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英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折叠好的衣服,来到安晴院,恰巧看到王嬷嬷自里面出来。
看到眼前陌生的面孔,王嬷嬷感到疑惑。"不该是翠云送衣服过来么?"
梅英将衣服递过去,低眉顺眼道:"嬷嬷,翠云今日请了假,奴婢替她送衣服来。"
王嬷嬷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有些不满。"翠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懒怠了。"
梅英一听有些急切,怕她会责罚翠云,忙替她解释道:
"回禀嬷嬷,只因翠云家中母亲病重,她才请假的。"
王嬷嬷听闻此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慌张,是怕她责罚翠云?
这丫头长得倒是挺白白净净的,眼神也很淳朴,看着令人舒服,王嬷嬷对梅英不由心生一丝好感,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虽是对她有好感,却还是故意做难道:"就算家中母亲病重,她也该先将衣服送过来,再去请假,这是她的责任。"
梅英闻言急得不行。"嬷嬷,翠云她也是太担心母亲的身体了,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家,而且,这事奴婢也有错,是奴婢催促她去请假的,也是奴婢自作主张要替翠云送衣服过来的,要是王嬷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这小丫头还挺替人着想。王嬷嬷不由笑道:"行了,你真以为我要与翠云过不去?"
难道不是么?梅英愣了愣。
"对了,你是何时入府的?我以前怎么不曾见过你……"王嬷嬷越看她越喜欢。
梅英忙回答道:"回禀嬷嬷,奴婢入府不到一月,又是一粗使丫鬟,哪能有机会见到嬷嬷,平日里奴婢常听闻翠云说,嬷嬷您待下人和善,又管理有方,实令人可敬,此次托了翠云的福,能见到嬷嬷一面,奴婢十分荣幸。"
王嬷嬷心中好笑,这小丫头拐着弯儿的在替翠云说话呢,还是担心她对怪罪翠云吗。
"好一张巧嘴。"王嬷嬷道。
梅英脸红,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敢再随意答话。
"是何人推荐入府的?"王嬷嬷又问道。
这……总不能将事实真相告诉她吧?不行,太丢脸了。
"回嬷嬷,是……是王爷。奴婢父母皆亡,孤零一人在京城漂泊,被王爷撞见,王爷见奴婢可怜收留了奴婢,让奴婢在王府干活,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扯谎的。
因为不擅长撒谎,梅英脸此刻微微红了起来。
王嬷嬷闻言皱了皱眉,"那你与王爷私底下可有接触?"
天,那令人羞耻的事怎么能说出来……
梅英捏了把汗,拽紧了衣袖。"并……并不曾,王爷虽然可怜奴婢身世,却嫌奴婢粗鲁,从不愿靠近,王爷救了奴婢性命,便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对王爷有的只是崇高的敬意。"
看,谎说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越扯越大。
不过花洛嫌弃她倒是真的,救了她……也算真的吧。毕竟当粗使婢女总比待在青楼好。
这么想想,好像她欠了他一个人情耶,而且她还当了他的玉佩……糟糕,好像是她欠他的比较多。
都是因为花洛一开始对她做了那般无礼的事,才致使梅英对他起了意见,没有联想到这一层上……
王嬷嬷满意点了点。"如此便好。"
"你叫甚么名字?"
王嬷嬷的问话打断了梅英的思考。梅英忙回答她:"奴婢名唤梅英。"
王嬷嬷点了点头:"名字倒也好,无需改了,明日你就来安晴院报道吧,老身教你礼仪以及事务,以后你来侍候老太妃。"
梅英大吃一惊。"什……什么?!侍候老太妃?"
