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其实并不想去置喙江正涛的婚姻,只不过,俞爱华这样的,实在和她心目中的江太太不符,而且,虽然她没有刻意了解过,但不出意外,俞爱华应该是被恒城的富人太太圈排挤在外的,所以也不怎么见她出去交际。
江晗虽然说得小声,但房间里就他们两人,又安静,江正涛自然也就听见了。
因为原主一直不曾掩饰过对俞爱华的厌恶,所以江晗这么说,江正涛也并不觉得意外,道:“老婆嘛,漂亮一点听话一点就可以了。”
江晗:“……”
可能是此刻的氛围太温馨,江正涛竟然跟她说了他领悟的婚姻真谛。
这大概也是很多成功男士的想法,江晗忽然很庆幸江正涛再娶的不是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姑娘。
不过江晗也能理解江正涛这种想法,毕竟在经历了一个事业心极强性格又极度强势的前妻之后,江正涛自然就更喜欢柔弱一点的女人了。
“行了,”江正涛又揉了揉她脑袋,站起身,“你不用担心,爸爸心里都有数的,也会说一说你阿姨,放心,俞家人缠不上咱们,不早了,你也休息。”
江晗点点头,只要江正涛心里有谱,其实就不用太担心俞家人。
江正涛走后,江晗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段则淮给她回了消息。
[段王爷:你消息还挺灵通嘛]
[段王爷:有事,很有事,我头都被打破了]
[段王爷:一对八诶,我都要觉得自己帅爆了]
江晗:“……”
第35章
看到段则淮这样的回复,江晗觉得,他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江晗想起照片里段则淮流着血的额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江老大:真的破了?严不严重?去过医院没?]
段则淮现在应该是在线了,立即就回复了过来,[段王爷:就破了点皮,用不着去医院]
江晗知道老城区的混混打起架来,那一定是动真格的,这次去堵段则淮,没有拿砍刀已经算是看在他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的份上了,而在照片中也能看出来,李波带的这些人,一个个全拿着棍棒,木棍已经是少数,大部分还都是铁棍。
江晗不知道段则淮头上的血是不是被铁棍打出来的,但不论是木棍还是铁棍,把头皮打出血,那一定不是小伤。
于是她发送,[江老大:保险起见去看一下,当心脑震荡]
[段王爷:我就是磕了一下,不是被棍子打的,真没事儿]
见段则淮坚持,江晗就不再劝什么了,总归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更清楚。
紧接着段则淮又发了条消息过来,[段王爷:我们晗姐那么关心我,小弟受宠若惊啊!]
江晗:“……”
这人今天似乎特别皮,都没一句正经的。
江晗有些哭笑不得,但皮归皮,这棘手的状况总归要解决。
[江老大:没事就好,要我帮忙吗?一直被讨债人堵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啊]
[段王爷:你打算怎么帮我?替我还债?别啊,我清清白白的一个男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休想包养我!]
江晗:“……”她觉得已经无法正常对话了。
她打字,想说能不能正经点,蓦地,手指一顿,忽然意识到,今天的段则淮这么皮,是不是因为心情太差,故意插科打诨?
发生这样的事情,大概谁也无法没心没肺地开心说笑?段则淮这玩笑般的文字里,其中有多少是伪装出来的呢?
不过,江晗并不想强硬地把话题变得沉重,这样插科打诨的玩笑,其实也挺不错的,或许也能让他心情会好转一些呢?
于是江晗按了删除键,重新打字,[江老大:你想多了,我要包养也是包养比我小的小奶狗,要你干嘛?]
段则淮发过来一个吐血的表情,[段王爷:你本来就没成年,还找比你小的,想找儿童?]
江晗扑哧一声笑出来,缓了缓,又打字,[江老大:认真的,就带头到你家的那个李波,看到我也是要客客气气叫声晗姐的,我可以帮你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别到你家去追债]
至于帮段则淮还债,江晗并没有想过,倒不是担心数额太大,就段国华这家底,最多也就欠个几十万,这笔数目,虽然现在的江晗还不起,但求助于江正涛的话,自然不是问题。
然而,这样一来,就变成段国华欠了江正涛的钱,性质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一旦有了这层财务上的牵扯,她跟段则淮之间的同学情谊恐怕也会发生质变。
恐怕段则淮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江晗提出帮忙时,就立即以插科打诨的方式拒绝了钱财上的资助。
江晗发出这条消息之后,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过了两三分钟,段则淮才回复,[段王爷:李波他们也是被债主雇佣过来讨债的,我怕他们不会那么容易罢休,还是算了,要不然他们连你都盯上,就不好了]
江晗挑了挑眉,[江老大:你这就小看我了啊,当年李波他大哥陈刚还没进局子的时候,我跟着大龙哥就跟他们这伙儿干过架,陈刚他们那可是惨败在我们手上的,现在陈刚不在,李波就更不敢在我们面前放肆了,我去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过了片刻,段则淮回复过来,[段王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能怎么说?李波现在可是靠着讨债过活的,讨不回债他就拿不到佣金,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断了自己活计?]
