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她的头顶，一言未发。
这一晚上，程隽抱着阮啾啾一夜没睡着。
程隽的不对劲就连其他人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上班时间，原本在开会，程隽却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任由傅子澄讲了大半，笔记本上的PPT半晌都没翻页。
他看着手机，在屏幕上上下滑动，不知是在查看什么，看得聚精会神，眼神凝重。
其他人时不时地偷瞄程隽一眼，大家一致地猜测是傅子澄的方案有问题，就连傅子澄也结巴了一下，不由自我怀疑起来。
若是他们此刻看一眼程隽的手机，就能看到上面显示的条目都是什么：
“流产的危害”、“顺产与剖腹产的具体流程”、“生育对女人的影响”、“如何尽最大程度减少生育对女人的伤害”、“女人愿不愿意生孩子”……之类，就连“产后抑郁具体表现”这样类似的话题也看了不少。
程隽低头看了很久。
他的脑海浮现阮啾啾坐在医院长椅上的表情。她拿着一张检验单，局促不安地望向程隽。
紧张、震惊、茫然的背后，没有害怕，却是难掩的惊喜，想必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傅子澄讲述完毕，坐在办公室的员工们都在等待着程隽发表意见。众目睽睽之下，程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将笔记本啪地一声合上，众人的身体也不由地跟着抖了一下。
程隽沉默许久。
就像是决定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他坐直了身体。
“生。”如果她想要的话。
其余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程隽：她开心就好。
第114章
生孩子是一件大事。
阮啾啾没想到程隽竟然会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摸摸平坦的小腹，还没有成为一名母亲的自觉，程隽却开始为十月怀胎的孩子做准备了。
他买了一大堆书，一摞摞放在书房的柜子里，阮啾啾闲得无聊，过去打量一番，便看到一排排的书目中间除了孕婴之类，还有各种神话故事民间故事解析，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养儿不如养狗》、《斯巴达式教育》、《孩子自己要懂事》之类的书。
阮啾啾：“……”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程隽拿出一个纸箱，铺好布，郑重其事地放在柜子里。
阮啾啾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敢问，纸箱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程隽头也不回地关上柜子，慢吞吞地说：“到时候后悔还来得及。”
阮啾啾竟无言以对。
孩子还没成型，当爸的就准备要把孩子送给好人家，程隽究竟是有多么大的执念才会心心念念这件事情。一想到柜子里摆放的箱子，阮啾啾默默摸了摸肚子，开始担忧起以后的育儿生活。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起，程隽又开始习惯性地摸摸抱抱。
阮啾啾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让他动弹不了。
程隽：“？”
阮啾啾：“书都看了，不知道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同房吗。”
程隽：“？？？”
他摸出手机片刻，手机的亮光倒映出一张沉默的脸。他的表情木然，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阮啾啾说的是真的，程氏祥林嫂附身，又开始眼睛间或一轮，证明他还是个活物。程隽：“我真傻，真的。”
为了一次的冲动断送后半辈子的幸福，这是他做过的最亏本的一笔投资。
他的眼中倒映出后悔，倒映出绝望，倒映出生无可恋。
阮啾啾差点儿噗地一声笑出来。
从今天开始，程隽的和尚生活即将开始。他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阮啾啾几乎以为他掌握自绝经脉的技能，要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重来。
阮啾啾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腻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脸颊在他的胸口滚来滚去。
程隽的身体僵得像一块木头。
