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下，那个时候姜甜不是被她舅舅接走了么？舅舅对她不好吗？又要做家教还要自己做饭……
“我能做点什么？”陆衍卷起袖子走进厨房。
姜甜看了一下，把一头大蒜给了陆衍：“扒皮，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人，可为了除夕的仪式感，姜甜还是红烧了一条大鲤鱼，用高压锅炖了一锅鸡汤，然后炒了一盘腊肉，蒸了两根香肠，再炒了几个小菜。
“陆警官，真的很幸运能遇到你们，不然别说过除夕了，我这会儿是死是活都说不好。”姜甜倒了一杯雪碧当酒敬陆衍，“真的非常感谢。”
陆衍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姜甜的杯子，淡淡的说道：“加油。”
“我会的！”姜甜一口干掉一杯雪碧，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陆衍，“陆警官，尝尝这个鱼吧，吃一口就能年年有余。”
陆衍想到了一些姜甜的黑暗料理往事，迟疑了一下夹了一块，鱼肉酱汁浓郁肉质鲜嫩，鱼皮煎得不软不硬刚刚好，又香又下饭。
“很好吃。”陆衍自己都有些诧异，从前姜甜可是煎鸡蛋都能吃到一嘴壳的那种水平。
“这个是在川菜馆打工的时候，跟厨师长叔叔偷学的。”姜甜得了陆衍夸奖，笑得特别的开心。
“你还在菜馆打过工？”陆衍脸色渐渐冷却下去。
姜甜笑容僵了一下，“嗯，我打工经验还挺丰富的，不过学业也没有耽误！”
“为什么要一直打工？”陆衍问。
姜甜沉默了一下，然后含糊其辞道：“需要钱啊，我很穷的，别说这个了，吃这个，这个腊肉用蒜苗炒最香了！”
陆衍没有继续追问，姜甜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每一个菜都出奇的好吃。
饭后，陆衍坚持要洗碗，把姜甜赶了楼，让她换一件好看的衣服，一会儿出去放烟花。
姜甜已经很久没有放烟花了，满心期待的迅速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陆衍居然动作神速的洗好了，她还没来得及惊讶，陆衍就拎着她出门了。
青阳市大部分区域都是禁止放烟花的，只能在滨江路的指定路段放，陆衍和姜甜散着步走过去，整条滨江路上人满为患，气氛热闹极了。
姜甜很开心，跟路边的小贩买了一把仙女棒玩儿，陆衍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跟在姜甜身后，时刻担心那些乱飞的火花会落到姜甜身上来，又担心有人会踩到姜甜撞到姜甜。
老实说，陆衍觉得自己未来十年的担心都在这一晚用完了。
没多一会儿，姜甜就和一群小孩儿玩到了一起，陆衍站在不远处，看着姜甜笑得那么开怀，心情也跟着变得非常好，他趁着姜甜不注意，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火花光影中，姜甜和小孩儿们追逐嬉戏，每一个瞬间都在陆衍的心中落成了一幅画，他小心翼翼的收捡起来，然后保存在了内心最深处。
姜甜正玩得疯，视线突然一转，看着人群的某个方向愣住了。
陆衍见状两步走过去：“怎么了？”
“我好想看到小玫了。”姜甜又张望了一下，“就是白天和你说的那个家教同学，诶，明明是她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人太多了，看错了也有可能。”陆衍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倒是没看到什么阴物。
“是么？”姜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递给陆衍两根仙女棒，“陆警官，一起玩嘛……”
姜甜觉得，陆衍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肯定也很想玩仙女棒的，只是人多他不好意思。
陆衍看了一眼仙女棒，想了一下：“姜甜，我不太喜欢明火。”
姜甜连忙收起仙女棒：“你怎么不早说，这里到处都有火花！”
“没事，我自己不玩就好。”陆衍虽然说没事，可姜甜却死活不继续玩了，拖着陆衍绕开人群回到了别墅。
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零点就到了，陆衍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个没完没了，姜甜的手机也收到几条讯息，她一一回复之后，又想到了小玫。
奇怪了，今天怎么总想到那个女孩儿呢？
姜甜抿了抿嘴角，干脆在通讯里翻出小玫，又发了条信息：“小玫，新春快乐，希望你的梦想可以早日实现。”
短信发出去不久，很快又显示已读，姜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等着回信，可……信息又一次石沉大海了。
尴尬啊……
这时候，手机震动一下，姜甜以为是小玫回消息了，赶忙点开。
“新春快乐，加油。”落款陆衍。
姜甜抬头看了一眼陆衍，回了一条：“陆警官新春快乐，我会加油的。”
陆衍手机嗡了一声，他点开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来：“该睡觉了，明天开始培训。”
“好！”姜甜积极的点头，然后走进电梯，刚摁下三楼，谁知道陆衍也进来了。
诶？陆衍昨晚回来的时候不是在一楼换的衣服么？
姜甜没出声，电梯直达三楼，陆衍先她一步出去，然后走向左边那间房门，摁了密码回头和姜甜说了一声晚安，进屋了。
姜甜咽了一口口水，所以自己隔壁住的是陆警官啊？
