪,只要心软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不想花心思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蔡礼还沉浸在假册子的羞恼中无法自拔,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再说你这法子肯定不好使,不然你怎么到现在都没媳妇?”
“少爷,不带这样儿的啊!我可是一番好心!”扶留呼地一下跳起来,发着誓再也不管他了,气哼哼地走了。
沈依依进来的时候,蔡礼还在生闷气。其实他不是气沈依依,而是气他自己。沈依依并非“沈依依”,他们相识的时间这么短,她不喜欢他很正常,都怪他自己太傻,看到本册子就当了真。
沈依依跺着脚,哈着气,并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外面好冷啊!”
蔡礼怔了一下,看到了她冻红的手和脸,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道:“上床暖和一下吧。”
“不急,我先看看你的伤。”沈依依搓了搓手,去打开了小药箱,“赶紧趴下,别婆婆妈妈的。”
小册子是假的,他才不婆婆妈妈,蔡礼一把扯掉腰带,脱下袍子,趴好了。
沈依依掀开了他的中衣,后背上,原先的鞭伤已经结了痂,但现在痂壳几乎全裂开了,露出了粉红色新长的血肉来。
她就知道是这样!沈依依又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拿棉签沾了药水,使劲地戳:“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吧?不疼是吧?很坚强,是吧?”
蔡礼疼得一哆嗦,呲着牙道:“扶留还真没说错,你凶巴巴的,吓死人了。”
扶留说的?好,这仇她记下了。沈依依又是一棉签戳了下去:“我就凶了,怎么着吧?不疼不会让你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强。”
照她这样戳下去,他会不会被疼死?蔡礼突然想起了扶留提供的法子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调:“疼”
第18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沈依依连眼睛都没睁开:“神经啊,谁亲你啊,幻觉吧?”
“哦哦。”蔡礼怔怔地又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了沈依依。
真的是幻觉吗?为什么觉得那么真实?也许并非是吻?也许她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毕竟他没被人亲过,不敢确定那感觉对不对
蔡礼反反复复想着,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又翻回去,对着沈依依的脸,看了一宿。
第二天沈依依醒来,还没起床,先掀开蔡礼的衣裳,看他的背。
“还疼吗?”想想昨晚蔡礼的脸色,沈依依依然觉得很愧疚。
“不疼了。”蔡礼轻声道,“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逞强了。”
“想逞强就逞吧,作为男人,必须意志坚定。”沈依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洗漱去了。
什么意思这是?蔡礼困惑地揉了揉脸。
账本已到手,沈依依想尽快回京见胡枢,当天便踏上了归途她骑马先行,蔡礼乘坐马车断后。
途径汉阳县,她停了一下,上山去采了一种名叫茹闾的毒蘑菇,当场切碎榨汁,和木菊花粉混合到一起,制出了几瓶毒喷雾。没用完的茹闾,她用油纸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地密封好,带回京城,制成了另一种妙物,此乃后话。
活该她上辈子因为采蘑菇而送命,不然怎么会知道汉阳有茹闾呢?
办完了事儿,她在汉阳略作停留,等到蔡礼的马车,跳了上去。
蔡礼又惊又喜:“我以为你先回京城去了。”
“别激动,是要先回京城去的,马上就走了。”沈依依把一个油纸匣子塞给了他,“买了点炸小鱼儿,挺好吃的,你尝尝。”
她说完,便走到车门口,准备下去了。
蔡礼看看手里的炸小鱼儿,惊讶道:“你就为了给我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