半晌。
他说：“我去看书。”
阮啾啾：“你确定？都这个点了？”
留给她的是程隽萧瑟孤独的背影。
程老板最近开始研究起各种奇奇怪怪的书来，同时，心情变得非常差，几乎可以比得上阮啾啾消失时期的三分之一，让其他人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事情。程隽从来没有骂人的习惯，他只会用一双从来不正眼看人的眼眸转向对方，直勾勾地、一言不发地盯几秒钟。
……就足以让大家瑟瑟发抖。
被程隽盯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涂南终于忍不住，暗戳戳地让温茜问问阮啾啾是怎么一回事。阮啾啾还没找好时机坦白自己怀孕的事，跟温茜一个下午茶聊了好久，全程不喝咖啡不吃冰，就连动作也比平时谨慎许多，期间程隽还发了几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温茜开玩笑地问：“你该不会怀孕了？”
阮啾啾一愣：“被你发现了？”
“……”
“……”
“我！的！天！哪！”温茜的一声惊叫，引得整个餐厅的人纷纷朝着她们两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阮啾啾把她拽住，小声地比划：“别告诉别人，我还没做好公开的打算。”
温茜非常坚定地点头。
直到晚上。
阮啾啾收到来自涂南、焦樊、傅子澄、安柔、老孟、老孟老婆……等等一行人的兴奋的问候。
温茜特不好意思地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发誓真的，我只告诉了涂南一个人！”
阮啾啾怕的就是涂南知道。
要知道他的大嘴巴足以传播到整个世界了好吗！
不过，在涂南的大嘴巴传播之下，也免得阮啾啾再一一告知。大家的长篇祝福几乎要回不过来，同时，所有人也明白为什么程隽如此不高兴了。对别人来说，生女儿是小棉袄，生儿子是小裤衩，对于程隽来说生什么都不如阮啾啾的身体健康重要。
他已经在给阮啾啾挑月嫂，准备好在她肚子大的时候轮换着照顾她。
阮啾啾一脸无语：“其实没那么严重……”
程隽说：“你没有母亲，我也没有，所以有很多经验需要别人来指导。”
程隽说得很对，阮啾啾最近已经开始厌食的倾向。油烟对身体不好，她偶尔会给程隽煮个面，但大多数时候程隽都是在食堂解决，竟然还给阮啾啾请了营养师荤素搭配，她每日三餐就变成了营养餐，一克坚果都不能少。
这导致阮啾啾原本在不想吃东西的情况下，反而不知不觉吃多了。
站上体重秤之后，阮啾啾如天打雷劈，面对着上面显示的三位数不敢置信。她捏了捏脸上的肉，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着最重要的长胖危机。
阮啾啾开始拒绝每天吃那么多，并给程隽科普孕妇肥胖生孩子的困难性。
程隽表示吃营养餐不会胖多少。
阮啾啾问：“我这副样子你不会觉得太胖了吗？”
程隽：“胖也没关系……”
下一秒，程隽日常挨锤打卡。
目送着阮啾啾怒气冲冲消失的背影，程隽陷入沉思。这是孕期的暴躁表现吗，果然，怀孕之后阮啾啾的脾气愈发喜怒无常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压根和怀孕不怀孕没有任何关系。
身为女性，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希望男方回答“瞎说，你一点也不胖”，而不是安慰她胖了也没事。
程隽是肯定不会懂阮啾啾的心理的，因此，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错。
一段时间后。
老孟的妻子约阮啾啾一起见了个面，她笑意妍妍地望着阮啾啾，说：“孩子看起来长得速度很快啊，你看看，肚子都有点显怀了。”
阮啾啾淡定地摸了摸小肚子。
“这其实是脂肪。”
老孟妻子：“……”
肚子渐渐变大，阮啾啾的心情每天都在直线下降。总感觉肚子里装着不轻不重的秤砣，睡觉不敢翻身很恼火，偶尔想让程隽抱着睡也不能实现很恼火，时而莫名烦躁很恼火。
总之，每天都行走在心情极差与还好的边缘。
程隽默默等待到三个月过去，十二点一过，他长臂一伸把阮啾啾搂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亲。
阮啾啾睡得迷迷糊糊：“嗯？干嘛？”
程隽：“三个月了。”
阮啾啾醒了大半：“……没兴趣。”
……
程隽低垂着头，孤孤单单地在床头坐着，任凭身后阮啾啾睡得正熟，轻微的呼吸声在夜里如此清晰。
程隽：“唉。”
阮啾啾怀孕的第四个月，程隽的心情也跟着直线下降。
*
孕妇尽量减少身体辐射，自然是少碰电脑和手机。
在一群人的好说歹说之下，阮啾啾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暂时回家休息。能拥有到这么长的假期，也只有她这个老板娘能享受到如此的待遇了。
躺在家里闲得无聊，没想到通过老孟，老魏联系上她。阮啾啾参与他们的几次聚会，对这位大佬依旧是崇敬之心，虽说是老孟的朋友，嘴里叫着一样的称呼，但说到底是前辈，她不敢怠慢。
