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和闫小玫一点关系都没有，分明就是在缅怀嘛！！！”马猴隐蔽在暗处, 冻得直哆嗦，林杰这个熊孩子智商高, 又有很高的反侦察能力，他害怕开车尾随很快就会被发现, 所以就一直扛着寒风悄悄跟踪。
“这小子很嚣张啊, 这一整天几乎把他和闫小玫一起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是生怕我们解除对他的嫌疑？”耳麦里传来宁小杨含糊不清的声音。
马猴一听顿时炸了：“宁小杨, 老子在寒风里辛辛苦苦的跟踪，你丫吃什么呢？”
“谁让你自己倒霉抽签抽到了，别跟老子BB, 盯紧点儿。”
马猴骂了几句娘, 拿起望远镜继续看, 林杰就像是成了一尊会呼吸的雕塑, 马猴看着心里陡然升起了些许的悲凉。
*
林杰虽然是人们眼中的天才少年, 可或许是太过于聪明, 反倒是不容易理解和看到人世间的细小琐碎。
比如烟花，他看在眼里的时候，自动就会变成一堆无聊的化学方程式。
遇到闫小玫之后，事情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她会快乐的和他形容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细小琐碎，只要是从她嘴里表达出来的东西，林杰总是能很快接受，并且觉得一切都如她说的那般好。
夏季的风，夜里的焰火，凋落的黄叶，枯萎的花草，开败的鲜花，冬日的薄雾寒霜。
一切的一切，不管是繁盛的还是凋零的，在她心中都是美好的。
至于她离开之后的世界……一年多以来，天才少年的眼前，不管万物如何，都只剩下衰败的模样。
望着漆黑的夜空，林杰想到了姜甜。
这个名字他从闫小玫那里听到过几次，她去世前还因为突然联系不上这个人着急过，原本他们说好了，过年前一起去找姜甜的……
今天是他和姜甜第一次攀谈，过程显然十分糟糕，他一点也不喜欢她疯话。
然而……虽然不喜欢，可这一天的时间，他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她说的那些话。
亡灵真的存在么？如果真的存在，小玫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去找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竭尽全力，用了一切办法，可连梦里都很少见到她。
“林杰，你真是思念成狂了，居然连那种鬼话都能放在心上？”林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神色渐渐恢复到了冷漠。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在路边打了一辆车，直接回了学校附近的公寓。
林杰上去后不久，一辆银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公寓楼下。
“这死孩子，溜了我们一天，这就回去了？”宁小杨一脸的暴躁，距离上头给下来的三天期限就剩下明天一天了，如果还查不出什么来，调查组上半年的年终奖肯定要泡汤！
“宁小杨，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人家那么感人至深的纯纯之爱，怎么就打动不了你个畜生呢？”今天没什么事的顾思，以跟调查组的同事学习侦查为理由，满了一大包零食，拉着姜甜尬聊了一天。
“老子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民警察！”宁小杨暴躁回到。
姜甜默默的听着顾思和宁小杨相互嘴炮攻击，顺手拿起一桶薯片要吃。
“姜甜，你今天已经吃了四包薯片了。”刚拿起来盖儿都还没有打开，前排传来陆衍的声音。
互怼的声音立马噶然而止，顾思面带慈母一般的笑容看向姜甜，宁小杨则是开始龇牙：“陆哥，凭什么怎么不见你数着我吃了多少包薯片啊？咱们组一直都有新人歧视法则，你这样关注姜甜不符合规矩。”
“跟你有关系么？”陆衍回头撇了宁小杨一眼，然后把一颗剥好的橘子塞到了姜甜手里：“有感觉到闫小玫的存在么？”
“没有。”姜甜有些沮丧的摇摇头。
陆衍蹙着眉头转过身去，若有所思的盯着公寓的大门。
一开始陆衍也想过，闫小玫的亡灵是被困住了，然而她能找到姜甜，能三番两次给姜甜托梦，证明她是自由的，所以……姜甜找不到闫小玫，最大的可能是闫小玫故意躲着她。
姜甜左边是顾思姨母般的视线，右边是宁小杨要吃人的怨念。
她盯着手里的橘子，有些懵了，陆衍这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一个大好男青年，难不成是要一直脚踏两条船？
就在这时，车门被猛的拉开，马猴连滚带爬的进了来：“卧槽，这边市政的怎么回事，路上那么大个水坑也不填一下，给小爷一脚踩了一鞋水，冻死爷了！”
马猴爬上车，踢掉了鞋子，从座椅下面拿出了一双棉靴套上，然后看到了姜甜捧在手心的橘子，“还是我们小甜好，知道小马哥辛苦了，还给剥好了爱心橘子！”
一边说着，马猴就把橘子从姜甜手里拿了过来，一口吃掉半个，“诶？你们车里是没开空调么？怎么那么凉？”
“呵呵。”宁小杨翻了个白眼。
顾思还是姨母一般的笑着：“小伙子，能吃的时候多吃一点，反正日子也不多了。”
“哈？”马猴一脸费解。
陆衍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慢点吃，当心噎死。”
马猴：“？？？”你们这些禽兽，就这么对待辛苦在外徒步跟踪了一整天的同事？都是垃圾！还是小甜好！！！
