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吓一跳,惊呼:“小心!”
“没事的。”二郎站直,跑到刘彻身边仰头看着他,“好玩吗?”
刘彻不得不承认,没有小孩会不喜这样的床,“挺好的。”
“早知道就不让祖父来看了。”二郎撇撇嘴说道。
刘彻笑了,“这个是不是你令木匠做的?”
二郎惊了,滑梯是他的私心,可是怎么人人都能看出来,“祖父怎么猜到的?”
“大郎和二郎更喜欢底层。”刘彻冲一个拿出棋盘,一个递给卫青棋子的俩小孩努努嘴,“只有你拉吾看你这个东西。”指着滑梯。
二郎承认他不爱下棋,可他真不想被说成贪玩,“祖父,孙儿想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床,明天叫木匠也给祖父做一个好不好?”
“吾不要你们小孩喜欢的床。”刘彻试想一下,他卧室里放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未央宫上上下下都该以为他疯了。
二郎心说,才不是这样的床呢。见刘彻这么不给面子,二郎道,“那就不给祖父了。祖父,孙儿和你说,你以后不要羡慕。”
刘彻望着比他膝盖高一一点的小孩半诱惑半威胁他,没有不快,只有更想笑,“好好好,不羡慕。”
二郎见状更生气了,调走走到三郎身边,扯一下三郎,“阿弟,你看祖父,不信我。”
“那就让祖父后悔去吧。”三郎道,“舅公,父亲天天教我们下棋,舅公让我们十子好不好?”
刘彻“扑哧”笑喷,“吾还以为三郎你会说,别让你们。”
“孙儿才四岁。”如今依然以十月为岁首,今年是元封元年冬十月,三个小孩又长一岁,“舅公四十二岁。”
卫青:“让你们十子不是不可以,我还有事,只能下一局。”
“我来。”二郎挤到大郎和三郎中间,正对着卫青,“我天天和父亲下棋。”
刘彻见二郎这么好玩,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你父亲的棋艺是你舅公教的。”
“父亲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郎悠悠道。
刘彻眼中闪过惊讶,忙问:“大郎可知这话何意?”
“弟子比老师厉害啊。”大郎道,“儿子比父亲厉害。”
二郎掰着手指算一下,“那岂不是我们一定能赢舅公?”
刘彻发现他半天比这一年笑的都多,“是这么算的。你们快下,吾来做中人,不准悔棋,不准耍赖。”
卫青看向刘彻,皇上怎么跟着他们一起闹?
“舅公,让我们的十子,我帮你下啊。”二郎说着话把十个棋子堆在正中间。
卫青好气又好笑,看一眼二郎,“输了不准哭鼻子啊。”
“我不会输的。”二郎道,“我有阿兄和阿弟帮忙,舅公没人帮。”
刘彻又想笑,“你们仨加一块也才十二岁。”
“祖父,不是这样算。”大郎道,“我们三个加一块比舅公高。”
卫青乐了,“是是是,比我高很多。”
“舅公,母亲说过一句话,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刘彻和卫青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三郎有前世记忆也不敢在两人面前托大,也就比在太子面前更像小孩。
卫青:“你不讲,我是猜不出。”
“是什么?说给我听听。”刘彻道。
三郎:“乱拳打死老师傅。”
“看来你们仨是一定要赢我。”卫青道,“那我就认真下了。”
三郎:“我们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二郎看向大郎,“大兄,我没说错吧?”
刘彻又想笑,“我听这话怎么觉得你们不是下棋,是想要仲卿的命。”
“你们只说话不下棋,我就不和你们下了。”三个小孩三张嘴,一人一句,卫青说不过他们。何况卫青不善应付小孩,极为聪慧的小孩他更束手无策。
二郎:“阿兄,阿弟,我们一人下一子?”
大郎微微颔首,三郎说一声好。
卫青笑笑没当回事,然而,随着棋盘上的子越来越多,白子杂乱无章,捏着黑子的卫青头痛了,下意识看刘彻。
刘彻很是意外。
二郎见卫青皱眉,很是得意,“舅公,你要输啦。”
“离你舅公输还很远呢。”刘彻道,“二郎,不准说话扰乱你舅公。”
二郎其实也没看出卫青有没有输,只是看到卫青发愁,他兄和他弟自信满满,哼一声,“不讲就不讲。”
大郎和三郎也没敢做太过,最后卫青艰难险胜。二郎不相信,惊叫道,“我们输了?!”
