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外面热闹的声音被隔绝,店里只有一桌人,林冬天冲着枕鸢二人摆手。
坐在林冬天对面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走近一看眼下发青,胡子拉碴的,额角几缕黑气时隐时现。张青炎一见到枕鸢眼睛冒光,慌忙站起来一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疼的龇牙咧嘴。
郁池欢一坐到那儿就闻到来自张青炎身上的狐狸味。他有些不信邪,再嗅还是同类的味儿,吓得他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碰过张青炎沾染了自己的味道呢。
张青炎语无伦次,恐惧涌上心头,他抖着嗓音坐在发软的椅子上,“大师,我家闹鬼了。”
郁池欢问:“近来,你身边有女人吗?”
张青炎一愣。
“哦,男人也可以。”郁池欢补充道。
狐狸精可不分男女,郁池欢见众人盯着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说:“你近来命里犯桃花。”
张青炎有些尴尬,听懂了郁池欢的意思,他搔了搔头望向二人:“最近确实有桃花运。我老婆在生我家老二时难产大出血,不幸身亡,这两年都是我跟孩子们相依为命。但是这半年我认识个女孩儿,温柔善良,人体贴,她也不嫌弃之前我结过婚,处的还不错。”
说着,张青炎还有些害羞的耳朵一红。
林冬天的黄毛略微修剪了一番,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盖眼,他跟着也亢奋了起来:“你们是没见到,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每次下班那姑娘早早的就在门外守着,有时候老张值班了,她还过来给他洗衣服。”
郁池欢:“......”
张青炎更不好意思了,半掩着嘴咳嗽一声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家闹鬼了。”
枕鸢看着浑身发抖的男人,示意他继续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两个孩子总是在凌晨一点多哭,老大直说房间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当时我还以为孩子发癔症了,结果一连着几天都是如此。”
张青炎脸色难看,“后来我想着说不定过了那个时间点就没事了,我便拉着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玩纸牌。过了一点半,我还是没听到老大说的响声,准备把他们送回房间睡觉,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
林冬天这是第二次听张青炎说这个奇怪的事了,但还是忍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张青炎停顿了一秒看向枕鸢:“两个孩子快吓哭了,我当时有些恼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来敲门。一边问是谁一边朝门走去,猫眼泛着橙光,那是外面的声控灯。结果我再弯下身对着猫眼瞧,一片漆黑。”
郁池欢皱眉:“是不是错觉,或者是敲错了门?”
张青炎脸色煞白,“我趴那儿看了得有一分钟,黑漆漆的,以为是敲错了门,结果刚准备移走,卧槽他妈的,猫眼一晃眼出来个长发女人,声控灯一直亮着!”
想到当时的画面,张青炎心跳如雷,如临其境。
枕鸢暂时还不知道这是恶作剧还是鬼魂作怪,张青炎额角虽有黑气,但面相倒是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张青炎抿了口热茶,将滚烫的茶杯捧在手中:“那晚之后,孩子再也没听到那种声音了,一觉睡到天亮。”
郁池欢一敲桌子:“那岂不是好事?这说明有人故意的。”
林冬天眨了眨眼。
张青炎在那一瞬仿佛看透了生死,面无表情:“是啊,孩子没听到,我听到了。”
“噗。”郁池欢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憋住。
郁池欢见他的表情更加难看,对着他讲,“...说实话,我刚才一坐到这儿,就闻到了你身上一股狐狸精味。”
这下,张青炎的脸已经沉成黑炭了。
“你别误会,我说的狐狸精是真的狐狸精,是妖精。”郁池欢怕张青炎误会自己的意思。
枕鸢见林冬天、张青炎二人不相信的模样,歪了歪头,“欢欢说的准没错,因为他就是狐狸精。”
林冬天:“......”
张青炎:“......”
他们二人愣作一团,本来都是不相信这种灵魂鬼怪妖魔的,只是,亲身经历过,怎么还敢怀疑这个的真假?