王嬷嬷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梅英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就好,待会儿会有人去领你到新住处,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吧。"
不容梅英拒绝,说完王嬷嬷便走进了屋。
梅英登时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
红蕖,绿萼两人倚在房门口,四只眼直盯着梅英收拾东西。
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梅英只当做不知道。
绿萼突然捻酸道:"哎呦,某些人手段实在是高明,也不是上辈子是不是狐狸变的,这么会蛊惑人心,这不,野鸡终于让她变成了凤凰。"
梅英手上动作一滞,想要反驳她们,最后却还是忍耐下来了,继续收拾东西,当做没听到那番伤人的话。
见梅英不反驳,红蕖也来劲了,阴阳怪气道:"绿萼,你说错了,什么凤凰?是野鸡飞上枝头变成了麻雀,哎,位置高是高了点,却还是一路货色的。你别把人家抬太高了,小心掉下来砸你脚啊。"
绿萼捂嘴笑道:"红蕖,你这形容太贴切了,麻雀……哈哈,麻雀……"
麻雀怎么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但梅英还是懒得与她们计较。
不料翠云回来恰好听到这番话。
"你们阴阳怪气地在说这什么,你们都无事可做了么?小心我报告上面,追究你们怠工之责。"翠云斥责她们道。
红蕖,绿萼闻言便不好在说什么,两人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只听红蕖小声嘀咕:"哪儿都有她的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左右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罢了,还真以为她是我们领导。"
"你可别说了,你没看人家现在忙着讨好老太妃的贴身侍女么?故意要把我们赶走么?我们还是快快干活去吧,我们可不像某些人背后有靠山,不干活也无人追究,走吧,走吧。"绿萼道。
翠云无视她们的话,回过面对梅英。
"梅英,她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贴身侍女?"翠云感到不解。
梅英一脸苦恼。"翠云,王嬷嬷要我去侍候老太妃。"
翠云十分惊讶:"这怎么回事?"
梅英无奈道:"我也不知道王嬷嬷怎么就看中我了,而且她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是……是么?"翠云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最后还是笑了笑,安慰梅英道:
"能当老太妃的贴身侍女很好啊,有的人想当都当不了呢。"
"真的是这样吗。"梅英有些担心。"我听说老太妃人很严厉的,我又没侍候过人,怕侍候不来。"
"梅英,我相信你可以的。"
可是……算了,还是不让翠云担心了。
"嗯,我可以的。"梅英坚定道。
可是花洛那边可怎么办?他要是知道她成了老太妃的侍女会有怎样的反应?会大发雷霆地告知老太妃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么……
梅英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境。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梅英,收拾好了,就随我走吧。"
一丫鬟走进来,问道。
"好了。"梅英拿起包袱,对翠云道:"翠云,那我走了,待你回来,我再来找你。
"嗯,去了安晴院凡事注意点。"
"好。"
梅英说完便跟着那丫鬟走了,刚走出门外,忽被翠云叫住。
梅英回头。"翠云,还有事么?"
翠云犹豫了下,却道:"没事了,你去吧。"
"那我走了。"梅英转身离去。
翠云呆呆地望着梅英离去。
第十七章 新生活
"梅英,这就是你的新住处了,以后你一人住这里,不必再和人挤一屋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望着梅英。
这小丫鬟名叫珠儿,长相有些稚嫩,看着如同十四五岁一般,但实则已有十七岁。
初到王府时,也是她带领着梅英去她的住处的,不过之后就没在见过了,没想到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不过梅英也没忘记珠儿,大概是她的笑容很灿烂,很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听到珠儿说的话,梅英诧异不已。
"珠儿,你是说这整个小院就我一人住吗?"
那叫珠儿的丫鬟替她高兴道:"是的,这整个院子都属于你一人,这可是贴身侍女的待遇哦。"
这太离谱了。
“那梅英,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去做事了,等闲下来我来找你玩,我们住得很近呢。”
“嗯。”梅笑浮起亲切的笑容。
珠儿是个很自来熟的姑娘呢。梅英性格一向被动,而珠儿却是主动的性子,两人应该能够相处得很愉快吧。
珠儿离去后。
梅英开始打量这小院,小院不是很大,几树芭蕉,几丛翠竹,一方凉亭,一条白石子路,虽然是简朴,却也雅致呢。
梅英很喜欢这小院子,这是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啊。
梅英推开屋门,将包袱放下,四顾房间,屋子不大,却简洁干净,推开后窗,发现窗外种了一棵桃花,梅英惊喜不已。
桃树上此时开满了花,梅英伸手出窗外,接住被风缓缓拂落的一片花瓣,随后深吸了口花香,一时,心中舒畅无比。
真想时间停留在此啊。
梅英隐约觉得她接下来的日子将再也得不到安宁……
那个男人啊……哎……
不过他似乎很久没回府了。
一礼拜后。
安晴院。
沈柔君与老太妃正坐在榻上对弈消遣,王嬷嬷和梅英侍立两旁观局。
沈柔君柳眉微蹙,沉吟一会儿,便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老太妃看了看棋局颇觉不妙,刚要下一棋,却被旁边的王嬷嬷微咳一声阻止。
沈柔君看在眼里,却佯装不知。
老太妃接收到王嬷嬷的示意,将棋改了方向,落下。
沈柔君故作愁容,道:“车马临门,外祖母,你堵得我好惨,罢了,我下这吧。”执起一棋落下。
老太妃眉眼堆笑。“君儿,你当真要下这?”