“你们输了,小二郎。”卫青却高兴不起来。
一直旁观的刘彻打量三个孙儿,三个小孩三种想法,刘彻只看出二郎乱下,大郎和三郎帮二郎善后,却没看出大郎和三郎谁更胜一筹,深深地看了两个孙儿一眼,问道:“仲卿,找吾何事?”
“南越叛乱已平。”卫青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份文书。
刘彻看看,叹气道:“这些南蛮,从来都是表面臣服啊。杀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站起来。”
“那就全杀了?”二郎好奇道。
刘彻险些呛着,不敢置信地问,“二郎再说一遍。”
“祖父要把那些人全杀光吗?”二郎问,“祖父,不要吧。”
刘彻张了张嘴,伸手捏捏他的小脸,“朕不是暴君!”
“太好啦。”二郎说出来,一看刘彻脸色更难看,下意识躲到三郎身后,小心翼翼的问,“祖父要怎么做啊?”
刘彻想一下,“朕打算巡边陲。”
“巡边陲?”二郎想一下,“是出去玩?我也要出去玩。祖父带上我好不好?”
三郎忙说:“孙儿也想去,祖父。”
自打出生连长安城都没出去过的大郎也跟着说,“祖父,孙儿也想去。”
“陛下,臣府上还有事,先行告退。”不待刘彻同意,卫青走到外间穿上履就往外走。
刘彻大声咒骂一句,眼角余光注意到二郎吓一跳,忙说:“吾不是冲你们。”
“祖父生气了?”二郎担忧道。
三郎跟着问:“祖父不想带我们去玩儿?”
“祖父要自己去玩吗?”大郎问。
刘彻头疼,第一次觉得他儿子不易,这哪是三个可人的小孙儿,简直是磨人精,“你们还小。”
“我们四岁了。”兄弟三人一起说。
刘彻的脑袋更痛了,“你们不听话,吾就使人去寻太子。”
“父亲又不领孙儿出去玩。”二郎一副“你找他也没用”的表情,“祖父真小气。”
第68章 狗嫌猫厌
刘彻气结, 看向二郎, 二郎也在看他,一脸“我没说错, 祖父你就小气”的模样, 让刘彻火大的想揍人,“对,吾很小气。”
二郎傻眼了,不禁眨一下眼,他听到了什么?当皇帝的人承认自己小气?
刘彻有点破罐子破摔, 一见二郎无言以对, 顿时乐开怀,“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实在想出去玩,叫三个叔父带你们去东市和西市。”
刘彻出长安巡边陲, 需太子代理朝政。刘彻不想也知道他走后太子得有多忙, 才没提让太子领他们出宫。不是真小孩的大郎和三郎也能想到这一点。三郎先开口说, “叔父不出城。”
“你们还想出城?”刘彻惊讶, “你们才几岁?”
二郎:“城里不好玩啊。”
“我们去好多次。”大郎接着说。
三郎补充道,“休沐日都去。”
“那也只能在城内玩。”刘彻道,“你们现在听话,过两年你们大了, 我领你们出去。”
二郎不信他,“真的吗?”
“朕是皇帝, 一言九鼎。”刘彻道。
二郎心想, 你是皇帝, 我才不信你。过几日你说你没讲过,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扭头找三郎帮忙,看到角落里的笔墨纸砚,眼中一亮,爬到角落里,抱着纸和笔,“祖父,写吧。”
“写,写什么?”刘彻愣了愣神,不明所以。
二郎理所当然道:“我们这次听话,祖父下次出去带我们啊。”
刘彻气乐了:“我生气了啊。二郎。”
“祖父不敢写吗?”二郎睁大双眼看着刘彻,不给刘彻说话的机会,又说,“原来祖父小气又胆小啊。”
刘彻扬起巴掌,吓唬他,“我真生气了。”
“我也生气了。”二郎不止一次听史瑶和皇后提到刘彻喜欢他们兄弟三人,而二郎也能感觉出刘彻很喜欢他们,才不信刘彻会打他,“我要哭了哦。”
刘彻“扑哧”笑喷,他跟一个小孩争什么劲,“吾还有事,你们是随我回未央宫,还是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不和小气又胆小的祖父回去。”二郎见刘彻转移话题,而他兄和他弟也没给他使眼色——别说了。二郎大着胆子说,“祖父,你走吧。”
刘彻捏捏二郎的小脸,“激将法对吾没用。吾真走了啊。”看向大郎和三郎。
大郎认真道:“要我们送送祖父吗?”