“大师,你一定得帮我。”张青炎将杯子放下,张青炎恳求又真诚:“大师,钱的事好说,前些日子家里卖了一尊佛像,赚了快七千万,钱这方面绝对没问题。”
郁池欢对着师姐眨巴眼睛,一下子赚他个五千万,把给黄导的钱要回来。
“老张...你们店还收人吗,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包吃吗?包住吗?包介绍女朋友吗?不行了我去当前台也行。”林冬天哭丧着脸,用渴望的小眼神盯着张青炎看。
林冬天无时无刻不感叹着命运捉弄无常。
同在警察局吃公家饭的,人随随便便就赚个七千万跟吐泡泡似的。反观自己,把自己扔到原始社会一直活到2019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第24章 24.床下佛像
枕鸢将搁置在桌子上的茶一口干,手里拿着小方叉开始吃蛋糕。
青柠这家店,最出名的就是落地糕,像是融化的棉花糖,上面可以依照客人的口味放辅料。
吃完,几个人去了张青炎的家中。家里大大小小的金佛得有六个,一时间看着佛像若隐若现的微笑有些渗人。
两双孩子的鞋子随意的放在柜子架上,张青炎转了两圈,讪讪的说:“我去看看孩子。”
郁池欢皱了皱眉鼻子,这家里好大一股狐狸精味夹杂着香水味儿。一般这种刚化为人形的狐狸,才不懂得收敛身上的气味。
林冬天将鞋子脱了,躺在沙发上准备深眠,捉鬼拿妖这种事还得靠大师来做。
张青炎将里屋的房门轻轻关上,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无奈:“两个孩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都不愿意出来。”
枕鸢若有所思,这房间里弥漫着淡淡黄色,还有少许黑气。想来,张青炎家里还真有一只狐狸精。每个人周身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含义,郁池欢的周身包裹着黄色,和张青炎家中飘来的淡黄色一模一样。
枕鸢也不啰嗦,直中主题:“这段时间那个女人是不是来过你家?”
林冬天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盘着腿支起耳朵。
张青炎一僵,不可思议的说:“你说的是唯唯?”
魏唯就是张青炎才认识的女人,周末都会来张青炎家里,可奇怪的是每一次来,小女儿看到她就会哭。
“唯唯把她抱在怀里也不行,哭的更厉害。”张青炎脑海中思绪闪现,紧张的询问:“难不成她...”
枕鸢点点头:“那女人恐怕刚修炼成人,是一只火狐。”
林冬天发出抽气声,回忆起魏唯,结结巴巴:“她,她对老张这么好......”
而且,魏唯他是见过的,温婉大方,没想到她竟是只狐狸精。
张青炎歇了菜,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那家里这些糟心事难不成都是唯唯搞的?可为什么啊!”
第一次见到魏唯时,她正提着行李箱蹲在地上,柔弱可怜,一打听才知道钱包被人偷了。魏唯看到张青炎时,眼睛泪汪汪的冒着光。
张青炎看着那双九分像前妻的眼睛时,心软成了一团了,也不管她是不是骗子,直接借她了一笔钱块。车站像在这种扮哭借钱的人多得是,张青炎不抱任何希望,毕竟钱也不多。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过了没几天还真的在自己支付宝里打了钱。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没想到她竟是妖。每次和魏唯相处总觉得自己的妻子还活着。张青炎越想越难受,脸色疲倦。
枕鸢目光看向那扇打开一条黑缝的房间,“把你家孩子叫过来,你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
张青炎往后看,两个孩子的房间被重重一关,发出“咔嚓”声,似乎上了锁。
林冬天一头雾水,现在怎么又跟孩子扯上干系了?
郁池欢凑到林冬天身旁咬耳朵:“刚刚他们房间里钻出来一股黑气。”
说完,他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将林冬天推到一边,嫌弃的道,“你脚臭还脱鞋...”
林冬天嘿嘿笑了几声,踩着袜子躲在他们身后,揪着两人的衣角。即便见过鬼,这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张青炎有些复杂,听大师这个意思,似乎与自己两个孩子有关。他走到门前,语气平缓开始敲门:“张培,你带着妹妹给我出来。”
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应,张青炎语调升了两倍,手掌拍在门上,听着就痛。
“行,不开门是吧,等老子开了门非得跺你两脚不可!”张青炎呼着粗气,朝玄关走来,扒了衣服的钥匙走过去。
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去,门被开了一条缝,张青炎一把揪着儿子的耳朵,待看到两岁半的小女儿嘬着手指头可怜巴巴的窝在张培怀里时,他一手接过女儿一手使劲儿将张培往前推。
“爸,你也不嫌丢人。”张培一副不满的样子。
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枕鸢时,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许打我哥哥,坏蛋!”张小琪扎着两个小马尾辫子,小手往张青炎的脸上扇。小孩子手劲小,一巴掌跟树叶扫在脸上一样,只是这样,张青炎也懵了。
还没等张青炎发作,小丫头嗷嗷哭了起来,一旁张培急了,伸手想要将妹妹抱回来,语气生硬:“爸,琪琪给我抱吧。”
小丫头躲在哥哥怀里,捂住眼小手指着郁池欢的方向,牙牙语带着哭腔:“狐狸!”
