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阴冷,神情僵直,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再次向屋里扑去!
国师道:“蛇在召唤傀儡。当心了。”
说罢,他走到床榻前。
两个满面笑容的挑夫手脚极为麻利,三下五除二把床榻上原有的被褥等物卷走,取了新的出来平平铺上。
国师轻身一倚,瑰姬上前,替他放下了帐幔来。
那施老板依旧锲而不舍,继续向不弃扑去。不弃把银笼子抛给了瑰姬,自己负起手来,玩乐一样,一脚一脚把他踢到对面的院墙上。
夏侯亭带着人回来了。
见到施老板的模样,夏侯亭心中有数,让众亲卫在圆洞门前摆好了阵势。
“擅闯者,杀无赦。”
很快,就传来了人声。
是院中的小厮。
“老爷,爷!何守备官、石都尉、大乌中郎将、杨老板张老板李老板……”小厮一口气报出一连串名号,“一起上门拜访啦!”
“各位、各位!我们爷犯了什么事啊?各位能不能先在大堂坐一坐啊……啊!”听着声音,小厮被推了一屁股墩儿。
众人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各自握了称手的兵器,站到了台阶之下,居高临下,紧紧盯住圆洞门。
夏侯亭的亲兵训练有素,在圆洞门后摆好月亮型阵势,用盾和长矛,将那小小的圆洞门堵得水泄不通。
“大胆狂徒!速速将施家父子放了!饶你等不死!”一道威严的声音喝道。
另有一人怒道:“恶贼!胆敢在我临岭要塞中劫持人质!当我石震天是吃素的么!还不束手就擒!”
夏侯亭浓眉一皱:“是人?”
挥了挥手,让亲卫闪开一条通道。
就见两名武将大步踏了进来!二人身后,紧紧跟随着十来个人,有官兵,有当地乡绅。
夏侯亭迎到前头,取出令牌。
“我乃镇北大将军夏侯亭是也!”
当头两名武将微微一怔,看过他的令牌,行礼道:“见过大将军!不知将军为何会……”
夏侯亭负手道:“尔等只需顾好自身的职责!”
“是……”一人面露难色,“可施家父子一向奉公守法……不知何处开罪了大将军?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将军将人交由我等禀公处置。”
另一人望着被不弃踢来踢去的施老板,道:“施公已是知天命之年,如此,如此……嗐!”摩拳擦掌,就要上去阻挠。
这边说话时,其余的人已不动声色靠向屋子。
见这些人根本无视施老板如野兽一般的异状,兰不远等人心中已有数。
面上不表,心中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这些人,不发作时当真和常人一般无二!
这是多么可怕的控制力!
这二员武将,明明是受那控僵操纵前来解救它,却是根本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来!进退有度,说话条理分明!
如此,才更加可怕啊!
第133章 群魔舞
既然知道了这些人不对劲,自然是不会放他们进屋了。
兰不远冷眼看着,见这十来个人中,有近一半是守备军中有官职的武将,另外几个穿着绸缎长衫,有戴碧玉扳指的、有拿琉璃烟袋的,还有个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
一看就是本地生意人。
单看外貌举止,根本不觉得有异。
有两个头凑在一处,说几句笑一阵,脚步却是不停,穿过庭院,直直走向正屋。
等到他们走到了台阶下面,再定睛去瞧时,便能看出细微的异常了。
这些人个个微微侧着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从屋中伸出来,勾住他们的耳朵。他们循着这声走过来,个个走的都是抵达那蛇身旁最短的路径!
到了台阶下,这十来个人突然面色一变,直勾勾地盯住门中。
兰不远回头一望,见瑰姬拎起银笼,示威一样将它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砸。
“嗬——”
兰不远再望向台阶下,见这十来个人已不再装模作样。他们目光阴沉,微微露着牙,弓了背,像一群即将暴起的兽。
她急忙缩到了沈映泉身后。
“你们顶住,我不行了。好饿!”
“……”
这些傀儡扑上来。
庭院中,那两员武将已翻了脸,拔出佩剑和夏侯亭交上了手。
而圆洞门外,乍现鼎沸人声,夏侯亭的亲卫急急堵上缺口,便有悍不畏死的人怪叫着,直直用身体扑向林立的长矛,穿身而过亦不觉痛,反倒是抓住那长矛愈加往深了捅,用串在长矛之上的身躯压向亲卫们的防线!
