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和黄勉同岁的小刑警也附和道：“对对对，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易警官的思路很不错，但就是……”
黄勉呵呵笑一声，食指拉住嘴角向下扯，做了个鬼脸：
“得了吧，马后炮谁不会。你要是一开始就同意我易姐的方案，怎么不跟我们来查案？”
“我……”
眼看着这群人又要吵嘴，易潇稍微提高些音量说道：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家不要在意，眼下不是谈笑风生的时候，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案子上。”
“是！”
前一秒还在斗嘴的警察们立刻转入工作模式，好像被人按下了身上的按钮一般，状态切换自如流畅。
也正是这样一群人，能打能闹能嬉能笑，长年以来并肩作战，在一件件罪案之中摸爬滚打，将案件的真相天下大白。
……
副队长憋着一股气，很快查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莫浩宇在E市郊区的住宅附近的山林里。这片山林被政府划归林木资源保护区，平时只有巡山的大爷看管。
副队长带人在莫浩宇住宅附近区域打听线索，结果听说这附近前段时间发生一个案子。这名巡山的大爷被人发现在森林里上吊自尽，还留下一封遗书。
大爷早年丧偶，没有子女，孤零零活在世上，最后还是单位发现大爷消失的。
本案以自杀结案。副队长觉得巡山大爷的死亡时间和莫浩宇的绑架案时间点上有些相近，便绕道查了一圈。
这一查，便查到位于山林深处的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一间林间小屋中。屋内有一些必要的生活设备，如床，电视，冰箱，收音机等。据调查，这间屋子是为巡山的人提供一个休憩的地方，万一遇到意外事件，寻山人可以在这里过夜。
相似的屋子在这片山林中还有六七间。
只不过这间案发现场被改造成了一间小型屠宰间。
地面石砖缝隙里的血液，氤氲在空气中的奇怪的味道，邓凯死前穿着的校服外套……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一个令人震怒的故事。
警方在案发现场屋子的冰箱中查获邓凯剩余三分之一的尸体，并在多处提取到莫浩宇的指纹，还有一部分没有扔掉的烟头，从烟嘴提取出莫浩宇的DNA。
此前，绑匪发给邓翠萍的照片背景也和这间屋子一致。
经过几天的证据提取和比对调查，专案组定下结论：
本案犯罪嫌疑人为莫浩宇。
但是，最关键的作案动机却找不到。
副队长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眉开眼笑，在办公室里介绍自己是如何心细如尘，如何找到案发地点的。
说话中时不时瞟几眼坐着的易潇，时不时抬高音量，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易潇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案情报告，一页一页向下看去，时而蹙眉时而舒缓——
莫浩宇绑架杀害并分尸邓凯一事铁证如山。
可他的作案动机呢？
案子远远没有结束。
这段时间的调查显示，莫浩宇和邓翠萍一家没有其他纠葛，更没有仇杀的理由。
有人猜测，从莫浩宇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很可能是天生变-态杀人狂，只不过运气不好，在第一次作案抛尸逃跑时不慎坠入悬崖，因此没能继续作案。
这种言论自然得不到认同。
易潇带领专案组继续扩大搜索莫浩宇的交际圈，并一一查询他最近几个月的通话记录、出行记录、金融账户使用记录等。
他最近去过的每一处地方，消费的每一家餐厅，易潇一家一家挨着走访。
不久，一家名为“凯旋”的酒吧引起了易潇的注意。
当天，易潇和黄勉二人穿便服到酒吧走访。这家酒吧位于E市市中心CBD区域，附近全是高档写字楼和餐厅酒店，酒吧格调很高，装潢讲究，一看便是有钱人经常来消费的场所。
易潇二人第一次没能进去，前台说这家酒吧只有专属会员可以进入。
被拒之后，易潇和黄勉索性亮明警察身份，直接找酒吧主管经理谈话。
接到服务生打来的电话后不久，主管经理匆匆赶到门口，弯腰笑脸把两人迎进门去。
三人来到酒吧角落一处卡座，易潇拿出莫浩宇的照片，开门见山地问：
“冯经理，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冯经理拿起照片一看：“这位啊，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前两天看新闻说他是前几天那个分尸案子的犯人，我们的员工们都吓得不行。”