[段王爷:如果你想帮我还,那真的没必要的,我爸一旦有钱就会拿去赌,这就是个无底洞]
江晗看着他回复过来的这一句话,忽然觉得,刚才还嘻嘻哈哈开玩笑的段则淮,现在似乎透着一股浓浓的颓感,又或者说,刚才的嬉笑只是伪装,现在的颓感,才是此刻真实的他。
她想了想,回复,[江老大:你爸跟你妈不是离婚了吗?债务跟你们没关系了?我让李波去找你爸呗,当然了,如果你心疼你爸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欠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段则淮秒回了四个字,[段王爷:心疼个屁!]
难为这个根正苗红的学霸少年还会骂人,江晗没能忍住,笑了出来,笑出声后觉得在这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下似乎不应该笑,又给憋了回去。
段则淮又发了条消息过来,[段王爷:要是让我撞见我爸,我恐怕也要先把他打一顿,碰上这么个坑儿子的爹,也是倒霉]
都说坑爹坑爹,如今碰上个坑儿子的,也是稀奇,只不过,看上去挺搞笑的一个词,可从“儿子”的角度看,却是命运的作弄与浓浓的悲哀。
江晗回复,[江老大:那就说好了,我跟李波去知会声,让他找你爸去,别去骚扰你跟你妈妈,还有大龙哥离你家挺近的,估计他也会照看这一些。]
[段王爷:谢了,不亏是道上混过的晗姐,果然厉害]
江晗被他这么恭维着,勾唇笑了笑,又打字,[江老大:还有啊,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不用因为他自怨自艾,以后的路总归是自己走的,自己强大了,也就没有被拖累什么的了]
她发过去后,过了片刻,段则淮回过来,[段王爷:感谢晗姐的心灵鸡汤]后头还跟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江晗轻笑出声。
可能,像段则淮这样的人,其实也不用她过多宽慰,自己就能调节得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被追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来没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过他的成绩。
这一边,江晗跟段则淮聊完天后,便洗漱休息。而那一头,段则淮却还在忙碌。
段外婆已经回去了,段则淮扶着段妈妈去床上躺下,又收拾了简易晚餐的餐盘,把家里面都打扫了一遍后,发现额头上还有点儿渗血,又翻出了点纱布,简易地包扎了一下。
纱布之类的医用物品家里是常备着的,在段国华逃跑之前,他可没少被打过,有时是因为被人追债,有时是因为在赌场出老千,总归,这些纱布是段国华常常要用到的。
现在,在段国华逃跑之后,就变成了段则淮的必需品了,这么一想,就莫名让人觉得悲哀。
他发了会儿呆,打开了QQ,再次看到江晗最后发给他的这句话。
其实他并不是很赞成江晗说的,觉得她这么一个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人并不了解底层的人要突破阶级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寒门贵子之所以会被称为“凤凰男”这个在不少情况下都略带贬义的词,就是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
这就是所谓的阶级固化。
从被亲爹的债主堵到家门口来打砸而想到阶级固化这个问题,段则淮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有思想深度的,如此一来,他倒是挺满意地表扬了一下自己,颇有自娱自乐的味道。
把家里都收拾完后,段则淮又去门口看了眼被红色油漆涂的墙面,那血淋淋的大字在昏暗的路灯下更为渗人,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留着这么几个大字过年,总不是个事儿,被段妈妈看见,怕是又要哭一顿。
于是,段则淮就连夜去油漆店买了桶油漆回来,把墙面都刷了一遍。
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回到屋子里后,已经凌晨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车库就是一个不足三十平的单间,客厅厨房卧室全在一起,段则淮自然也不会有自己的卧室,他的床就是一小小的弹簧床,不睡的时候叠起来,减小空间,睡觉的时候再拿下来。
而段妈妈躺的,则是另一张稍微大一点的木板床,距离段则淮的弹簧床就两步远,中间连块隔板都没有,他还能听到段妈妈平缓的呼吸声。
为了让段妈妈好好休息,家里的灯已经灭了,段则淮摸着黑把弹簧床铺开,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一点睡意都没有。
浑身都有点酸痛,被打的,段则淮检查过身体,很严重的伤倒是没有,但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还是遍布了全身,从肩膀到小腿,数都数不过来。
这要是再被打上几遍,他还真受不住,万一哪天胳膊被打断了,就更加麻烦了。
