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说干就干，直接从百宝囊里取出了一支笔，然后从一个小盒里沾了特殊的墨，在黄符上写下了几个字，最后递给了江雪：“我这里材料不够了，否则多给你画几张也无妨。”
江雪将符纸贴身收好，这才问老道：“你来菩提镇这么久，应该知道不少东西，和我说说，免得我一头雾水。”
老道想了想说：“你昨天见到的不是鬼，而是尸怨形成的精怪。”
江雪忧心道：“那东西已经成了气候，怨气化形，需要很大的冤屈或者死很多的人。它是哪一个？”
老道苦笑：“两个都是。”
尽管江雪有准备，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昨天抓到了它的身体，很油腻，而且用檀香掩盖了尸臭，这是用什么做成的？”
老道面皮抽动，显然也是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最后他沉声道：“尸油。”
尸油成了精怪，不用老道再多说什么，江雪就已经猜到了此法的残忍恶毒。她腾地起身，罕见地有了怒气：“这狗东西！”
骂了一句后，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被老道眼疾手快地拉住，老道吹胡子瞪眼：“我之前不告诉你，就怕你意气用事，你看看。哎，真不该和你说！”
江雪深吸一口气：“那狗东西一定已经知道我来了，所以才用尸精试探我，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了，就没必要忍着了。”
老道脾气也上来了：“你不忍着怎么办？杀上门去？这不正中了它的下怀？”他点着头：“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我们现在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除非你不管这满镇子的人！他们没脑子已经够可怜了，你不能拉着这些人给那狗东西陪葬！”
凉风吹来，江雪脑袋涌起的热气也被拂去，但是怒气却依旧不减，她紧抿着嘴坐下来，看着远处的杂草发呆，好一会儿才说：“肉体凡胎，最是没用，我算是领教了。”
老道听了好笑：“二十几年了，你早该习惯了。听老爷子我的，再等等。”
江雪又问老道等什么，老道不说，神神秘秘的样子。直到一天后，江雪才知道，老道悄无声息地把一群人骗来了，个顶个的都是降妖除魔界的好手。江雪还在这些人里看见了几个老熟人。
其中自然少不了四象，这次四象穿得正式，是正正经经的道服，在见到江雪时，整个人傻掉一秒后就笑呵呵地走过来，大呼有缘。
江雪这时候全明白了，之前沈洛曾说四象要参加前辈的寿宴，想来这个前辈就是老道。
此时老道这个破帐篷外来了三四十号人，年龄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五十岁的老人，跨度极大，这些人衣着打扮各不相同，但是相通之处就是精气神十足，眼中闪着精光，没有一人看起来是饭桶。
江雪心中大定，这些人只要拖住其他的东西就好，至于那挑衅的狗东西，她要亲自收拾它！
四象看江雪神色变换不定，不由得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雪摇头说没什么。
四象却是一拍脑袋，神色认真地和江雪说：“你的那只鬼吸收了阳气竟然可以行走于阳光下，和常人无异！”
江雪对此并不怎么吃惊，只是问：“他现在在哪？”
四象说：“他提前离开了昆仑，说是要找你。但我竟然在这的车站见到了他。但奇怪地是这家伙竟然把我当空气一样，装作没看见，我和他打招呼，他也冷着脸，古古怪怪，别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提醒江雪：“再见到他时，你自己当心。”
第45章 陌生的壬昇
说曹操曹操到, 四象正和江雪说壬昇的事, 百米外就有一人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江雪抬头一看，正是壬昇。
壬昇到来还引起小幅度的骚乱, 一是他出色的外表，一是他不明的身份。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认识的，即使有面生的人也会从中拉出几个熟悉的人来, 比如江雪。
但壬昇, 除了四象对他了解多一些, 廖海和张静萱只对他有一面之缘, 那时见面他还类似于鬼魂的存在，但是现在在太阳正烈的时候, 竟然走了出来, 和人一样, 毫不受影响。
壬昇对其他人投来的好奇和诧异眼光统统视而不见，他眼中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快速走近后，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的光, 在江雪身上投下一片暗影。
壬昇不说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雪。
江雪也不说话, 看着他黝黑的眼睛，注意到他眼底的陌生，似乎明白了什么。
安静了几秒后，壬昇忽然低头, 像是小狗似的在她的颈部嗅了嗅，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你身上有……我的气息。”
他这话在四象耳里有些莫名其妙，但江雪清楚，只是她有自己的事，暂时不想说明，只回视壬昇：“所以呢？”
