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皇后娘娘听说了今儿您与臻尚食冲突一事,特意命人来传话呢。”小丫鬟说道。
“什么话?”玫嫔手里的动作一停,开口问道。她显然是十分在乎皇后的想法的。
“皇后娘娘说,让您不要大张旗鼓的动手。她还说纳兰舒容是陛下看上的人,咱们不能隔靴搔痒,要一击即中。”
“本宫知道了。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只不过,趁着现在皇帝还没有把她纳为妃嫔的心思,我们还是要尽快动手再行。对了,你也催一催兰贵人她们,一个个的每天跟在本宫后头,可不能只知沾光,不知分忧呀。”
“是,奴婢这就去。”那小丫鬟说完话,转身走出了内室。不过转眼,她又走了回来道:“主子,臻尚食给您送晚膳来了。”
“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不是要巴巴的过来侍候本宫。”玫嫔笑道。“让人进来吧,本宫也教她学个乖。”
“是。”
等到纳兰舒容跪在内室的时候,玫嫔已经让人把桌子搬走了。
“臻尚食,本宫的桌子坏了,真是不巧,要委屈你亲手举着这些碗碟,服侍本宫用膳了。”玫嫔得意开口道。
纳兰舒容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心。前世的时候,玫嫔就把这个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过,只不过当时是为了打纳兰凝香的脸。没想到这辈子,她依然用了此招。
不过,今世的纳兰舒容学聪明了,她早有防备。
“奴婢早就听说玫嫔娘娘宫里地气最暖……”纳兰舒容开口道。玫嫔一笑,脸上更加得意。地气暖,那是因为陛下时时来。
“所以。”纳兰舒容继续道:“奴婢给您准备的菜食都是冷盘。”
冷盘,即是凉菜。纳兰舒容之所以准备冷盘就是因为它端起来不会烫手。
“混账!你胆敢拿冷盘糊弄本宫!本宫是嫔位,每餐理应四道热菜,一道热汤,两道冷盘,一道点心。如今,你拿来了这么多冷盘,分明是不把本宫当主子看!”
玫嫔正好担心没有由头处置纳兰舒容,却没想到她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此刻,她三分气,七分戏,把身边的软枕一股脑的全都砸向了纳兰舒容。
“奴婢不敢。”纳兰舒容侧身躲过了那软枕道。
“还说不敢!这冷盘都已经端上来了!迟月,看看她带来的是不是都是冷盘?”
叫迟月的丫头伸手往几个盘子上摸了一摸,而后点头道:“回娘娘的话,这些的确都是冷盘。臻尚食不知规矩,按照宫规,您大可处置她。”
“呵,听见没有。纳兰舒容,本宫身为嫔位,今儿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来人,上墨刑!”
所谓墨刑,便是用针在人脸上刺出图案来,而后再用墨水染过。如此这般下来,人脸上便会留下墨色图案。这道刑罚倒是不痛,只不过却有毁容之效。对于后宫中的女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这是玫嫔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招数。墨刑不疼,说出去不会有人骂她狠毒。可墨刑却能毁容,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哪里还会有人喜欢。更别提像皇帝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了。
眼看着小丫鬟把刑罚所用之物拿了上来,玫嫔得意洋洋道:“迟月,刚才本宫让你关上宫门,你关了没有?”
迟月点头回了句关了。
玫嫔继续说道:“很好。本宫倒要看看,这回谁还能来救你。今儿是二十九,陛下正忙着与群臣宴饮呢!”