之后的几天，陆衍给了姜甜一本黑皮红字的执法者行为手册，里面详细记录了身为执法者的权限和不可以触碰的底线。
陆衍每天都会出一些情况模拟的考题给姜甜，两三次之后，她就能灵活运用手册中的大部分法规了，陆衍对此又欣慰又沉重。
初五这天，是特别调查组复工的日子。
陆衍带着姜甜去了市局，因为种种规矩，姜甜只能以协查专家的身份待在调查组，忙活了一上午办理好入职之后，陆衍带她去了特别调查组的办公楼层。
调查组常驻一共7人，陆衍、马猴姜甜已经很熟了，跟组法医顾思姜甜也见过了。
剩下的四个，宁小杨22岁，从业两年，邹成耀37岁，从业三年，程娟娟25岁，从业四年，还有一个姜甜没见到，叫谢饶，28岁，从业八年，是这里从最久的一个。
见到新人，大家并没有多热情，简单的打完招呼之后就各做各的去了。
“我们组之前来过不少新人，后来都受不了陆魔头的惨无人道离职了，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意对新人付出感情了，不是冲你，时间久了就好了。”马猴凑在姜甜耳边说道。
“没关系。”姜甜觉得这样才好呢，第一次见面就太热情，她怕是更加招架不住。
正说着话，宁小杨突然卧槽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马猴撇了他一眼：“抽什么风？吓到我们小甜了！”
“我靠，上次那个高中生跳楼那事儿翻转了，有个匿名账号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那个男孩儿是被人推下楼的！”宁小杨抓起手机怼到马猴跟前，“你看！”
视频拍摄距离比较远，可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购物中心大楼顶层，穿着短袖的男孩儿被身后的人一把推了下去。
“哪儿来的视频啊？”马猴顿时严肃起来，这视频明显不是监控。
“不知道啊，网上都传疯了，分局那边都已经以自杀结案了，还出了公告，这下得让网友的唾沫星子淹死！”宁小杨摇摇头唏嘘道。
姜甜听着他们的讨论，也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视频已经被迅速的删除了，可热搜还是爆了。
首页上几乎全是讨论这件事情的人，姜甜内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市局的电话被市民打爆了，网上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从男孩儿的自杀案甚至延展到了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冤假错案上去了。
到了晚上，事态还在进一步扩大，孩子的父母带着一大帮子亲友把当初处理这案子的派出所给砸了，视频也被传到了网上。
晚上，陆衍被市局的电话叫了回去，姜甜洗了澡窝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看着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古怪，可哪里古怪却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看着看着手机，一股困倦迎头而来，姜甜小鸡啄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抗住迷迷瞪瞪的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没多久之后，她恍惚间感觉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也莫名其妙的冷了下去。
一开始她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想到了最开始遇到孙淑芳的场景，模模糊糊之间，她看到大片的水渍蔓延到她脚边，然后就是一双灰白的脚慢慢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勇敢女孩的姜甜，之前觉得第二张卡来的时候，她一定不会那么害怕了。
然而事实却是，当看到那双灰白布满青紫伤痕的脚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吓停止了。
很快哭声传来，和孙淑芳的哭声不一样，第二张卡主人的哭声很轻，好像没什么怨念，更加像是一个彷徨无助的小女孩儿。
陆衍说过，百鬼百样，每一种亡灵出现的契机的场景都不一样，不用在意那些细节。
她哭了一会儿之后，姜甜慢慢就能动弹了，鼓足勇气睁开双眼，看清楚她的第二位当事人之后，顿时僵硬了，片刻后她双手捂住嘴，一口气差点没有呼吸上来：“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正文
第23章 .衰败玫瑰（3）
少女穿着一条又脏又破的白裙子, 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淤青, 记忆中在黑白琴键飞扬的纤嫩十指，布满了皲裂的伤口, 指甲盖也全部裂开渗出干涸的黑色血迹，原本灵动的双眼里毫无光彩, 空洞洞的盯着姜甜，黏腻的黑色眼泪从她的眼角不断滚落。
“帮帮我，姜老师帮帮我。”
少女干裂的嘴唇没有动，可姜甜耳畔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姜甜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震惊，慢慢走向她, 拼命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当然了, 我当然会帮你, 告诉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吗？”