幸而夏侯亭的兵久经沙场,早已见识过北蛮人如此疯狂的模样,等到这人如同冰糖葫芦串过来时,便举起刀来,用刀背击碎他们的脑壳!
从前在战场之上,北蛮人大部分并没有中控僵之毒,虽然悍勇无匹,但也是有血有肉、会痛会死的正常人。偶有遇到这样难杀死的,士兵们也只当这些蛮子不长脑子不怕痛,多用几个人拼掉便罢。而此刻面前这群人,一个个要么羸弱,要么大腹便便,看着便是街头巷尾的寻常人,却像怪物一般直往长矛上面串,饶是士兵杀人如麻,亦不禁有些胆寒。
毕竟这不是战场。战场之上,每个人热血冲头,其实脑袋是不甚清明的,对生死之间的界限亦不看重,但此时的情景却是大大不同,面对着寻常百姓模样的傀儡,士兵们心有些颤,手有些抖。
一分神,便被前赴后继的人群撕开了防线。
有个士兵被卷到了人群中。
一个肥胖的商人撞在他身上,微微一顿,张口便咬!
士兵猝不及防,被这个子只到他胸口的胖子一口咬在了右边胸膛上。
这一咬,竟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只听一声怪响,胖子两圈牙齿嵌入士兵的胸骨之中!
士兵惨叫着想要甩开他,不料情急之下,脚下一绊,被这胖子压在了身下,发出一声闷哼。
顿时,五六个人阴森森地转过了头来,像那鬣狗见到倒地的猎物一般,纷纷扑在这士兵身上,胡乱地撕咬起来!
旁人救援不及,一晃眼,他已被拖入傀儡群中,恐怖的撕扯咀嚼之声顿时将他的惨叫淹没!人圈之中,不断有血花和碎肉高高飞溅起来,不过几息功夫,再不闻士兵发出半点动静。
这十几名亲卫都是跟随夏侯亭出生入死的老兵,彼此间早已建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一愣之下,知晓那个兄弟无望生还,顿时怒火翻涌,扔下盾牌和长矛,拔出腰间大刀杀将过去。
其中一人武艺最为高超,一马当先扑到那圈伏在地上啃食的人群边上,双手举刀,自上往下就是一个横劈。
他手中大刀重达五十余斤,刀势沉沉而下,好似切入豆腐块中,只听得那黑刀舞风、呼呼刮过,不闻半点血肉分离的声响。
再瞧地上,已有四个控僵的傀儡被他一刀腰斩!
“好!”旁边有一人放声大笑,抽出背上重剑,跃到使刀这人身旁,双手握剑一掼,穿心而过,将另一个咀嚼声最响的胖子钉在了地上。
夏侯亭正与那两名武官对打,余光瞥见这边的动静,怒喝一声:“守门!”
听得他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亲卫们重重捏了捏手中的刀或剑,牙一咬,将之归了鞘,重新捡起地上的长矛和盾牌,堵死了圆洞门,只余那一刀一剑二人继续对付方才涌进院中的傀儡。
这一群傀儡数量大约在二十左右,此刻一个个伏跪在地上,贪婪地撕扯分食那名倒地的士兵,毫不在意身后高高举起的屠刀。
这二人一顿狂削乱砍之后,围在那士兵周围的傀儡变成了大大小小的肉块。
此时终于看见了那位可怜的同袍。
他的腹部已被掏空,脸被啃得不成人样,一双手还死死掐住那个胖子的脖颈。他手劲儿奇大,那胖子的颈骨已被他拧断,头颅诡异地歪吊在一旁,可这胖子却依旧双手不停,用手撕扯着士兵的血肉,往口中塞去!
使刀的士兵长吸一口气,抡起刀背,重重往下一捶,将这胖子击倒在地,然后舞起那沉重的大刀,一下一下,把这胖子的脑袋捣得稀巴烂。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将大刀往肩上一扛,抹开汗湿的额发,扭头向着夏侯亭喊道,“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正待迈开大步襄助夏侯亭,忽然感到脚步一滞,一阵皮肉撕裂的剧痛传来!
