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则淮没有回复。
这是已经休息了？也有可能，毕竟段则淮妈妈身体不好，需要早点休息，段则淮为了不打扰到他妈妈，同样早早休息了也不一定。
于是江晗就将手机放到了一边，没有再管。
然而实际上，那一头，段则淮的这个除夕夜过得并不怎么样，或者说，起先还是挺开心的，但是到了中途，段国华骤然出现时，气氛就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没错，段国华毫无征兆地回来了，为了逃债已经外逃了快两年的段国华，突然回来了。
当时段则淮和段妈妈在段外婆家里，跟舅舅他们一家一起吃了年夜饭，差不多留到了快十点后，两人就回了家。
两家离得很近，走几步路就回家了，只不过当段则淮打开家门，开了灯后，就看到里头坐了一个人。
段则淮乍一看还没认出人来，差点以为进了贼要过去抓，再定睛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段国华，抛下老婆孩子失踪了快两年的段国华。
段则淮的第一反应是想过去把他打一顿。
而跟在段则淮身后的段妈妈，自然也立刻就看到了他，当下立即将家门关上，“你……你回来了！”因为怕引来追债人，段妈妈压低了声音，只不过哪怕是低沉的声音，也难掩满满的痛和怨。
段则淮紧紧扶着段妈妈，生怕她太过激动身体吃不消倒下去，又冷冷看向段国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段国华蓦地对上儿子冷厉的目光，微微一怔，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摆，“我……我来看看你们……过个年……”
段妈妈猛地冲上前，举起了手提包狠狠地往段国华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你个杀千刀的你死回来干什么！你怎么没死在外面！没良心的！还不如让讨债的砍死算了！”
段妈妈往前冲得突然又猛烈，段则淮一时都没能拉住她，见她又砸又骂气息都不稳起来，忙过去把她拉了开，“妈妈，妈妈冷静一点，消消气。”
段妈妈深呼吸了几下，渐渐平静下来，又靠在段则淮身上呜呜地哭，“我命苦啊，摊上这么个老公，命苦啊……”
段国华忙上前道：“小声一点小声点，我摸着黑才敢回来的，当心追债的人……”
段则淮凌厉地看向他，“你还知道有追债的人？”
段国华噎了噎，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喑哑地说出了话，“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是……但是我也没办法……他们真的敢砍死人的……”
段则淮冷哼了声，“所以你就跑了对？你自己是不用被砍死了，想过我跟我妈没有？”
段国华小声道：“他们又不会来砍你们……”
段妈妈闻言，气得抬起头，通红的眸子瞪着他，“怎么不会砍！怎么不会！你看看则淮额头！还不是被那帮追债人打的！你再看看，你看看他身上！”段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急促撸起段则淮的袖口，又拉开他的领口，“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这些淤青！全是被那帮人打的！”
段妈妈的情绪再度失控起来，段则淮忙安抚她，“好了妈，我没事，我真没事，就一点点淤青而已，早就不疼了。”
他一边轻声抚慰，一边手掌轻抚着段妈妈的后背，帮她顺气。
段国华鼻子一酸，眼睛也泛起红来，“则淮啊……爸爸对不住你……”
段则淮对他这声抱歉不屑一顾，“你要没别的事情，就从我们家里离开，要是真有点良心，就早点把债给还了。”
“这么大一笔钱，我哪里还得起啊……”
段则淮冷声道：“你欠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还不起？”
段国华头一低，说不上话了。
段则淮又道：“还不起也别跑，好好找个活干，一点一点还，既然你今天回来了，就自己去找债主，让他们别再来找我跟妈妈。”他的声音就如同从冰窖里出来，冷得能刺骨，而且，语调没什么起伏，比起段妈妈快要崩溃的情绪，他反而极度冷静。
段国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沉默了下去。
段妈妈看到他这样的态度，瞪大了眼睛，“你是还打算跑吗？”
段国华不说话，她就更加确信起来，再次激动地冲上前拽住了段国华衣领，拼劲晃着，“你还打算跑是不是！你压根就没想要还债了是不是！你还要跑对不对！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考虑一下我们娘俩！”
段国华被她推搡地要站不稳，“你冷静一点，我不跑就只能等着被打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债主！”