他抬头，看了看易潇和黄勉，问道：“警察同志，你们今天就是来查他的？”
黄勉：“是，请你配合。”
“肯定的。我们酒吧一向支持警察的工作。”
据冯经理交代，莫浩宇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大概四年前就是酒吧会员。每次他来这里，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包下一个卡座喝闷酒，也没见和谁来往过。
“这个客人我们员工都有印象，因为他总是一个人，消费还挺高的。”
两名员工随后证实了冯经理的话。
酒吧里乌烟瘴气，有些看上去便腰缠万贯的富人聚在一起，男男女女搂搂抱抱。
易潇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隔壁卡座的一群男女身上，话锋一转，问：
“冯经理，你们这里没有做皮条生意吧？”
冯经理一怔：“……嗨！警察同志，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儿干干净净，但是人家客人相互之间有点暧昧，我们也不能拦着吧。”
黄勉：“那就成，现在国家扫黄打非力度大，你们都注意点。”
“好叻，您说的是！”
冯经理随后亲自去给两人准备饮料和果盘。
易潇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过往的人群不松开，黄勉见状，说道：
“易姐，我觉得有点奇怪。”
易潇看向他。
“莫浩宇这么一个人三十多岁还单身，来酒吧也是一个人，不和其他人玩，很奇怪啊。以他的身份和财力，想要找女人很容易，但你也看到了，他来酒吧就单单一个人喝闷酒，实在奇怪……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持续高能，讲一下杀人背后的故事_(:з)∠)_
第58章 人间恶魔绑架犯（八）
黄勉所说也曾是易潇所想。
根据这几天走访调查的结果, 莫浩宇人际关系简单, 朋友很少, 大多数都是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这几年更是将全部精力放在创业上, 私下并没有过多的娱乐休闲时间。
这也许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莫浩宇一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派出所门口，警察把刚出生的他送去福利院。福利院院长说，莫浩宇从小就不太爱和别人交流, 甚至有些排斥人际交往。
“以莫浩宇的性格来说, 他一个人来酒吧买醉也在情理之中。”
易潇说着,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几下, 点开相册的图片，一一展示给黄勉：
“莫浩宇的这些画都很抽象, 描绘的情景也大多是一个人, 有些画笔锋利凌乱, 有些笔触细腻柔软，可见他内心其实非常丰富, 或许更享受孤独。”
说到这里，易潇手指一停, 泛青的屏幕上正展示着一副双人图。
图上大雪纷飞，粗旷凌乱的线条勾勒出全黑的天幕和刺眼的白雪, 上下映照形成强烈对比。雪地两端分别站着一个人，两人遥不可及。
黄勉：“……这图上有两个人呀易姐。”
易潇动了动喉头，接着手指不断向左划，快速将剩余的照片浏览完毕。
在警方收集的莫浩宇绘画作品中, 只有一张雪地双人图，其他均为单人图或风景画。
易潇眯眼想了想，回忆起来这张画是警方在调查莫浩宇家里时找到的画集中的一部分，并未公开发表。
图的右下角标有日期，一经计算，这已经是五年半前的老作品了 。
易潇眉头一皱，吩咐黄勉明天去查一下五年半前莫浩宇的个人经历。
两人这边正在耳语，酒吧冯经理带着一名女服务员来到卡座。服务员把果盘和饮料放到桌上后便站在一旁等候指令。
冯经理亲自递上饮料：“两位警察同志，你们辛苦了，大晚上的还要查案，这是我们酒吧的一点心意。”
黄勉为难着不愿意要这些果盘和饮料。他加入刑警队前就发誓不收别人一点好处，更别说酒吧里贵得要死的这些东西了。
易潇倒是不太在意，端起一杯鲜榨西柚汁和冯经理敬酒。末了，她又拿出邓翠萍的照片给冯经理看。
“这位就是受害人的家属？”
冯经理搜索着大脑中的记忆，接着说道：“我在电视上见过她，但她好像还真没来过我们店里。”
易潇点点头，告诉冯经理今后一旦发现任何线索及时和她联系。
临走前，易潇付清了果盘和饮料的费用，冯经理再三推脱，最终只好接受。
走出酒吧，易潇拍拍黄勉的肩膀，说：“下次遇到经理送果盘这种场合，不要推脱，大大方方接受，最后付钱就是了。我们办案还是需要他们配合的。”
