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静静向它道歉,但星爵首次没有回应她的礼节。
它的躯体伸出一截包裹住了静静的手表和小包,静静看到星爵将它们压得很紧,尤其是那只不断试图尖叫的手表。它紧紧攥住了它们的时间,手表的滴滴声只能不断在刚开始发出时便被掐断。
可是它……她记得之前手表被爱国砸坏了才对啊。
【那不是这个你】
星爵读到了她的困惑。
【……什么?】
【远来者/你错误的使用了锚/也因这个错误/你混乱了部分记忆】
【???】
静静的表情还是很困惑。
【这是我第2次拉你/但这是我第1次拉住你】
当星爵的这句话出现在静静的脑海中时,她同时闻到了一种火烧头发的焦味,静静分辨出那是一种接近于愤怒和悲伤混合的味道。黏虫曾经也“说”出过这种气味的语言,似乎有些意识体的表达方式是可以共通的。
星爵:【你的注意点是错误的/我无意表达气味】
静静:【抱歉抱歉,但你说的错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静静的呼吸频率在适当的氧环境中逐渐恢复,她从跌落的状态调整了一下,深呼吸着。与此同时,星爵回应了她的疑问。
星爵:【你将时空锚的矢向交给了非时间生物/却将靶向留给了自己/你将生命标靶向未登记的观测体展开了】
星爵:【将锚送给你时/我并未叮嘱你不可以转送他者/这是我的失误/但你错误的使用了锚/你和仅有的/消亡的另一个你/造成了一切的你的过失】
星爵严厉的语句像电烙一样击打着静静的神经。
【远来者/你做出的选择锚下了一个本不存在的时空重力点】
“……”条件反射张了张嘴,静静困惑地蹙起眉来。
【我……不明白。】
【如果你想明白/如果你愿意在此观测/那么我愿借给你我的视野】
星爵水色的躯体飘到她的面前,尽管在这种情况下,它还是礼貌地询问静静是否愿意让它包裹住自己。
静静毫不迟疑的同意了。
【那么/远来者/我将为你引航】
从头到肩全被包裹住,星爵躯体中的集成核聚拢到静静的双眼与各个脑区周围,一种曾经历过的情感席卷了静静的全身。
大脑被向四面八方展开的痛感剧烈袭来,静静的双眼翻白,视野中闪过光,世界,文明与万物,还有美,在那股美之中,静静再次看到了前后,也看到了上下。
这次静静在星爵的视野中逗留得太久,长久超越人性的观测逐渐开始吞噬她。
先感受到的是绝望,绝望是淹没她的海洋,眼泪和自杀的冲动大概在一瞬间就放肆奔腾,痛苦攫住她的神经,却没能攥紧。
狂喜在下一秒拽走了她,它推着她的背拖着她的脚,强迫她去观瞧花朵的心,去听长鲸的叹息。可当静静刚刚弯下腰,她立刻又被磅礴的悲伤卷起来,飞上了无情的星云中。
喜与悲,憎与爱。
在一切交错对立的情绪中快速游走,静静感到大脑不断被像四面八方持续展开,直到某一个临界点,她忽然听到一个声响。
一个肥皂泡破裂的声响。
“——”
静静感受不到了。
与其说感受不到,不如说她短暂的对情感脱敏了。摒弃了情绪后,她感受到了一股超越的平静。
在这股平静之中,静静拨开了眼前遮蔽的“美”,看到了宇宙。
她于是低头俯视着它,开始观测。
她看到一片海洋。
狄拉克之海上光芒闪耀,而时空仿佛一张紧贴海洋表面的塑料薄膜。它们在她的观测中展开,海洋上笼罩着薄膜,而薄膜上面放满了芝麻大小的宇宙,它们无序的排列,每一个都与相近的其他宇宙保持恰好距离,也不很远,更不特别近。
它们维持着两种态,持续的爆炸又坍缩,持续着降世与灭亡,在浪潮起伏的时间之海与时空薄膜上保持着动态的平衡。
没有一个宇宙特别重,更没有谁很轻。
展开视野,静静在这片纪元与末日的海洋中飞翔。
她仿佛在寻找,却并不知道自己在寻找。
忽然之间,她看到一片薄膜向下陷了下去,陷入了狄拉克时间之海的深处,它陷落得太深了,以至于轻微影响到了其他全部的宇宙,因而她靠过去,她开始观测。
观测态的展开让静静见到了一个时空锚点,它吸收了太多重读,太多因果律,以至于形成了一个吓人的时空重力点,拉扯着时空极深、极深的陷下去,陷入时间的海洋中。
这个锚点自身所属的宇宙被它拖拽下去,同时被它拽动的,还有另一个与这个宇宙因果极为相似,靠得它极为近的宇宙,它们几乎相撞在一起。
深吸口气,静静让自己舒展全身,轻盈地跃入了那个时空重力点的坐标中。
繁杂的海水灌入她的视野,薄膜的摩擦按压她早已消失的五感,大量交杂的一切争先恐后冲进静静的脑。
她先见到了自己,被什么影响着的,数千万个向着四面八方奔跑的自己。
她见到了不在自己原生记忆中的记忆,见到了数不清的世界,见到了千万次死去的剧痛,也见到了千万次穿越治愈后平静的人生,那些宇宙中有些有她认识的人,有些没有。
