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泉的手下发现了许锦言,下来便是张天道的寻找。赫连郁认识库泉身边的张天道,但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阴阴阳阳的中原道士,眼看着他欺骗许锦言,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许锦言和自己联手设下的一个计划,他却忍不住那颗担忧牵挂的心。
许锦言在绥城郊外被张天道带走的时候,赫连郁就在一旁的树梢上面站着,属下曾劝告他,让他不要来,因为绥城的郊外和休斯城紧连,若是他现身,难保不被库泉的人察觉。
可他还是来了……。
知道许锦言要身陷险境,他无法平静,也无法压抑住想要过来看着许锦言的心思。
看着许锦言走入那浓雾笼罩的湖面,赫连郁一度忍不住要拔腿跑过去救她,但突厥二皇子的理智还是止住了他的行动。
许锦言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赫连郁也有。
无论如何,这个险局,就算事关生死也好,许锦言都得亲赴。
今日早晨是许锦言和他约定回来的时间,赫连郁自许锦言走的那一天就开始掐指算着这一天的来临,昨夜更是彻夜在城门守候。非是赫连郁不愿意休息,可是他坐不住,只要一坐下,那张清婉动人的容颜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或笑或静,皆美如画卷。
彻夜的等候,赫连郁的身子早已经凉了透,饶是他这般习武多年的人,那股自手心里泛起的寒意都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是他还是执意在此等候,就是想第一眼看见平安归来的许锦言。直到马蹄声音由远及近的踏来,赫连郁的一腔热血才全涌了上来,身子也跟着发了烫。
这个时间距离城门打开还有两个时辰,不会有过路的旅人,如果许锦言平安归来,这马蹄声带回来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赫连郁捏紧了手,昨日手下对他说了一个消息,让他的心思久久不能平静。
那手下本是被他派往北明打探许锦言的身世,赫连郁实在是很想知道许锦言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知道这样多关于库泉的秘密,又为何能算无遗策,甚至连何时会发洪水这样的天意都能看破。
可是这手下回来以后,告诉他的许锦言那些身世,赫连郁已经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因为那手下告诉他的第一个消息是,许锦言的夫君遭遇山洪,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许锦言的夫君死了,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剩下的事情,赫连郁是再没有心思听了。
赫连郁对自己因为这个消息而起的心情有些惶恐,因为他没有半分对于许锦言的同情,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惊喜。
旁边的城守听到了马蹄声,知道二皇子殿下等候彻夜的人应该是要到了,他慢慢的退后了一些,这些事关重大的事情,他不能缺席陪同皇子的等待,但是关于事情的奥秘,他却绝对不能得知。那“哒哒哒哒”的声音仿佛踩在了赫连郁的心上,赫连郁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自己皇子府中的姬妾都快住满了后院,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没打算压抑。
既然许锦言的夫君不在,而她又平安归来,那他没有道理再拒绝自己的心意。
终于,那匹黑色的骏马仿若凌空一跃般出现在了赫连郁的眼睛里。
赫连郁牵引着自己的马上前一步,想要迎着那人的归来,但赫连郁刚走了一步,黑马上的人显出了端倪,赫连郁的笑容瞬间便僵硬住了。
马上一对男女偎依,女子面容清婉动人,眉宇间都是甜蜜的笑意,她乖巧的将身子窝在男子的怀里,而那男子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里流露的都是春意水光,望向女子的目光,像是穷尽了天下的温柔。
赫连郁拽着缰绳,将马强留在了原地,他盯着马上的那对男女,手又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别的。
许锦言远远看见了赫连郁,她侧目低声对萧衡昭道:“你这张脸让赫连郁看见没关系吗?”
萧衡昭笑了一笑,直视赫连郁,他一早就看见了那远处男子殷切的眼神。
怎么?又有人打他媳妇儿的主意?
是不想活了么?
他轻柔的对怀中人道:“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他看见了也当作没看到。”
许锦言犹豫了一下,便也就同意了。
马一停,萧衡昭便将许锦言抱了下来,许锦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赫连郁还在眼前站着。
她推了推萧衡昭,小声道:“还有别人呢……你别这样。”
赫连郁被许锦言这句“别人”激的心里一急,顾不上看清抱着许锦言的男子是谁,便动了手,想将许锦言抢过来。
第三百八十章 怪梦
赫连郁没怎么过脑子就出了手,拽住了许锦言的袖子,想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但他的手刚一伸出去,距离许锦言还有两寸的时候就被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萧衡昭卷了卷自己的袖子,一副要大打一架的阵势,“二皇子这是何意?上来便强拽别人的夫人,这便是突厥的礼法么?”