黄勉摸摸后脑勺：“我一个月才挣三千块，一个果盘和两杯饮料就花掉五百……这样办下去，我可喝西北风去吧。”
嘴上抱怨着，黄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塞给易潇。
易潇噗嗤笑了一声：“今晚就当请你的。”
……
第二天一早，黄勉去调查莫浩宇的画，易潇没有去公安局，直接到莫浩宇生前常去的地方继续调查。
临近中午时分，刑警队队员给她打电话，说有一个年轻女孩在局子里等她，有关于绑架案的线索要提供给易潇。
易潇匆匆赶回局里，见到年轻女孩后觉得她脸有些熟悉，一下子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女孩主动打招呼：“易警官你好，我是凯旋酒吧的服务员，昨晚我跟着冯经理给您上过果盘。”
“是你……请坐。听说你有线索要亲自和我讲？”
“是。”
女孩低下头，双手局促地放在双腿上，说道：“昨天我看到您给冯经理的照片了，那个好像是这回案子受害人的母亲，叫邓翠萍对吧？……其实邓女士一个月曾经来过我们店里，昨天冯经理说没来过，可能是他没注意到……”
易潇睁大眼睛，追问一句：“你确定，邓女士去过你们酒吧？”
“我确定……那天刚好我发烧，给客人上酒时上错了，客人喝了点酒，非要我跪下道歉，当时是隔壁卡座的邓女士给我解围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女孩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感恩。
易潇心跳莫名加速：“你别急，慢慢讲。”
女孩记得大约一个月前邓女士和其他四五个中年妇女一起到凯旋酒吧喝酒。同行的中年女人大多穿金戴银，非富即贵，当天的值班经理亲自接待了邓女士一行。一群女人点了很多昂贵名酒，喝了两个多小时后便离开了。
易潇：“除了喝酒以外她们还做什么了？”
女服务员：“也没做其他。那些阿姨看上去和邓女士关系挺好的，像是姐妹聚会一样，主要就是聊天。”
“她们都聊了些什么？”
女孩摇摇头：“值班经理当天安排男服务员给她们服务，邓女士给我解围以后我就到宿舍去休息了……”
“邓女士只来过一次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来凯旋上班其实才两个月出头，好像只见过邓女士一次。不过我们系统里都有登记客人的来店记录。我们店要求一群客人里至少有一个会员，如果查一下记录的话应该能查到。”
易潇想了想，问：“你们冯经理今天上班吗？”
“冯经理今天轮休。”
易潇点头，朝女孩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提供信息……真的帮大忙了。”
女孩使劲儿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前几天看到新闻其实我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邓女士会遭遇这种事……希望我能帮到她吧……”
……
易潇送走女孩后，带着两三个刑警再次造访凯旋酒吧，冯经理不在，接待他们的是另一位值班经理。
易潇以调查莫浩宇为由调取了酒吧进三个月以来的客人记录，并将这些客人的会员资料拷贝回局里。
访客记录中没有邓翠萍的名字，邓翠萍也并非这家酒吧的会员。不过根据女服务生交代的时间，易潇最终锁定一条访客记录。
带邓翠萍进入酒吧的这位会员名叫杨芳。
在会员信息资料中寻找这个名字，点开资料一看，里面显示：
【本会员为高级会员，个人资料不予展示。】
易潇又在公安信息系统里面查询“杨芳”这个名字，限定性别女，年龄三十岁以上。
跳出来的搜索结果依旧有五千多条。
易潇双眼盯着屏幕，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靠在椅背上，瘫了下来。
绑匪莫浩宇这一天没有出现在酒吧，更不可能和邓翠萍有接触。可调查莫浩宇至今，唯有凯旋酒吧是两人都去过的地方。
这样的巧合绝非意外。
很快，易潇又打起精神，吩咐专案组的三名同事对这五千多个叫“杨芳”的女性逐一调查。
“尤其是那些家里正在经商的，可能和邓女士产生人际关系网的人要重点调查。”
“好！”一旁的刑警一口答应下来，转头提议道，“易警官，其实这事很简单，你去问问邓女士不就知道这个杨芳到底是谁了吗？”
“邓女士现在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医院那边说她最近必须要靠镇定剂才能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必须，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