壬昇暗自打量着江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他失望了。不过他还可以守株待兔，死守着这里，逃出去的迟早要自己跑回来。于是壬昇说：“我跟着你。”
江雪淡淡看了他一眼：“随你。”
四象的目光在江雪和壬昇之间来回扫过，一向敏锐的他自然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同以往的气氛。他凑到江雪耳边，低声说：“这鬼东西是把自己晒坏了！”以阳气炼身，说实话，四象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鬼！
壬昇漆黑的眸子落在四象身上，一板一眼地说：“我听到你在说我的坏话。”
四象定定瞧着壬昇，目中闪着精光，但依旧看不透壬昇，最后他只得说：“我这是实话实话，你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还是离她远点，算是为她好。”
壬昇不置可否，只是牢牢在江雪身边站定，那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四象这暴脾气上来，立即就要撸袖子动手，最后还是被江雪阻拦：“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江雪的目光看向帐篷外坐得一堆人，以老道为圆心，里里外外坐了不少人。四象也被引走了注意力，不再管壬昇，赶紧朝那里小跑过去，在外围坐下来。
江雪也没管壬昇，寻了个位置，听老道阐述他发现的事情。
“整个菩提镇都在这个东西的掌控中，它把菩提镇的人为养料，在吸收这些人的生命。这半个月，老道我走遍了菩提镇，这里的家家户户都供奉大智心佛，手上戴着檀木手串。据我猜测，这些足够形成了强大的信仰之力，让这个东西日益强大。大智心佛是它迷惑人的表象，而檀木手串——”
老道说到这，从百宝囊里掏出一个符纸包裹的东西，呈现到众人眼前：“你们自己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接过来，凝眉细看，然后整张脸沉了下来，他把这东西交给下一个人。没多大功夫，这符纸包着的手串就传了一大圈，最后落到四象的手里，江雪就在旁边看着，打量着四象的表情。
她注意到，这东西一入手，四象眉头就皱成了川字。
江雪问他：“这手串上有什么？”
“檀木珠以尸油浸泡，上面附带着死者的怨灵，串珠的线下着咒术，束缚怨灵，让它们成为眼线，同时迷惑戴檀木珠的人，不辨是非。”四象看了看四周：“好在我们这里有了布置，那东西不会轻易觉察。”
江雪摇头：“这么多陌生的人进入这个小镇子，普通人都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是那东西。但他现在没采取行动，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好猖狂的东西！”
江雪笑了下，眼睛看向远方，眸子危险地眯起来。这是那鬼东西下得战术吗？以数百条生命为要挟，她的掌心慢慢地合拢。
……
他们最后决定按老道的办法，先弄些小把戏将镇子的人骗过来，让他们对自己的信仰产生动摇。这种事情对这些高手来说真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们将初步目标放在年轻人的身上，他们对大智心佛的笃信没有老辈坚定，以这些人为突破口还是有希望的。
江雪在这上面帮不上忙，就不凑合了，她和思象约定，下午去探一探这个镇子上唯一的佛寺。于是先回宾馆准备要用的东西，而壬昇一言不发，就像是影子，跟在她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江雪也只当他是空气。
离宾馆有些距离的时候，江雪就看到门口出来一个红裙子的女人，正是在半夜里说了一堆奇怪话的女人，她戴着黑色的渔夫帽，拉着另一个女人转到了宾馆的后方，江雪知道后方没有建筑，是宾馆老板圈出的一块地，种了些蔬菜。
鬼使神差地，江雪快步追了上去，在接近后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靠近，寻了个地方，偷听。
两个女人的谈话开始激烈起来，宾馆的女人说：“小玫，寻个机会，跑吧，离开这个镇子，这镇子里有魔鬼，早晚有一天它会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叫小玫的女孩惨然一笑：“跑？跑去哪里？我现在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换个地方，但还是地狱！”她情绪似有些激动，声音很尖锐：“我每天照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脏，再干净的水都洗不干净。你知道吗？和我同去的那女孩已经得病了，就是那种病，没有救了。”她开始痛哭：“我总是想，当初不该有那么多幻想，不该那么贪心……”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话，大概是也说到宾馆女人的伤心处，两人抱头痛哭，就在江雪不耐烦想离开时，那个叫小玫的女人忽然说：“吴叔说让我去见老板，如果老板选中了我，我就不用再做了。丽丽，我真的希望留在老板的身边。”