段则淮则很担心这个样子的段妈妈身体吃不消，把她拉了过来紧紧抱住，又狠狠瞪向段国华，“你滚，赶紧滚，再不走，我就揍你一顿再把你送到债主门前去！”
段国华被段则淮狠厉的目光吓得一个瑟缩，虽然觉得自己的亲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被段则淮这么一瞪，心里还真直犯嘀咕，当下也不敢久留，真的匆匆忙忙就离去了。
赶走了段国华，段则淮又轻拍着靠在他怀里哭的段妈妈，柔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走了，我们就当没看见过他这个人呗，不用管他。”
“他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啊……还要跑……这么没良心……”段妈妈呜呜哭个不停。
段则淮轻叹了口气，“别管他们，我们就当他死了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第37章
虽然跟俞家撕破了脸面，但江正涛的计划还是没变，在宁县过了除夕后，江正涛并没有立即回恒城，还是带着他们在宁县周边的一些旅游景区都转了转，算是一个短暂的度假。
总体来说，这个春节假期过得惬意舒畅。
不过因为江晗要竞赛集训，他们并没有在宁县逗留太久，在江晗要上学的前一天，上了返程。
为此，在回程的车上，江正涛还对江晗说：“你们学校这学习安排得也太紧张了一点，才高一呢，寒假就那么短，学生学习也应该劳逸结合啊，要不爸爸跟学校领导说一说？不然也太过分了一点。”
江晗忙摆摆手阻止，“别别，现在的重点高中那个学习不紧张的？都一样，十二中松懈下来，成绩就会被其他中学超过，您可别去干预学校教育方式，再说了，我那个是竞赛集训，也就是数学竞赛班的人才要去，因为开学后马上就要市级竞赛了，特殊情况嘛，正常来说也不会开学那么早的。”
江正涛这才作罢，又问：“你们竞赛班有多少人？不是尖子班的同学都要去的吗？”
“不是，就是从四个尖子班里抽了一些数学成绩比较好的，大概也就三四十人。”
江正涛闻言的大喜，“然后你才转学过去没多久就被选上了？那么棒！”
现在江晗和江正涛并不大会父女谈心，江晗放学回家后也很少对江正涛说起学校里的事情，所以像关于竞赛班什么的，江正涛也并不清楚。
江晗解释：“我期末考试理科成绩都考得挺不错，然后几个任课老师就让我加进了竞赛班，我选了数学和物理，化学我不是很喜欢，就没去。”
俞爱华道：“对了，我听说十二中的信息技术竞赛在恒城的高中里是最好的，每年在全国奥林匹克联赛上的成绩都不错，而且得奖也容易拿保送名额，晗晗参加信息技术的竞赛班没？”
江晗摇头，“这个没去。”
十二中信息技术竞赛班里的同学都是从在十二中初中部时就开始信息技术竞赛辅导的，到了高中后信息技术竞赛班似乎就不再添人了，大概是不打算再招零基础要重头开始学的人。
而且信息技术竞赛班的人数比数学物理竞赛这些要少很多，高一到高三三个年段加起来，人数都不到二十人，可谓是精英培训班，据江晗所知，他们十六班中去信息技术竞赛班的，只有段则淮和韩英骐两人。
连孔一彬都不是。
当然孔一彬没去，最大可能性还是他以后要子承父业学商科的，计算机编程一类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江正涛听江晗说没去后，立刻问：“那晗晗想去吗？想去的话爸爸帮你去说一声。”
可能在江正涛的认知里，只有女儿想不想，没有女儿能不能。
江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很想去，两个竞赛已经够多了。”上辈子她所有竞赛都参加了，就像现在的段则淮一样，但后来回过头想想，其实没有必要所有竞赛都参加的，浪费时间精力不说，学到的东西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也不一定用得上，特别是没有学相关专业的情况下，如果只是为了锻炼思维，那一两个竞赛也足够了。
以及，像信息技术竞赛，对于江晗这个上一世就在这一块领域顶端的人，去参加竞赛的话，就像是在碾死蚂蚁一样，就显得她太不道德了。
所以，江晗并不打算参加信息技术竞赛。
江正涛又问了一些学校里的其他事情，比如竞赛班能不能跟得上，会不会太累，老师如何等等，江晗都一一答了。
返程的路上，虽然高速很堵，但车内气氛温馨欢快，不见丝毫烦躁。
回到恒城后，钱雅贝还是被送回了钱家，并没有顺势就回江家，对此，俞爱华除了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以及学习别落下之外，也并没有说别的。
钱雅贝更没多说，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江正涛也吓到了她，丝毫不敢提要回江家的事情。
从宁县回来后，对江晗来说，这次的寒假就算是结束了——数学竞赛班集训再次开始。