“落棋无悔。”
“那你可真要全军覆没了。”老太妃落下一棋子。喜道:“你输了。”
“君儿输得十分心服。”沈柔君笑道。
老太妃好不容易赢了一局,实在乐得不行,本想再下,只是却耐不住疲劳。推开了棋盘,“且休息一会吧,我有些疲惫了。”
“君儿帮您揉揉肩膀吧。”
“嗯,也好。梅英,过来将棋盘收吧。”
梅英忙上去收拾棋盘,沈柔君一边替老太妃揉肩膀,一边看了梅英一眼。
“这侍女好是面生,可是新来的么?”
老太妃闭眼假寐。“嗯,替了春雯那丫头,春雯那丫头不安分的很,如今这丫头倒是乖巧些,人也朴实,不像那些个狐媚的,天天只想着动歪心思。”
梅英在一旁将头埋得低低地。而沈柔君只是笑了笑,并不表示什么,梅英将棋盘收好,又去泡了新茶,给替老太妃和沈柔君倒上。
老太妃接过梅英递来的茶,呷了小口,突然开口问沈柔君:“对了,你表哥近些天是不是又不曾回府?”
梅英闻言愣了下。
沈柔君低着头,小声地:“表哥的事情君儿哪能得知?”似有害羞之色。
老太妃摇了摇头,怒其不争道:“不是我说你,你表哥的事你也上点心,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的,他又自诩放浪不羁的,你不上点心,他很容易就被花迷了眼,倒时可有得你哭。”
“说到底,君儿不过是他的表妹,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免有僭越之嫌,惹人嚼舌根子。”
老太妃叹了口气。“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君儿知道外祖母疼君儿,只是……只是……”说着泫然欲泣,锦儿见状连忙递上手帕。
“罢了,我倒懂你的苦楚,你这性子也忒柔弱,像极了你母亲,此事还是得我来想办法……”老太妃沉吟道。
* * *
花洛歪靠在斑竹榻上,听秋娘弹曲儿。
曲罢,花洛笑着将她唤至榻前。"秋娘。你的琴技越发好了。"
秋娘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哀怨,"常常弹这首曲子,自然孰能生巧。"
花洛神色稍变。
秋娘见状,忙转移了话题。"王爷,您这些天怎么都留在妾身这,不去寻你的其他相好吗?"秋娘微微贴近他。
花洛恢复风流之态,嘴角微微一勾,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伸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挑眉蛊惑道:
"怎么?秋娘你嫌弃我了吗?"
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如同情人间的打趣。
秋娘一缕情丝自眸中荡漾而出,头靠近他的胸膛,吴侬软语道:
"妾身哪敢,而且妾身巴不得日日能看见王爷呢,只是王爷一向不曾在这待过那么久,妾身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怎么办?爷在别处被人嫌弃了呢,只好在你这寻求安慰了。"
他不正经的话语令得秋娘黛眉一蹙,微微找回了理智,离开他的怀中,观察他的神色。
眸中如同往常一般,盈着温存且风流之色,但若是细究,能感受到其中的散漫,不论对着任何女子,他似乎都是这般神色,对她亦是一样。
她从来就不是特别的。
若不保持绝对的理智,会很容易被他深情的表象蛊惑。
"竟会有人嫌弃王爷吗?"秋娘温婉笑道。
察觉她的疏离,花洛也无甚所谓,仍是不正经的语调。"人家毕竟是千金小姐,矜持些也无妨。只是太过于矜持,便令人伤心了。"
令人伤心?他会伤心?他的神色如此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