哪知道，小玫说完，宾馆女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一把抓住了小玫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小玫惊呼出声。
“不行，你不能去见他，见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他是魔鬼！他才是魔鬼啊！”
小玫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宾馆女人：“丽丽，你疯了！”
“我没疯，你信我，今天晚上就跑，不，现在就跑，跑得远远的！你看到我的样子了吗？我用自己的脸换了自己一条命，可是他们依旧不肯放过我，你如果不想走我的老路，或者死得更惨，就赶紧跑！”
小玫被宾馆女人的疯狂吓到了，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江雪躲避不及，和这个小玫打了一个照面，一阵香风扑来，江雪再看小玫的打扮，心中有了猜测。
小玫却是没有注意江雪，踩着近乎十厘米的高跟鞋，脚步如飞，很快就转到了宾馆的正门。
江雪回头，看到了蹲在地上抓着头发痛哭的女人，这个叫做丽丽的女人似乎觉察了什么，忽然抬头，与江雪的目光对视。
江雪看到了她通红的一双眼，这双眼中含着绝望。但很快，她脸上的表情由痛苦转变为麻木，而后慢慢地站起身，直勾勾盯着江雪：“如果你不想像我们一样，就离开这个镇子，再也不要来。”
“为什么？”
“因为他选中了你。”
第46章 进佛寺
丽丽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 足够让江雪的神色有些变化, 至少不是这样的平静。即使她已经被痛苦麻痹, 也忍不住问江雪：“你难道不害怕？”
江雪想了想，说：“还可以。”她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在寻找认同感,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两个人的出发点不同，最终目的也是不一样的。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并不能让丽丽满意, 她上前一步, 目光说不出的诡异：“你知道我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江雪迟疑一下, 还是用自己有限的词汇说：“皮肉生意。”
“呵呵……”丽丽喉咙里溢出古怪的笑声：“你猜的没错。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自愿这么堕落, 都是被逼的。我们原本只想要找个金主而已，呵, 哪里想那个男的竟然把我们卖了。一步错步步错, 老天不让我们这些贪婪的人活。这一切我都可以忍, 直到我见到了人间地狱，才知道, 死都是幸福的事。”
她慢慢地抬起手，撩起挡住左脸的头发, 露出半边有些可怖的面容，她凑近江雪：“看到了吗？这是我的代价, 等伤口好一些，那个传说最仁慈的人会派人再次戳烂这个伤口。而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丽丽希望在江雪眼中看到恐惧，但她再次失望了。
江雪将她神色的变化看在眼中, 心中叹息一声，她说：“如果你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我，我可能会害怕。”
只是这话刚说完，丽丽就警惕起来，她一边摇头一边远离江雪，一双眸子清亮，似乎将江雪看透：“你不会害怕的，不要对这个好奇，我也不会说。”说完，风一般地跑远了。
江雪望着丽丽很快不见的背影，无语。她默默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上自己的面容，露出害怕的神色，然而，怎么看怎么假。
壬昇慢慢走出来，淡淡道：“当人没有底气，无所依的时候，才会害怕。你底气充足，再怎么假装，也有破绽。”
江雪收起了手机，在经过壬昇时，丢下一句话：“我现在才发现，你这性格真是不讨喜。”
壬昇：“………”
被江雪嫌弃，壬昇也只是微愣后就回神，毕竟除了那个人，他不要在意任何一个人。他告诫自己，别再被外物影响，要对一切淡然处之。但很快，他就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
……
江雪要回宾馆，壬昇自然默默跟随，只是刚到大堂就被人拦住。因为要住店，先付钱。
江雪有了兴致，竟然没走，不做声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她看到壬昇把手放在裤兜里，再拿出时，手里有一大摞钞票，目测有半根手指的厚度，然后大气地放在了柜台上。
宾馆的老板愣了愣：“不……不用这么多。”
壬昇表情淡然：“你自己拿吧。”
于是店老板抽出几张，嘴里说着单人间的价钱，手上又将这几张百元红票塞到了旁边的验钞机。
“滴滴！”
“请注意！这张纸币有疑问！”
验钞机提醒后，空气似乎瞬间就安静下来。江雪注意到壬昇的眼神快速闪动后，然后强装作镇定。而店老板则在一惊后就沉下了脸。他又快速地验了其他的纸币，一时间，验钞机响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