上学第一天，江晗只提前了十五分钟到教室，原以为抢不到好位子了，没想到发现教室里才寥寥几人，寒假过后，果然大家都没能收心。
江晗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又帮夏露曦和詹可萱占了座。
叶骞已经到了，原本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看到江晗，又拿着课本挪到了她边上坐下，推了推眼镜，“我这个寒假突击练习了，今天的测验我有信心超过你。”
江晗：“……”这个学霸的胜负欲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她侧头，“你怎么知道今天要测验？”
叶骞理所当然道：“集训哪天没测验？”
“今天是寒假结束第一天诶，第一天就测验，太没人性了？”
“学习紧张起来才能有效果。”叶骞道，顿了顿，又说，“以及，我喜欢测验。”
……变态。
陆陆续续的，同学们也就到了，只不过，状态上明显不太好，大多数的人都是浮躁而静不下心学习的。
夏露曦和詹可萱也前后到了教室，她们在座位上坐下之后，就聊起了寒假都干了什么，追了什么剧，看了什么电影，还拉着江晗一起聊，压根没有集训的紧张感。
当然，聊着寒假见闻的也不只她们，大家都一样，像是久别重逢般，眉飞色舞地聊着天，整个教室都是闹哄哄的，但其实也就八九天没有见面而已。
一直到王成林进来，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
然后，雷打不动的，上午依旧是测验，还真被叶骞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教室里瞬间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却丝毫不能撼动王成林要测验的决心。
他说：“不给你们一点压力，你们放假后松懈下来的心是无法收回来的，接下来几天还是跟放假前一样，每天上午都是测验。”
坐在江晗身边的夏露曦咬牙切齿简直想打人。
王成林也没有给他们太多的用来怨声载道的时间，立刻就把试卷分发了下来，一时间，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刷刷刷传试卷的声音。
段则淮就是这个时候匆匆进来的。
王成林瞥了他一眼，“怎么来那么晚？迟到了哦。”
段则淮道了声歉，快速小跑着坐到了最后面的空位上。
江晗转过头看向他，额头没缠纱布，但伤口还能看见，结了块痂，其他的，倒没什么异常，只不过气色不太好，眼下有一圈的青黑。
试卷传了下来，江晗回过头坐正了身子，开始认真地做试卷。
王成林对他们还是存了那么一点良心，上午的测试，比起前几次来，题目不算太难，然而，饶是如此，经过了春节假期的同学们普遍考出了让王成林痛心疾首的分数。
哪怕是江晗，答题时也没能完全收心，因疏忽而产生的错误有不少，分数不是太好，只有79，按照她的正常水平，以这张试卷的难度，她考八九十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分数，还是第一名，第二名是叶骞，77分，跟江晗只相差了两分。
对此，坐在江晗边上的叶骞痛心疾首，觉得这两分是完全可以不必落后的，他前前后后仔细地分析了试卷，对江晗说：“我有五分的分值是因为粗心而产生的计算错误，假如我再仔细一点，我完全可以比你高出三分来，所以江晗，你不要太得意，我是有能力超过你的。”
江晗也将自己的试卷扫了一遍，然后说：“我有七分是计算错误，有五分是审题错误，如果只是因为没能做出来而扣掉的分数，只有九分，所以按照这么算，我还是比你高。”
叶骞一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好，但是，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的。”
江晗则道：“我总有一天会考满分的，我发现我没做出来的几道题目，思路其实差不多找对方向了。反正，我的目标是满分。”上辈子她高中时参加竞赛，拿满分的次数可不少。
叶骞再度噎住，然后沉默地转了回去，不再搭理江晗了。
因为王成林发试卷时从来不会把每个人的分数都报一遍，只是比较高的几个，会说上一说，而这一次，江晗听到了叶骞的分数，韩英骐的分数，孔一彬的分数，以及另外两三个别班同学的，总共说了差不多六七个同学的分数，可就是没有听到段则淮的。
王成林发段则淮试卷时，也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并没有报分数，可见，段则淮这次考得不好。
这么看来，段则淮至少是在第七名开外了，这对于段则淮这个几乎是万年第一的人来说，那就是退步退得惨绝人寰。
江晗甚至担心段则淮是不是真的脑子被磕坏了，怎么能考那么差？这太不正常，太不可思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