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脸色微变“明天就是新年,舅公别说死呀死的。舅公勤加锻炼,饮食合理,六十岁也能领兵打仗。”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卫青笑着说。
三郎很想问,你知道按照历史,你四年前就死了吗?怕吓着卫青,三郎嗤一声,“舅公是不是忘了我会医术?”
卫青哑了。
大郎忍不住笑了,“舅公,今天是除夕,别说丧气话。我们何时能到长安?”
“年后不下雪也不下雨,正月二十前能到家。”卫青道。
正月三十日,休沐日,天气极好,早饭后二郎就领着四郎出去。史瑶和太子送他们出门,叮嘱四郎别调皮。太子刚到廊檐下,一直大鸟冲向太子,太子下意识抓住史瑶往后躲,看清是一只鹰,忽然停下,“这只白鹰不是——”猛然睁大眼,“三郎回来了?!”
“阿兄在哪儿?”四郎转身问。
太子“在,在,阿瑶,三郎此时一定离长安不远了,我——”
“别急。”史瑶算着时间,两个儿子该回来了,看到鹰腿上光秃秃的,史瑶也很激动,见太子喜不自胜,她反而不激动,还想笑太子,“殿下,舅父回来一定会令人进宫禀报,三郎养的鹰比马儿跑的快,前来向父皇禀报的士兵此时极有可能还未进城,殿下应该向父皇禀告。”
四郎伸手抓住史瑶的衣裳“母亲,是不是大兄回来了?”
“是呀。”史瑶抱起四郎,“二郎,别去东市 ,随你父亲一起去接大郎和三郎。”
二郎想也没想“这是当然。母亲去吗?”
“我不适合去。”史瑶道,“殿下快去换身衣裳,“你俩也去换身衣裳。”说着把四郎递给内侍,令他抱四郎去永寿殿。
天气冷,每天早上给四郎穿衣裳都像要他的命。今日四郎听到去接大郎和三郎,到卧室里就打开衣柜,把他喜欢的衣裳都翻出来。摸摸这件,看看那件,二郎都换好了,小孩还皱着眉头纠结。
“怎么了?四郎。”二郎问道。
四郎“我都想穿。”指着节后史瑶令绣工给他做的新衣。
“穿给大兄和三郎看?”二郎问。
四郎点点小脑袋“是呀,是呀。阿兄,我为什么没有好多个我啊。”
“因为我也没有好多个我。”二郎也不问他,找一件黑色直裾给他套上,“大兄和三郎也没好多个我。咱们穿一样——”
四郎推开他的手,“我不要和阿兄穿一样。”
“你要穿什么样的?”二郎问。
四郎看来侍从,又看看二郎,都是黑色的衣裳,翻出一见正红色,“我要穿这个。和你不一样,大兄、阿兄看得见我。”
“帽子呢?”天气虽好,外面也冷,二郎道,“帽子没有红色的,戴这个黑色的好不好?”
四郎摇摇头“不好。”打开放帽子的柜子,拿出一顶红色镶金边,正中间还有金色“王”字虎头帽,“我要戴这个。”
“这个是你两岁时戴的。”史瑶想着给孩子留个纪念,就把几个儿子最喜欢的衣帽留下来,四郎自然也不例外。二郎道,“你现在戴不上去了。”
四郎“可以,可以戴的。”使劲套脑袋上,“阿兄,给我换衣裳吧。”
“红色衣裳和红色帽子?”二郎揉揉额角,无力地说,“你怎么不再穿一双红色的靴啊。”
四郎忙问“我有红色的靴?在哪儿?”
第134章 少年英雄
二郎呼吸停了一下, 颇为头疼“没有红靴。”
“没有?”四郎好生失望, “我要叫母亲给我做红色的靴。”
二郎抓住他的胳膊“我见到母亲就告诉她,你别乱动,我给你穿衣裳。”
四郎张开双臂, 二郎把他身上的衣裳扒掉换上红色的,本以为会很难看,上上下下看一番,“还行。”
“还行?”四郎皱着小眉头, “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二郎总感觉他说不好看, 四郎会继续翻找衣裳, “很好看。大兄和三郎一眼就能找到四郎。”
“我们走吧。”四郎把手递给二郎。
二郎怕太子等急了,令侍从抱着二郎。
太子等得是有点急,正打算进去喊他俩,二郎出来了,“怎么这么——四郎戴的什么?!”
“他小时候的帽子。”二郎道,“孩儿不让他戴,他一定要戴。”
四郎很怕太子让他拿掉,抢先道“我就要戴, 就要戴。”
太子好笑“我也没说不让你戴。现在可以去宣室了吗?”