“玫嫔娘娘当真要对我施墨刑?”纳兰舒容施施然开口道。
“废话。今儿当着那么多的面,你拿着那么多的蜀锦招摇过市,本宫却连摸都没摸着边。你以为,本宫还能放过你!更何况,你今儿拿这些冷盘来哄弄本宫,分明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玫嫔原也没这么气,可自己说着说着这火气也就大了起来。
此刻,她掐腰站在殿内,满脸嚣张跋扈的气焰,指着纳兰舒容的鼻子骂了半晌才算消气。
“行了,行刑!”玫嫔摆手道。
“等等。”纳兰舒容忽然开口拦道。
“怎么?现在才知道认错,才想起来求饶?晚了!本宫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呢!”玫嫔不耐烦道。
“玫嫔娘娘,奴婢不拦着您对奴婢行刑。奴婢只想告诉您一件事。”纳兰舒容坦然道。
“说。”玫嫔懒懒道。
“玫嫔娘娘,今儿上午奴婢去给陛下送汤饮之时。陛下一时心情愉悦,封奴婢为御膳房总管。”纳兰舒容一字一字说道。
“呵,御膳房总管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奴婢之身。”小丫头迟月不屑说道。
可是,上首的玫嫔脸色却变了。
“你说什么!你说你现在是御膳房总管!”
“没错。照理,内务府会在晚膳时分传旨,可惜玫嫔娘娘您吩咐人关上了宫门,所以错过这旨意也是正常的。”纳兰舒容含笑道。
迟月有些不理解,凑到玫嫔耳边轻声问道:“娘娘,即便她是御膳房总管又如何。”
玫嫔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大虞等级森严,御膳房总管虽然也是奴才,但却只需亲自负责太后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膳食。今儿我命她过来送膳,便是破了这规矩,是大大的僭越!”
“没错。”纳兰舒容含笑道:“所以今日奴婢给您送来的都是冷盘。这些冷盘即使放在一起,也
不算是一顿正经膳食。当然了,若是您还想因为冷盘一事罚我,奴婢也会受着。只不过,这也就说明您真有僭越之心,想取皇后而代之。若是您不罚嘛,咱们倒还有个说辞,去跟皇后娘娘解释。”
“你!纳兰舒容,你竟如此会算计,倒是本宫看走了眼!”玫嫔气鼓鼓说道。
“奴婢不敢。大虞规矩如此,奴婢只是不想因为此事受牵连罢了。再有,陛下今日与前朝宴饮,恐怕少不得奴婢在旁照应。娘娘若是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谈。”
说完话,纳兰舒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室。
玫嫔哼的一声坐在榻上,只气得头脑发胀。“怪不得皇后娘娘说这个丫头不好对付,真是个贱人。”
旁边的小丫头惴惴不安说道:“主子,方才宫门打开,有个小太监要来传旨呢,八成是臻尚食获封总管一事。虽然您不想见,可那是陛下派来的人手,您好歹听一听啊。”
“听听听,听什么听!就说本宫睡了!没工夫管那些闲事!”玫嫔发着脾气道。“滚滚滚,你也给本宫滚出去。”
小丫头见势不好,赶紧躬身走了出去。
玫嫔转身躺回榻上,心里不由得算计起来。
新年时分,处处都是大红的欢喜。纳兰舒容没有亲人记挂,心里倒也少了几分伤感。
三意是有个祖母在外头的。不过幸亏他家中富庶,族中子女又多,因此他祖母倒也滋润。故而,三意这心里也是无牵无挂。
三十那晚,三意等了纳兰舒容半宿,与品宁等人摸了一会牌。直到戊时过后,纳兰舒容才总算被皇帝那边放了回来。
“舒容,品宁准备好了馅和面,咱们就等你回来包饺子呢。”三意的脸上带着喜色道。
纳兰舒容往榻上一瞧,只见品宁和莲清正坐在那里烤火。榻上还散落着一副牌,显然是几人刚玩过的样子。
只是,莲清到底跟几个人不太熟,因此还有些拘泥。特别是见到纳兰舒容回来,她的脸上就更加不安。
“莲清也来了?皇后放了你的假?”纳兰舒容主动说道。
莲清点点头,品宁替她解释道:“皇后娘娘出宫的时候见她冻得实在可怜,便准她回来休息一晚。反正陛下这两日忙着,也不会管这等小事。”
“甚好。今儿的饺子是什么馅的?”纳兰舒容问道。
品宁笑道:“三意哥说是吃腻了猪肉,非说让我做些牛肉的。我知道小姐喜欢虾仁,便又另做了一份虾仁馅。”
若是在昨日之前,纳兰舒容和品宁的饭食还没有这般好。只是因着昨日成了总管,所以在这食材的取用上也变得宽松了不少。
“极好。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新岁了,咱们可要抓些紧。”纳兰舒容说道。
品宁的脸上却带着笑容道:“我们倒是想抓着小姐包饺子,可惜三意哥恐怕不肯放人呢。”
纳兰舒容微微诧异的看向三意。三意一笑,柔声说道:“不过是想送你新年贺礼罢了,偏偏被她们说得不成样子。走吧,容妹妹。”
这是三意第一次喊出妹妹二字。
纳兰舒容有些发愣。杨三意那么聪明,这两个字自然不是白叫的。他是想告诉自己,他已经把这段感情放下。此后,只有容妹妹,再也没有容儿了。
“三意哥。”纳兰舒容轻声道。
“走,哥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怎么,当上了总管,连哥哥都不想认了?”三意打趣道。
纳兰舒容连连摇头,跟上他的脚步道:“咱们去哪里?”