马猴愤愤的啃完另外一半的橘子，前面陆衍的手机却响了。
*
晚上九点，陆衍和姜甜赶到了距离林杰公寓不远处的花园小区。
小区6号楼1901是闫小玫班主任许瑶的家，许瑶的妈妈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女儿，打电话去学校，学校那边说校长给许瑶放了假，她匆忙从临市赶过来，打开门看到许瑶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许瑶被发现的时候呈蜷缩状倒在饮水机的旁边，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个水杯，边上掉了一瓶知名品牌的保健药，褐色的药片散落一地。
顾思通过初步尸检，大致确定许瑶是死于心脏麻痹。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就完了，那么就和前面几起案子基调差不多。
然而……这一次那个隐藏得很深的凶手，突然高调了起来，正对着许瑶尸体的超大屏电视机上，许瑶的照片被P成了血淋漓的模样，配以猩红惊悚的几个大字：血债血偿。
*
凌晨的特别凶杀案调查组。
“根据尸僵判断，许瑶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下午，可咱们从早上就开始死盯着林杰，他除非会影分身术，不然怎么可能去杀人呢？难道咱们这次的调查方向又搞错了？”马猴揪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
“死者的具体死因还没有出来，你急着下什么结论？要知道有些杀人手法并不需要凶手在现场。”宁小杨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袋，“许瑶妈妈提供了许瑶去年的体检报告，除了缺少一些可有可无的微量元素之外，她身体别的方便都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死于心脏麻痹的人。”
宁小杨的开光嘴话音刚落，顾思的小助理就拿着最新的尸检报告跑过来了。
“毒……毒……”小姑娘一路从解剖室生死时速跑过来，累得气都喘不上来。
“毒……毒……你好毒毒毒？”宁小杨凑过去，开起了小姑娘的玩笑，小姑娘急了，直接把报告往他手里一塞。
“你自己看！”
尸检结果，许瑶的确是死于心脏麻痹，不过却不是因为疾病，而是因为需要长期服用的保健品里面，含有一种能够导致心脏负担的未知毒素，加上需要临死之前看到了电视机里播放的东西，受到了过度的惊吓，加速了她的死亡。
“嚯~”宁小杨把报告交给陆衍，“还真是天才少年学以致用啊？”
陆衍沉默着看完尸检报告。
“之前都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杀人手法，这一次却刻意留下了这么多痕迹，为什么呢？”打从许瑶死亡现场回来之后，姜甜一句话都没说，站在陆衍身边看完尸检报告之后，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尤其是那个电视上的惊悚画面，姜甜百思不得其解。
就好像是，凶手故意要做给谁看似的，姜甜的直觉告诉她，凶手不是要做警察看，也不是要做给死者看，那他这么做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说明他开始从复仇杀人，变成享受杀人了？”宁小杨沉思了片刻，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姜甜回想起白天和林杰的两段对话，在心里否决了宁小杨的说法。
“你们觉得，林杰究竟知道不知道闫小玫是被谋杀的？”陆衍沉声问道。
“那几天林杰因为护照的问题，回国去了，市一的那些校领导为了掩盖丑闻，事情处理得特别快，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尸体火化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学生、老师包括闫小玫的家长，都确信她是自杀，传到林杰那儿，也应该是自杀吧？”马猴回答道。
“不是的。”姜甜笃定的摇摇头，“假定林杰和小玫在恋爱，那么就根本不会存在遗书上说的，她爱的男孩儿不爱她，遗书是假的，自杀就肯定不能成立，所以从一开始林杰就知道小玫不是自杀！”
“对！”陆衍点头，“所以，如果林杰是凶手，他的复仇对象就不仅仅是合影上的那些人渣，甚至他们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杀死闫小玫的人。”
“所以，这次处处都是痕迹的杀人手法……他是做给害死小玫的凶手看的？”姜甜声音有些发紧，“他难道没查出来凶手是谁，想要借此引诱凶手对他先下手为强？”
“通知公寓那边守着的同事，立刻把林杰带回来。”陆衍沉声道。
公寓楼下的刑警收到消息之后，立马上了楼，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林杰公寓的房门开着，人早就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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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杰住在公寓楼的21层，因为是年代很久之前的公寓，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所以公寓内的监控大部分都是摆设，晚上八点半左右，电梯里的监控最后一次拍到林杰，抵达自己的楼层之后，就进入了无监控区域，那之后就没有再拍到过进出的画面。