四郎小脸微红,扭扭捏捏道“可以的。”
父子三人甫一到宣室, 刘彻就忍不住问,“四郎,你戴的什么东西?”
“虎头帽啊。”四郎行礼后跑向刘彻,“祖父, 我好看吗?”
刘彻看向太子,太子苦笑。刘彻转向二郎,二郎叹气。刘彻扶额,“四郎,这个帽子是小孩戴的。”
“我小啊。”四郎道。
刘彻噎了一下,“你不小,五岁了。”
“五岁也小。”四郎转向二郎,“阿兄,我小不小?”
二郎笑道“跟我比你很小。”
“祖父听见了吧?”四郎没容刘彻开口就说,“祖父,我们去接大兄和三阿兄吧。”
刘彻没听懂,看向太子。太子把他的猜测告诉刘彻。此时有用鸽子传信,有用大雁传信,刘彻再次听到太子提到鹰也没怀疑,在太子说完就回卧室换衣裳。然而,出了宣室,刘彻就感觉到所有禁卫都偷偷看四郎。
刘彻打量一番抓着二郎的手,欢天喜地的四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啊。
两万骑兵凯旋而归无需皇帝亲迎,领兵之人是大将军,两名监军是皇孙,这支军队就不一样了。大军出发前,除了帝后和太子一家,连平阳长公主也不知道大郎和三郎随军出征。
大军出发后,百姓听说两个小皇孙也跟过去,没人说皇家胡闹,因为汉军要面对的是匈奴。一着不慎便会全军覆没。百姓纷纷说皇帝打仗打疯了,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以致于大军刚到长安地界,老百姓就奔走相告,大将军回来了,两位皇孙回来了。
刘彻乘车抵达城外,碰到振威将军。振威将军很是纳闷,他还没入宫,皇上怎么就知道他们回来了?随即想到三郎的鹰,振威将军想明白又回去禀告卫青,皇上到了。
驰道两旁全是附近百姓,禁卫开道,刘彻下车,大郎纳闷了“祖父身边是什么东西?”
卫青也下马了,正领着大郎和三郎往刘彻走去,听到大郎的话看过去,“什么什么东西?”
“祖父身边的红团子啊。”大郎道,“舅公没看到?”
卫青“你父亲从车上抱下来的,应该是四郎。”
“四郎?!”太子下车时三郎正下马,就没看到太子把四郎放地上,“四郎怎么穿一身红出来了?”
四郎抓着太子的手,很是紧张,“父亲,大兄呢?我为何没看到啊。”
“朝咱们走来的那些人当中,两个最矮的就是大郎和三郎。”太子小声说。
四郎惊呼“真的吗?”甩开太子的手,拔腿就跑,扯开喉咙喊,“大兄,阿兄,我好想你们啊。”
刘彻踉跄了一下,争相偷看龙颜的百姓齐刷刷向小红团看去。刘彻眼睛余光注意到身边的宦者和禁卫也在看四郎,忍不住高喊“刘宣!”
四郎停顿一下,刘宣?那是谁啊。不管了,继续跑,“大兄,阿兄,你们怎么才回来啊?”
“你怎么穿成这样?”三郎走向前。
四郎停下来,仰头看去,眉头紧皱,“阿兄?”
“是我。”三郎道,“不认识了?”
四郎摇摇头,思索片刻,“阿兄不一样了。”
“四郎都长高了,阿兄也长高了啊。”三郎把剑解下来递给身后的中护军,弯腰抱起四郎,“这一身是谁给你穿的,母亲吗?”
四郎像献宝似的,“我自己啊。大兄,是不是一下就看到我啦?”
“是呀。想不注意你都难。”大郎话音刚落,刘彻走到跟前,“孙儿拜见祖父,祖父长乐未央。”
刘彻微微颔首,转向卫青,“比朕预计的晚许多,路上没出什么事吧?”其实看到大军几乎没少,刘彻就已经知道此行非常顺利。
卫青拱手道“启禀皇上,臣等刚出朔方就收到匈奴单于病逝的消息。”
“孙儿想亲自告诉祖父,便令信使回去了。”大郎道。
刘彻眼中一喜,忙问“匈奴单于怎么突然死了?”
“并不是突然。”大郎见三郎和四郎小声聊天,没有开口的打算,就把他们先遇左大都尉,后寻找右贤王的事大致说一遍。
刘彻惊得合不拢嘴,“你是说先消灭匈奴左部四万主力,后灭了右贤王?”