低头一看,那群被斩为两截的人正在血泊之中蠕动,其中一人抱住了他的小腿,张口便咬!
士兵怒极而笑,将肩上大刀一抡,厚重无匹的刀柄直直往下一砸,将这半截傀儡砸了个脑浆迸裂,飞起一脚,把它远远地踢飞出去。
一看小腿,已被咬下半个拳头大小一坨肉,鲜红的肌肉突突跳着疼,他疾退两步,撕下半片里衣,草草往小腿一缠。
使剑的士兵欺身而上,提着重剑,将地上未死绝的傀儡脑袋一个个捅成对穿。
第134章 大胃王
这刀、剑二人收拾好残局,见圆洞门那边暂无动静,便跃向夏侯亭,助他对付那两员武将。
这两员武将在临岭要塞是最高级的武官,大庆选拔武将,领军之才和自身武艺并重。若是只有才能而武艺逊色,就只能担任军师等半文职。
二人既能负责守卫一座要塞,自然绝非等闲,夏侯亭与这二人相斗,渐渐落了下风。
虽然这两员武将自始至终没有露出非人的模样,但夏侯亭的刀切入他们身躯时,他们根本不皱半下眉头,攻势也毫不见缓,实实在在是控僵的傀儡无疑!直到这刀、剑二名亲兵加入战团,才助夏侯亭扭转了劣势,将那二人渐渐逼到庭院一角。
台阶上,沈映泉和卓景也痛下杀手,切瓜一样,将扑向屋中的十几个傀儡砍成了半边脑袋,红白的血浆铺满青石台阶。也多亏瑰姬用笼中的控僵刺激了这群傀儡,叫他们露出了非人之相,否则卓景和沈映泉二人当真是有些下不去手。
解决了面前的敌人,二人一跃而下,衣不染血,足尖轻轻一点,掠到夏侯亭身边,制住那二员武将。
持刀那名亲兵杀红了眼,当即抡起刀背,啪啪两声把那二人拍倒在地,正要拍扁他们脑袋时,被沈映泉制止:“这二人神智清楚,说不得还有救!”
夏侯亭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冷肃凝重起来:“这边劳烦二位照看,我得带人出去一趟!”
说罢,连禀告国师一句都顾不上,大手一挥,率一众亲兵小跑着出了庭院。
“莫非……”卓景微微皱眉。
沈映泉神色一凛:“说不好!”
若这只是离施家最近的一批傀儡……那么……
神皇在临岭声望极高,恐怕在他那里求过“不死身”的人,数目很可观!
想到这一层,二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夏侯亭恐怕是想到了更严重的事态,这才火急火燎地去了!
二人取了绳索,将这两员武将拎进屋中,像施玉如一样绑在了实木大椅里。
兰不远倚在门框上,望着满地血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饿……
忽然,屋檐上掉下一只大壁虎,“啪”一声落在了兰不远肩头。
兰不远嘴角一抽,和这壁虎看了个对眼。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这壁虎小口一张,探出一条裹满黄色粘液的舌头,猛地袭向她的眼睛!
兰不远着实是饿得脑袋不大清爽,见这一幕,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躲避或者将它掸下去,而是“壁虎到底能不能吃”?
一念起时,丹田倏然一热,只觉一股说不上是清凉还是滚烫的焰气蹿上了肩头,“嗤”一声,壁虎化成了飞灰,一缕甘冽的气息随着焰气收回了身体中,周身泛起懒洋洋的舒适。
兰不远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瘦了点。
还是饿啊……
屋中传来国师淡淡的声音:“关门。”
庭院里的不弃重重一脚,将活尸施老板踢进了院墙,嵌在墙壁上挥舞双手挣不出来。然后纵身一跃,擦过兰不远进了屋中。
沈映泉唤:“兰师妹,快进来。”
兰不远微微犹豫时,就见一只飞鸟翅膀僵硬,从半空中似飞扑似轰砸,重重撞向洞开的木门。
她当机立断,返身啪地阖上了屋门,道:“我替你们顶着!”
话音未落时,那只浑身僵硬的鸟已撞上了她的脊背,兰不远被撞得向轻轻向前一扑,心道:烤雀味道可香了!
便听得背上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嗤”,淡淡的饱足气息让她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