少女的目光依旧空洞无神，看着姜甜靠近表情越来越痛苦, 她好像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别害怕，老师在呢,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你现在很安全。”姜甜赶忙轻柔的安抚道。
少女捂着头, 低低声的呜咽起来, 声音委屈极了, 随后她痛苦的扭动起脖子, 极其努力的想要张开嘴, 等她努力张开了一些之后, 姜甜才发现，她的嘴唇之所以张不开，是因为被人从里面用一根黑线缝了起来。
就像是大冬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姜甜完全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学习了一些和亡灵有关系的知识之后，她明白亡灵死后呈现的状态，是和死因有直接关系的，比如孙淑芳死后被碎尸，她的亡灵身上就密布着细小的纹路。
她无法想象，那个花儿一般娇艳的女孩儿，到底是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死后的亡灵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女竭力的想要张嘴说话，上下唇之间牵连着黑色的线和刺眼的血红，尝试几次之后，她还是没办法说话，而后少女愤怒了，发出尖锐的呼啸。
姜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她倒向地面的时候，少女愤怒且狰狞的扑向她，而后黑色的雾气迅速的席卷而来，姜甜的意识也在这个瞬间消失殆尽。
黑袍死神鬼魅一般出现，泛着寒光的镰刀毫不犹豫的斩向躁动的亡灵，亡灵尖叫一声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掉落下来一张黑色的卡片。
黑雾散去，黑袍死神变成了陆衍，他跑到姜甜身边，将她抱起来，摸了呼吸确定了脉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把姜甜抱回床上，陆衍给住顾思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的视线泛着寒光看向地上的那张黑卡，被他的镰刀收割后居然还会掉落魂卡？
刚才那个东西不是恶灵，却比恶灵还要凶猛，居然可以攻击她的执法者，幽冥界什么时候出了这种恶鬼了？
陆衍一伸手，黑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阳光满室的老屋客厅，老旧但是整洁，白色的窗帘迎着风轻盈的飘扬着，穿着碎花裙子的少女坐在钢琴面前，笑容无比灿烂的弹着欢快的曲调。
“姜老师，我来弹琴你来唱歌好不好？”
“姜老师，外婆做了起司蛋糕，我给你留了一大块！”
“姜老师，今天我生日派对，你也一起来好不好？不要总是一个人嘛……”
“姜老师，我数学终于考及格了，太好了，感觉距离电影学院又近了一步！”
“甜甜，外婆种的玫瑰花开了，我给你采了一大束，给你扎了个爱你的形状。”
梦中阳光始终那么温暖柔和，少女站在阳光中，浑身都泛着光，甜美的笑容比她身后花园里盛开的玫瑰还要娇艳。
姜甜始终记得，那段最黑暗的时间，她拼命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那段时间，是那个可爱的女孩儿抚平了她内心沟壑纵横的伤口，给她冰冷黑暗的日子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希望。
突然，柔和的光消失，少女纤细柔软的身影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漂亮的碎花裙被沉郁的黑色长裙取而代之，乌黑长发间多了一朵白色小花，她红着眼冲姜甜挥挥手：“姜甜，我会很想你的，我们保持联系，有空一定要来青阳看我！”
说完，她纯真无邪的笑了笑，双手背在背后，蹦蹦跳跳的走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闫小玫！”姜甜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追上去，别走，别往黑暗里面去，快回来！
然而，不管姜甜怎么追赶，怎么喊，少女都仿佛听不见似的，终于，黑暗中生出一只狰狞的怪物，捂住了少女的嘴，少女满目惊恐的看向姜甜，朝着她伸出手来。
姜甜奋力想要抓住她，然而怪物还是拖着她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无边，姜甜僵直的站着，无措的看向四周，一遍一遍的喊着少女的名字，然而，再也没能得到女孩儿的回应，她彻底消失了。
姜甜倒抽一口冷气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醒了！醒了！”姜甜睁眼就看到了，顾思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怎么了？”一开口，姜甜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她的声音怎么干哑成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