“是的。”大郎道,“多亏舅公提议急行军,否则找到右贤王驻地,右贤王也跑了。”
太子听得是目瞪口呆,“匈奴单于左膀右臂没了,匈奴单于也死了,那匈奴岂不是,岂不是——”
“并不是。”三郎把四郎递给大郎,“关外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匈奴单于王庭定然还有许多精兵。不过,左右贤王都死了,匈奴得乱一两年。一两年后也不敢侵扰有驻军的城郡。”随即又说,“祖父此时修书匈奴,匈奴必然会把左大都尉掠走的人放回来。”
刘彻张嘴想说什么,一阵风吹来,忽然惊醒,“回宫,回宫,回宫再说。”
回到未央宫,太子留下,大郎、二郎、三郎和四郎去长秋殿。太子出宫前,史瑶就吩咐厨子洗菜、剁肉和煮汤。永寿殿有庖厨,史瑶就吩咐永寿殿的宫女烧两锅热水。大郎和三郎见到史瑶,喝点热汤,吃两个包子,史瑶就赶他俩去永寿殿沐浴。
刘彻到宣室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卫青和太子坐下回话,第二件事便是亲自拟诏,昭告天下此次大胜,随后才问战争经过。
刘彻听到药包的第一反应是看太子,见太子十分震惊,又听卫青说,大郎和三郎没告诉太子,很想抓住两个孙儿揍一顿,“那些做炸药包的术士现在何处?”
“三郎说在宫中。”卫青道。
太子惊呼“现在还在宫中?”
“我没见过做药包的术士。”卫青对太子说。
刘彻“是在宫里,昨天朕还召见他们。”让他们算算大军何时回来,万万没想到他们最擅长的不是炼丹,也不是占卜,是做炸药。刘彻心中复杂,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父皇召见他们,他们都没向父皇禀告此事?”太子问道。
刘彻叹气“这事怪吾,吾从未问过。对了,仲卿,大郎和三郎此次随你出去,路上有没有喊累?”
“没有。”卫青下意识看太子。
刘彻注意到他的表情“他俩在路上干了什么?都不能让太子知道。”
“微臣不知该怎么说。”卫青把大郎杀死匈奴左大都尉,之后的表现告诉太子,看到太子不敢置信,“微臣也被大郎给惊着了。”
刘彻想到早年大郎拔剑杀江充,反倒不意外,“除了这件事,没别的?”
“没了。”卫青道,“只是听大郎的意思,匈奴再敢杀人掠物,他就亲自领兵打到匈奴王庭。”
刘彻瞥一眼卫青,心想,若不是他俩去年才十二岁,他俩可不会让你挂帅,“此事过几年再说。仲卿,先回去歇息吧。”
“喏。”为了早点回来,昨天晚上赶一夜路。并不是卫青让将士赶路,而是将士们归心似箭,不愿意睡觉。卫青昨晚没睡,早上还没吃,又困又饿,刘彻话音落下卫青就起身回去了。
卫青走后,太子就对刘彻说他想去看看大郎和三郎。此次大捷堪称刘彻登基以来最大一次胜利,损失千人,灭敌七万,还送一个匈奴单于,刘彻高兴得恨不得出去狂奔谢苍天祭后土,因太子在,他不好表露出来。
太子要走,刘彻摆手,赶紧走。太子走后,刘彻仰天大笑,笑了得有一炷香,黄门令都想去请三郎来给刘彻看病的时候,刘彻止住笑。
翌日上午,史瑶盯着大郎和三郎抹上面脂,才同意他俩和二郎、四郎出去。大郎走出长秋殿就拿汗巾擦脸,“我又不是女人,抹什么面脂啊。”
“母亲是见咱们的脸吹裂了,才让咱们涂抹。”三郎道,“你现在擦掉,晌午回来母亲看到你的脸干了,肯定会亲自给你抹。”
大郎手一顿“不会吧?”
“会的,会的。”四郎坐在二郎胳膊上,看看三郎又看看大郎,别提多高兴,“母亲早上还给我抹呢。”
二郎把他放在车上“是昨天早上,今天早上是我给你抹的。”
“嗯,昨天。”四郎不在意这些小事,“大兄,阿兄,二阿兄铺子里有好多好玩的,我带你们去。”
“今天哪也不能去。”
三郎扭头看去“父亲?不是去宣室吗?怎么又回来了?”
“快去换衣裳,随孤一起上朝。”太子道。
大郎“我们十三岁也可以参加朝会?”
“想多了。”太子道,“听你祖父的意思,今日会当着众封你们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