陆衍等人分工仔细排查了昨天晚上的八点半之后到尽早凌晨四点十分，刑警发现林杰不在了这个区间，小区内所有出入口的视频记录。
唯一有可疑的是凌晨1：45分的时候，从公寓车库里开出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
驾驶员带着渔夫帽，墨镜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马猴查了一下车牌，发现车子是一辆套牌车，根据道路监控，面包车一路风驰电挚的从老路避开高速开出了青阳，最后消失在无监控的乡野路段。
“陆哥，市一中学的张校长和闫小玫的数学老师失联了。”马猴原本是要联系学校方，找当时目击闫小玫跳楼的同学谈谈，然而却怎么也打不通张鹏飞的电话，和学校宣发部门一联系才知道，张鹏飞在昨天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就跟着离开了学校，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
至于那位李老师，昨天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之后，也回家去了，他的老伴儿已经去世了，子女也都在国外，所以是独居，今天早上他原本有两堂课，然而却没有出现，学校联系也没有联系上。
“我尼玛……”马猴又开始拔头发，“林杰这熊孩子是不是疯了？他难不成要杀光所有欺负过伤害过闫小玫的人？疯了吧他？”
市局那边接到消息已经炸开了锅，电话一个一个的打了过来。
陆衍烦了，直接把电话塞给了宁小杨。
“陆警官，我们再去林杰房间看看吧。”姜甜小声和陆衍说道，“我总觉得，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张校长和李老师死，不会这么大费周折，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前面几次死的那些人，到现在我们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嗯。”陆衍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马猴，邹成耀手上的活儿已经搞定了，你叫上他一起去市一中学，好好问问那几个目击闫小玫跳楼现场的学生，我和姜甜一会儿就过去。”
“行！”马猴点点头，开上一辆车，直奔着附近的市一中学去了。
不久之前，姜甜去过林杰的公寓，那时候同事们都在忙着搜证，所以她没好意思进去。
打开房门进去，入眼就是一片大大的落地窗，房子是大一室的结构，因为面积足够大，采光也充足，所以大部分业主都选择将房子隔出个房间来，可林杰这里没有。
“这里……没有床？”姜甜走进去，房子是纯工业风的装潢，唯一的色彩就是一面被油彩涂满的玫瑰花墙，黑色的真皮沙发对着那面墙，姜甜可以想象，林杰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这里望着那些玫瑰。
“要么就是他不在这里睡觉，要么就是睡沙发。”陆衍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除了没有床和过分整洁之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小玫说过，如果一定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她希望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姜甜看着那面墙，鼻子有些发酸，“我那时还跟她抬杠，说她应该是百合花才对，纯洁无暇的百合花。”
陆衍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姜甜的肩膀，姜甜回头冲他笑了笑，然后视线落在了沙发边上的复古的黑胶唱片机上，上面还放着一张黑胶唱片没来得及收起来。
姜甜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启动了唱片机。
悠扬动听的钢琴曲响起，姜甜微微蹙眉：“果然是盛夏月夜光……”
“再找好看别的。”
“好。”
从屋子里东西的陈列上来看，林杰是一个十分有秩序的人，从衣柜里的服饰，到浴室里的洗浴用品的拜访，都极其有规律，一开始没有看到床的时候，姜甜还以为林杰并没有在这里居住。
一番查看下来，这里却到处都是林杰生活过的痕迹。
“我们的同事上来的时候，房门虽然是开着的，不过屋子里很整洁，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房门也没有被强行破开的痕迹。”陆衍跟姜甜说道，“茶几上有一个咖啡杯，杯子里的咖啡基本没有怎么动。不过消毒柜里面，却少了一对咖啡杯。”
“会不会是昨天晚上，林杰家里来了一个很熟悉这里，知道如何避开监控的朋友，他很信任他，甚至邀请他到房间里喝咖啡，那个人趁他不备在他的咖啡杯里动了手脚，迷晕了他，然后将他带走，被下了药的咖啡杯也被他给带走了。”姜甜假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