刘彻忍俊不禁,笑着说:“谢谢大郎,不用了。”
“祖父明天见。”二郎开口说。
起身往外走的刘彻踉跄了一下,回头瞪一眼二郎,“吾明天不想见你。”说完越过屏风,消失在三个小孩视线里。
二郎仗着屋里只有他仨,嘀咕道:“祖父真小气。”
“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大郎道,“他巡边陲又不是游山玩水,不可能让咱们去。”
二郎不懂了,“那你刚才还说?”
“我们真想出去。”三郎道,“我以为他会心软,没想到他没法和父亲比。我们要是这样求父亲,父亲早就同意了。”
二郎好奇道:“南蛮不是以前的江南吗?祖父去南蛮,不正是游山玩水?”
“南蛮和你知道的江南完全不一样。”三郎道,“你知道的江南是因为宋朝皇帝南下,把南边修的很好。我感觉现在的南蛮北夷连一条像样的官道也没有。”
大郎:“有的。秦始皇巡天下时修的驰道。”
“那是一百多年以前了,许多驰道早在楚汉相争时就毁了。”三郎道,“哪怕南蛮的官吏知道祖父过去,提前修路,也只是把泥路修平整,遇到雨天寸步难行。”
大郎忘了天有不测风云,“你说得对,不去也挺好。”说着,突然想到,“母亲说她家乡的车一个时辰行三四百里,是不是路也和这边不一样?”
“不一样。”大郎和三郎齐刷刷看向他。二郎吓一跳,“干么这样看我啊?车比我们知道的好,路肯定比这边的要好。”
三郎笑了,“阿兄越来越聪明了。”
“说得好像我以前是个傻子似的。”二郎冲他俩皱皱鼻子,“我要上去睡觉,你俩睡不睡?”
三郎:“不睡。我要去前面,你俩去不去?”
“去问母亲晌午吃什么吗?”二郎问道。
三郎:“当然不是。你饿了?”
“有一点。”二郎怕大郎笑他,“只有一点点哦。”
三郎站起来,道,“那咱们走吧。”
今日天好,早两日还未化的雪今日全化了,屋顶上的雪水打湿了地面,三个小孩也没逞强自己走。由内侍抱着他们,到长秋殿门口见有两辆马车,三郎忙喊内侍停一下,问身侧的大郎,“大兄,今日有客?”
“没有。”大郎道,“我没听到父亲、母亲说今天有人来。”
当值的禁卫听到,笑着说:“启禀三位皇孙,太子妃宫里今日无客。这两辆车是党帛和翟砚赶进来的。车上装了八袋东西,他俩此时还在殿内。”
二郎拍拍抱着他的宦者的肩膀,“我们快进去看看。”
内侍加快步伐,片刻,三个小孩看到廊檐下堆着七个大麻袋,门框边还有一个麻袋。二郎还未走近就大声问:“母亲,那是什么啊?”
“花生。”史瑶道。
大郎和三郎齐声问:“全是花生?!”
“全是花生。”史瑶话音落下,两个厨子又把他们吃烤肉的方形铁炉拎出来。在殿内伺候的阮书和闵画接过去,把铁炉放在正中间。
爱吃烤肉的三郎忙问:“母亲,今日还吃烤肉和暖锅子?”
“不吃。”史瑶道,“休沐日再吃。”
二郎算一下,苦着脸说:“还有好几天呢。”
“你们是母亲,我是母亲?”史瑶问道。
二郎抿抿嘴,让内侍放他下来,走到史瑶面前才问,“母亲把炉子搬出来烤火吗?”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学会拐弯抹角了,二郎,厉害哟。”史瑶嘴上夸赞,眼睛却瞪着他。
二郎眨眨眼,指着大郎说:“阿兄教的。”
“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大郎瞪他一眼,就对史瑶说,“三郎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