毕竟,每个宇宙都是不同的。
渐渐的,随着她更深的进入,她同时触碰到了两个宇宙,视野中的那些自己都消散了,只剩下了一个。
她自己。
那个她自己走过了一切她记得的世界,做出了一切她记得的选择,也爱上了她记得的那只虫子。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分化出了她记得的、确定的因果。
直到她将时空锚交给了虫哥。
选择变动了一切,狄拉克的潮汐推开了一个选择后,分化出的两条因果线。
一条死,一条活。
更深、更深的朝着坐标落下去,静静逐渐脱离了宇宙与时空的宏大,重新看到了美,重新感到了一切。
一切悲痛,一切快乐,一切人的无法割舍抛弃。
她看到她的死亡,她看到了索西斯将锚插下去,开启了这个死亡的循环。
她看到他不断地从洞穴中出来,搏杀,搂住她,拼凑她,又发抖着召唤她。
她看到他在这个死路一条的循环中绝望的打转,他不断地观测,遗忘,又不断地重新开始,他将那具死亡又重现的尸体上捆绑了超越宇宙重量的近万次的循环,直到它深深的陷下去,直到它沉重到足够影响所有的宇宙,所有的项静静。
她听到他不断重复着,以他自己不记得的频率,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
【请你降临。】
【我的万物,请你降临。】
头肩上的星爵将她释放出来,静静喘息着捂住面孔,背弓起来,在无重力中热泪盈眶。
即使观测态消失,潮水般的海量记忆迅速消失,她也无法忘却那个声音。
那个愚蠢的,执着的的声音。
【远来者】
星爵在她的身边轻柔闪烁。
【请你去修复这个错误】
“……”
吸着鼻子抬起头,静静在泪光模糊中向它展开了一个灿烂地笑容。
星爵再也没有传达什么。
它将紧攥的那块手表和小包放进了静静的手掌中,松开了对时间的钳制。
下一秒,随着滴滴的警报声,静静消失了。
【——】
【嘭——!!!】
巨大的炮轰声炸开在耳畔,静静从低空中掉落摔在地上,脸与嘴磕破,而地面很黏,她滚了两滚便停下了。酸液灼烧一切的硝烟味从土地传来,味道刺鼻难闻,静静忍耐着,喘着气,艰难地爬起来。
眼皮有点痒,她于是抬手摸了一下。
是血。
站起身掏出小伞,舔舔唇,静静擦去头皮上往下滑落的血,目光清醒的望向四周,随即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在一片泰坦的相争之中,少女的步伐踏在战场的残骸上。
步履不停的,向着心之所系而去。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索西斯?”
“!”
虫子的头180°扭转过去, 眸色中的杀戮尽数消却, 星云和歌升起来,让它成为了陪衬。那填着星云的眼眸很快靠近过来,滴答落血的触须探到静静的手掌。
尖锐的触角生物钢直指四面八方, 刺一样的锐利警惕着,只有一条触须水般那么柔软, 它小心地塞到她的手里, 圆润的尖端扭动着, 为她的到来而欢快庆祝。
静静低头看着手掌中亮蓝色的触须,它微微发着光, 那光芒让静静发怔。
另两条触须将她卷住举起来起来, 虫哥跑到一个大粘土堆边躲好,同时开始仔细检查她。
“受伤。”
他对着她的头皮说。
“你受伤。”
“怎么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个啊, 笨蛋。”
静静抬手擦了擦眼睛, 咧嘴笑了一下,却又愣了。
“咕?”
她的怔愣引起了虫哥的注意。
“我……我没事。”静静摸摸他, “你有没有事啊?有好好保护自己吗?”
虫哥乖乖地回答:“我没有受伤。你受伤。”他执着地重复着这件事。
“你受伤,我不知道。”
静静解释说:“没关系, 是我自己不小心, 下来的时候跌到地上了。”
可这个解释明显不能让虫哥满意。
发出几声忧虑的窸窣,虫哥的几条触须伸过去, 触须伸进她的衣服下摸来摸去, 把静静又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
在确定后, 虫哥喉管上的喷口打开, 舔了舔她的头皮,又舔走她额头上的血,舔一舔她挽起袖子的手肘,她伤势严重的手掌大鱼际,最后则去舔她血迹斑驳的嘴唇。
“嗯!”
在他靠近过来时静静连忙捂住嘴摇头。
“这里不用的。”
“咕?”
虫哥轻易相信了静静的话,可当她放下手,他金黄色的触须条件反射又伸了过去。静静连忙抬手挡住他的触须,湿软的须须尖舔在她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