这么想来,段则淮还挺庆幸有江晗这么一个在道上混过的同学,江晗就凭着大龙干妹妹的身份,在这老城区里面就能横着走了,让李波别再找他们麻烦,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举手之劳。
但是,段国华的债还是欠着的,欠了债,总归是要还的,债主找不着段国华,就只能盯着段妈妈跟段则淮,哪怕李波不再像今天这样堵门打人,但并不代表这事儿已经过去,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且,指望段国华良心发现回来赚钱还债,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段则淮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要怎么赚到这么一笔钱还债?以及,段妈妈的医药费也不是小数目。
得再找个赚钱的办法才行。
因为没有睡意,段则淮又打开了手机,打算趁着春节放假找一点兼职做做,刷了一会儿兼职招聘的网页,忽然又想起他跟江晗聊天时只是从班群点进去的临时对话,都没有加过好友。
于是,他又打开了QQ,发送了添加好友请求。
江晗那里没回应,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没有睡意的段则淮,又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在看到江晗的那句包养小奶狗后,再次轻笑起来,嘀咕了声,“当自己霸道总裁么……”
*
次日,大年三十。
江正涛并没有带着他们一大早就去俞家,而是先在宁县转了转,在俞爱华介绍下,去爬了一座不高但是风景秀丽的小山丘,呼吸贴近自然的新鲜空气。
他们一行四人又在外头餐厅吃了中餐,下午去了宁县的一个公园转了转,一直耗到傍晚,才去了俞家。
江晗不清楚江正涛同俞爱华说过什么,但从俞爱华的举动上来看,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江正涛的态度,来到俞家后,面对俞家人的殷勤,俞爱华表现一直淡淡的。
俞晓晖甚至在饭桌上委婉地提起了自己辞职的事情,被俞爱华不冷不热地转移了话题。
江晗扫了眼俞家人的反应,一个个都急得跟什么似的,俞外公还使劲儿在蹬着俞爱华,只不过俞爱华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江晗再看了眼江正涛,就见江正涛脸色微微有些沉,看来他也注意到了。
俞爱华一直不搭理他们,在年夜饭快结束的时候,陈凤佳沉不住气了,自己开口道:“姐夫,晓晖辞职了,最近没什么工作,我们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年后让晓晖去你公司上班啊?”
陈凤佳一开口,就是打了个冲锋,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
俞外婆也想说上两句,但被江晗轻轻一瞥,便猛地顿住,不自觉地把话给噎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怵这个小姑娘。
只不过俞外婆虽然把话噎了回去,其他人可没有,俞外公、俞晓晖和陈凤佳,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工作啊洪洪读书啊,就差直接要钱要学区房了。
江晗担心江正涛顾着亲戚这一层颜面,不好拒绝得太直接,想着自己可以帮着说一说,反正她曾经还有一个叛逆少女的人设,重新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她没想到,江正涛比她想得还要直接,“工作不好找,我公司肯定不行,对学历要求很高,总部的员工连本科的都少,大多数都是研究生及以上的,像晓晖这样中专毕业的,进不了我们集团,除非是去旗下的分公司做一些体力活,至于洪洪上学,户口问题就解决不了。”
也不知是俞晓晖太贪心还是太蠢不会看人脸色,闻言道:“诶姐夫你本事大嘛,这点小事哪里能难倒你啊?晗晗都已经去职高了你还能把她转到重点高中去,洪洪上个小学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嘛!”
江正涛淡淡瞥了他一眼,“确实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但商人无利不起早,我又要帮你们搞定工作、搞定户口,连孩子上学学期房都要搞定,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俞晓晖脸色一僵,一时愣愣的,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陈凤佳讪笑了两声,道:“都是亲戚嘛……”说着,她又给俞爱华使眼色。
俞爱华始终低着头,像是听专注地在吃饭,其他的事情都跟她无关似的。
估计是俞家人的贪心拂了他逆鳞,江正涛看上去都像是不打算要跟俞家维持表面上的和气了,道:“都是亲戚,不过亲戚也有远近亲疏。”他顿了顿,侧头对俞爱华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以后也别给你娘家打钱了,那是个无底洞,填不满,哪些人该亲近,哪些人则要疏离,你自己得清楚,要不然,什么时候变成冤大头都不知道。”
俞爱华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