郁池欢:“......”真身被认出来了
张培罩着妹妹的脑袋揉了揉,温柔轻语:“琪琪别怕。”安慰完,带着警惕的目光盯着郁池欢。
转眼又看到了枕鸢,张培看向张青炎大吼,“爸,你天天都带的什么人回来啊?一个两个的,一个戏子,一个黑户!你想过我妈吗?”
张青炎想起过世的妻子心情有些堵,可自己儿子也太无理取闹了,自己都三十多快奔四的人了,怎么找个女朋友都要他同意?
“你这个臭小子,给我等着,家里有客人就给你点面子,等没人了吊起来狠抽你几鞭子!”张青炎咬着牙槽,喘着气。
话落,嫌客人看了笑话,他面子有些挂不住,伸出脚做个假踢了张培一脚。毕竟怀里还抱着闺女,不敢真打。
张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抱着琪琪站在枕鸢面前,“你,一个大明星怎么还跟我爸搞到了一起?口味也太重口了吧,怪不得网上爆料的都是真的,这两个小白脸不会也是你包养的吧?”
“这个吃软饭的还挺眼熟,说是经纪人,大晚上的还住一个房间。爸,这也是你找的女人?”
算了,也比上个好。
起码是个人。
郁池欢恼凶成怒的张着嘴,手指对着张培颤抖,难不成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像小白脸啊?
林冬天:“老张,你们家这个儿子,长大肯定是个人物。”
枕鸢站了起来,张小琪的小胳膊如莲藕肉呼呼的,搂住哥哥的脖子好奇的看着她。
“没想到小丫头现在还能看到妖怪。”枕鸢对着张青炎说,“哎,要不让她拜我为师吧,我教她玄学。”
张培将妹妹抱在一边,警惕的看着她,“你别以为你在微博上说的话大家都信,只不过凑巧而已。江湖骗子。”
枕鸢笑了,带着深意问:“哦?我以为你做过的事应该挺相信这种事的。走吧,去把你房间的东西拿出来。”
张培有些心虚,眼神漂泊不定,“你在胡说什么。”说完,就准备抱着张小琪回房。
“站住!”张青炎一把拽着张培的后领子,言语严肃:“张培,到底怎么回事?”
枕鸢不想浪费口舌,“去房间里看看不得了。”
林冬天匆匆将鞋穿上,跟上去看热闹。
张青炎揪着他儿子的衣领子,拎着他往前走,“你敢把琪琪丢在地上我再收拾你。”
“这黑雾,居然连我都能看见...”郁池欢伸着脖子见缝插.脑袋,从两人中间的孔隙穿过去啧啧出声。
林冬天跟在后面,前面被堵得严严实实,起身一跳:“哪儿来的黑雾?没有啊。”
枕鸢走进来,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另外还有一张折叠小床被搁置在墙角。那黑气便是从床下冒了出来。
“床下什么也没有!”张培见枕鸢走向床尾,迅速开口,生怕她掀开床单。
郁池欢没上过学,但他听过一个小故事,郁池欢轻轻摸了摸张培的脑袋:“小伙子,听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张培自觉自己说漏了嘴,表情难堪,一副随打愿挨的模样。
刚摸到耷拉在床尾的床单,枕鸢一把将其掀开。床底一尊佛像,大约手掌大小,前面放着几件女人的衣服。
张青炎看到那居然是发妻的衣服,再想这段时间家里闹鬼,顿时明白了什么,指着张培气的说不出话。
半晌,他喘着粗气,看着两个孩子眼神有些复杂,最终长叹一口气。
张小琪还小,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紧了自己的哥哥看向郁池欢:“他,狐狸,精。”
张培他揉了揉琪琪的脑袋,将她放在床上后将小金佛捧在手里,“之前在咱家店里帮忙时,不少人寻这个招魂佛。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只是那女人来咱家时,琪琪边哭边说她是个妖怪,怕的不行。妈才去世了几年你就忍不住去找女人了,若是你们再生一个,那琪琪怎么办!好歹你找个人,你找个狐狸精是怎么回事?”
张培埋怨的看着他,想起母亲在世的画面忍不住眼眶微红,压在心底的话源源不断倾倒出来:“这些年,你管过我们吗?琪琪什么时候生日你记得吗,每天晚上叫着喊妈妈,你从来都不知道!才见过几次面的女人就把你迷得颠三倒四,魂都没了,若不是琪琪发现她不是人,你是不是就跟她结婚了?”
张青炎一怔,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有这么多怨言,他望向歪在床上的一团,女儿委屈巴巴的包着嘴,双手举起来要哥哥抱抱的样子,心底的愧疚不住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