赫连郁这才注意到了这个将许锦言护在身后的男子,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容颜俊美犹如天神,见一面……就不可能再忘了。
更何况,这不是赫连郁见他的第一面。
“怎么是你?”赫连郁惊道。
似又是想到了什么,赫连郁大声问道:“你怎么会是许锦言的夫君!”
他没有放过‘别人的夫人’这句话。
萧衡昭轻笑一声,“二皇子好大的忘性,三月前才见过,现在就能忘了你刚才想要拽过去的人其实早已婚配吗?”“可是她的夫君不是被山洪冲走了,已经死了么?”赫连郁看着面前那个美如天神的男人,脑海里不断的闪过无数的可能性。
北明大理寺卿张正,大乾太子萧衡昭,这两个人有一个极大的相似点,那就是都在突厥被传成了神。
而且……。
赫连郁直视着萧衡昭那一双漂亮至极的凤眸,那位北明的大理寺卿似乎也有着这样一双漂亮眼睛。
“张正?”赫连郁试探的道了句。
萧衡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郁。
赫连郁立马就明白了,遂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好大的本事,官都做到北明去了。”
张正没死,那也就是许锦言的夫君没死……而且还成了大乾的太子爷,赫连郁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脏跳的有点快,头也有点晕。
许锦言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一时也没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是为何原因。这一层关窍虽然没有想到,但她能看的出来,她再不出来打岔,这两人可能就要打起来了。
许锦言连忙上前一步,对赫连郁道:“殿下,您怎么还出了城门?”
赫连郁将目光移到了许锦言的脸上,那双琉璃眼眸正泛着灵动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可他原本荡漾炽热的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没什么,本皇子怕你误事,出门看看放心。”赫连郁冷下了脸。
许锦言当然察觉了赫连郁的变化,从前赫连郁待她还算是礼数周到,这怎么某人一来,赫连郁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她。
许锦言回头去瞪某人,你看,都是因为你,连带着人家都讨厌我了。
萧衡昭向她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他走过来将许锦言又护在了身后,对赫连郁道:“二皇子,您大可放心。无论我夫人答应了您什么,我都会帮她一起完成,绝不会坏您的事情。”
赫连郁被萧衡昭刻意展现的和许锦言之间的亲密而气的背转过去,他冷声道:“太子殿下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不过若是这样,那怎么能是夫人,而不是大乾太子妃娘娘呢?”
赫连郁的表情很是阴郁,你萧衡昭若是真的那么在乎许锦言,怎么不把太子妃的位子给她,只让她做了北明一个大理寺卿的夫人。
萧衡昭轻笑了一下,“这不劳二皇子费心,等大乾娶太子妃的时候,定然会给二皇子一张请帖。”
赫连郁攥了攥衣角,平静了一下表情之后转了过来,“宁安郡主,先进城吧。你的朋友还在别院等着你,也一夜没睡了。”
沈思思和赵晚枫其实也吵着要来城外等许锦言,但被赫连郁制止住了,赫连郁本想着是自己一个人来迎回佳人,却没曾想迎回来的不止是佳人,还有一个美如天神的佳人夫君。
赫连郁翻身上马,将马头拨转,掉头进了绥城。
许锦言也被萧衡昭再次抱上了马,她瞧了瞧赫连郁貌似生了气的背影,没太想明白,低声向萧衡昭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人家?”
萧衡昭摇头,“当然没有了。”
“那他怎么一看见你心情就不好了,原来人家对我可是礼遇有加,现在怎么横眉冷对的,肯定是你得罪过人家。”许锦言疑心道。
萧衡昭只是笑,凤眸抬起,看了眼已经远远走了的赫连郁。
夫人,有的时候觉得你还真是迟钝,人家看你的眼神都变了样,你都看不出来。得亏是提前把你骗到了手,不然这一回可真就危险了。
你这么迟钝要怎么办呢,当然是乖乖的躲在我的怀里,由我来保护你。
他有些得意的弯了弯凤眸。
——北明,五皇子府内,赵斐正在急速看着一封书信,没一会儿就看完了,他神色复杂的将信送至蜡烛处点燃,火焰立刻就将那封信燃烧成了灰烬。
赵斐一直有派人跟踪许锦言,他并不相信许锦言真的只是去益州的护国将军府,若是许锦言不生事,那她就不是许锦言了。
赵斐派去的人一直将许锦言跟到了函谷关岔路口,这岔路口分了两条路,一条路往青州,一条路往益州,就在这条岔路口上,他的人把许锦言跟丢了。
没几天,护国将军府莫名其妙的接到了已经消失了的许锦言,但只是一辆马车,许锦言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手下立刻给赵斐来了信,赵斐一瞬间就意识到许锦言肯定是去了青州,而不是益州。
青州毗邻突厥,从来都是多事之地。许锦言这么个爱惹事的刺头儿去青州能有什么好事。
赵斐给手下下了命令,让这些人全在青州待命,只要这段时间青州发生了一点乱子,巨细无遗,全给他把消息传回来。
刚来的这封信上就写了青州城最近的一些小动乱。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前段时间发了洪灾,洪水本来是要冲到青州城的,但是暴涨的若河莫名改了河道,青州城要遭受的洪灾全被冲到了突厥。
赵斐皱了眉,站起身来在窗前慢慢的徘徊。
若说这件事算是天灾人祸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河改了河道也可以说是天降恩赐。但他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和许锦言脱不了干系呢?