三意没有回答,径直走在前头。
直到拐了几个弯,二人来到了月华楼。
月华楼是宫里最高的一处楼阁。据传,先皇最得宠的一位妃嫔曾经居住在这里。只是如今,已经人去楼空。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三意问道。纳兰舒容摇摇头。
“你看,这所宫殿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宫殿。当然了,今儿是三十,月亮也不那么亮。不过,却有别的惊喜。”
三意的话音刚落,恰好子时的钟声响起。而后,几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奔雷呼啸而上,在暗黑色的天幕下绽放出一朵朵琼花。
“烟花?!”纳兰舒容略带惊喜喊道。
“是。我走遍了整个皇宫,只有此处最高,风景最好。容妹妹,人人都说烟花易逝。我虽不能替你留住它,但却能让你看见它最美的一面。”三意微微发细的嗓音响在耳边。
纳兰舒容淡淡一笑。
皇宫的另一侧,凤歌鸾舞,杯酒交错。皇帝坐在上首,听着下头各个妃嫔之间恭贺新年的声音,心里却总觉得缺点什么。
“陛下,您怎么不往外瞧呢。”立升指着外头的烟花说道。虽然外头天气寒冷,可架不住屋里屋外的地龙火光蔼蔼,所以此刻开着门倒也不觉得冷。
玄远顺势抬眸,只见今年的烟火分外美丽,一层霞色一层柔光,让人移不开眼。
“立升,今儿这菜做的实在难吃,把御膳房总管叫来,朕要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做的。”玄远说道。
立升一愣,今晚这菜,他明明看见皇帝一口也没吃啊!他再仔细品品皇帝的语气,自觉其中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
这,这是怎么回事呢?立升望向皇帝,见他的眼神盯着外头的烟火,似乎也在感慨今年烟火的美丽。
唔,立升恍然大悟,陛下是担心臻尚食错过这场烟火?亦或是,陛下想让臻尚食陪着,一起看烟花?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传。”立升寻思过味来,便赶紧回道。
可惜,此刻的纳兰舒容正站在月华楼上。立升寻人不得,自然又挨了一顿骂。
“陛下,您也不能怪奴才。这臻尚食不在御膳房,连她身边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立升说道。
“罢了。那就明日再问吧。”玄远不乐意道。
立升躬身答是,而后想到方才皇后的叮嘱,又奓着胆子问了一句道:“陛下,皇后娘娘说今儿身子不便,不能陪您过新年的头一天了。您看想让谁陪着?”
玄远摆摆手道:“一会席散了,朕会去月华楼祭拜母妃,不用别人陪了。”
立升点了点头,答了一句是。
等到纳兰舒容再回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时候,品宁和莲清已经包好了饺子。
“小姐,方才立升公公来传您呢,只是没说是什么事。”品宁眼中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纳兰舒容摆摆手道:“若是有事,他自然不肯轻易走,放心吧。”
品宁点点头。“好在小姐您成了御膳房总管,赵总管才把整个小院都分给了咱们。要不然,三意哥这么来来往往,肯定要被别人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