他们谈了好久，阮啾啾这才明白，魏先生居然是来拐她转行。
说转行也不算，只不过是从游戏转到了动画。老魏有一个工作室，正在开启新项目，一直希望阮啾啾能够加入，现在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阮啾啾跟他聊了许多，说到最后老魏的眼神闪闪发亮，手舞足蹈，哪像个五六十的男人，讲起自己的项目来就像个小孩似的。
她决定考虑几天时间。
程隽全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对于自己的妻子竟然也被人挖墙脚这种事情感到十分的不快，但是阮啾啾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不会阻拦。
阮啾啾腰酸背痛，本来不是水肿体质，现在晚上多喝几口水，第二天腿部就有些浮肿。她的双腿搭在程隽的腿上，懒洋洋地倚着靠垫。
程隽慢吞吞地剥果仁，当着背景板。
“我听说，人家都会上一些准妈妈的培训班，我也报个名。”
程隽：“讲什么的？”
“大概是照顾小孩子的常识之类。”
闻言，程隽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瞟向锁着纸箱子的柜子，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用不上的。”
阮啾啾：“？”
她顺着程隽的目光望去。
阮啾啾面无表情：“别给我说你已经想好要送给谁了。”
程隽的脑海浮现他理想中的一二三人选，徘徊之际，沉思片刻：“还没确定。”
阮啾啾：“……”
她开始替未来的孩子感到担忧了。
第115章
阮啾啾纠结几天，终于想好要报的孕期培训班。
有早教，有瑜伽，有母婴护理……各种各样看得阮啾啾眼花缭乱。她想去的培训班距离家所在的地方不远，约莫两公里左右，培训班价格比较贵，人也少一些，方便阮啾啾去上课。
程隽要来回接阮啾啾才放心，却被她拒绝了。
不是她自我认知太过良好。她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时候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再出现程隽只会让大家的注意力跑偏。
距离不远，司机来回接送都有些大惊小怪，程隽的出现只会让阮啾啾被一群人议论纷纷。
为了让程隽能够答应，阮啾啾的态度极好，又是撒娇又是主动送亲亲，让程隽占足了便宜。
终于，阮啾啾成功报上培训班，混迹到一群人中间。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素净清丽，穿着一身运动服，头发长长许多，被高高扎起来。尽管如此，阮啾啾进入房间的时候，依然受到了诸多的注目礼。
她客气地跟大家打招呼。
房间里的孕妇们肚子有大有小，阮啾啾站在最后一排，身旁的几名孕妇都好奇极了，纷纷询问她年龄多大，怀孕多长时间。只不过是一节课的功夫，大家纷纷热络起来，叫阮啾啾“小阮”，还约她下次一起去喝下午茶。
身旁一名三十多岁的高龄产妇笑吟吟地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啊？”
阮啾啾愣了一下，敷衍道：“就是个普通码农。”
“噗，别逗乐了，就你这样，哪是普通工薪能供得起的。”
阮啾啾笑了笑：“差不多，攒了点小钱。”
这些孕妇妈妈们一方面来上课，一方面也是建立社交的过程。她们的丈夫或多或少条件都不错，彼此之间认识了，以后多多少少能互相搭线帮忙，对彼此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偏偏只有阮啾啾含糊其辞。她们虽然很好奇，但阮啾啾守口如瓶，始终不透露信息。
跟着教练冥想，舒展身体，果然最近舒服多了，身体很少水肿，就连程隽挨骂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幸好其他孕妇也知趣，毕竟多多少少都是人精，还没摸清阮啾啾的底细之前，当然不敢随便乱说话惹她生气，这样也显得她们太过粗鲁。
这天。
一出门，冷风嗖嗖地刮，冻得阮啾啾缩了缩脖子。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气，灰色的天空隐隐有云层滚动，天气预报没有说下雨，阮啾啾却总觉得有种雨前的空气的潮腥味儿。
果然，上课上了一半，雨滴滴滴答答地打落在玻璃上，滑落下一道道泥泞的痕迹。
趁着中间休息的功夫，教练客气地让大家有需要的可以提前联系一下车，或者公司有工作人员，可以把她们送到家。
身旁的孕妇是个小老板的妻子，上下班有车接送，自然不担心。她坐在瑜伽垫上，发现阮啾啾同样怡然地坐着，不由问道：“你怎么回去啊？”
阮啾啾不想过多解释，免得她多想：“会有人顺路来接我的。”
“啊呀靠谱吗，需不需要我家司机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