赵斐正沉思之际,忽有人轻轻叩门,赵斐不悦自己的思绪被打断,不耐烦的问道:“谁?”
柳扶娇柔着声音道:“殿下,是妾身。妾身给您炖了汤药。”
赵斐犹豫了一下道:“你进来吧。”
对于柳扶,赵斐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只是送汤药的话,赵斐也并不会拒绝。
柳扶扭动着细柳般的腰慢慢的走了进来,她将手中的汤盏放下,娇声道:“殿下,妾身给您炖了银耳莲子羹。您趁着热,快喝些吧。”赵斐现在没什么心思喝汤,他摇摇头道:“你放下吧,我有空了再喝。”
“是么?”柳扶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含着淡淡笑意,可那笑意听起来却让人止不住的发寒发冷。
赵斐愣了一下,柳扶一向乖顺又柔弱,面对他的话从来不会出言反驳,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顺从而乖巧。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赵斐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柳扶,柳扶穿了身翠绿色的叠领衣裙,那翠绿的颜色,艳的有些令人发慌,柳扶正阴测测的盯着他,唇角的笑意古怪而阴森。
赵斐心里有些不适,“你怎么了?”
柳扶不说话,只是笑,可那笑意却越来越古怪,古怪到她的整个脸都变得抽搐了起来。
饶是赵斐这么一个七尺男儿此时也胆寒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从桌上胡乱摸着一把匕首,匕首没摸到,但是手上却沾上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那些湿漉漉的东西一碰上赵斐的手就顺着他的手指爬了起来,那种蠕动的感觉让赵斐打了个冷颤,他低头向下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
只见他的手上全部爬满了一种白白长长的蠕动的虫子,这些虫子体态各异的在他的手上爬动,赵斐“呕”了一声,立刻就开始甩动手,想把这些虫子从自己手上甩下去。慌忙之际,赵斐看见这些虫子都是从柳扶送来的那碗银耳莲子羹里爬出来的,再仔细一看,那碗里那是什么汤羹,分明是一碗恶心的虫子,密密麻麻的钻了一碗。
赵斐看的头皮发麻,手上那种湿漉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更加用力的去甩那些虫子,可是那些虫子像是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不管他怎么用力,那些虫子都死死的扒在他的手上,一丝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柳扶!柳扶这是怎么回事!”赵斐向柳扶的方向大声疾呼,但是刚喊了一声,赵斐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柳扶那张姿色尚可的脸蛋上全爬满了那种白白长长,正在蠕动的虫子,但虫子避过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流露着一种奇异而古怪的神色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盯穿一样。
“呕”赵斐没忍住,剧烈的干呕了一声,想抬手捂住嘴,结果手上的虫子又凑到了眼前。赵斐的神经真的有些崩溃了,他大声向外疾呼,但是平时一唤就来的护卫和仆从此刻却悄无声息了起来,任凭赵斐怎么呼唤都完全没有人理睬他。
赵斐惊慌的想推开门跑出去,但是门紧紧的关着,赵斐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那扇门推开,但身后的柳扶却慢慢的逼了过来,她诡异的笑了笑,那虫子顺着她裂开的嘴角就爬了进去。
赵斐看着越凑越近的柳扶吓得大叫道:“滚开,你给我滚开!”
柳扶却不依不饶,一步步的逼近赵斐,带着那一脸胡乱爬动的白色蠕虫,赵斐又想吐又想逃,但是门怎么推也推不开,像是被铁焊住了一样。
眼看着柳扶越逼越近,赵斐惊恐的看着柳扶,然后眼前一亮,赵斐惊叫着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赵斐擦了擦一头的冷汗,惊魂未定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灯火明亮的书房,整洁的桌子上面置放着一壶热茶,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白色蠕虫。偌大的书房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顶着一脸虫子的柳扶。
赵斐咽了口口水,瞧着盆里还没有完全燃烧尽的书信,赵斐心里涌上了一阵不真实的感觉。是……做了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