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冲她笑了笑，一手把苏棠带到他身后，刚才还温柔的眼神在对上那几个贼人的时候瞬间像是寒冰冷凝，男人浑身的戾气逼人。
刀疤男对上宋珩的眼神后心里不由得抖了一下，随即撑着镇定下来，他隐约听到苏棠对宋珩的称呼：“原来是黄公子，听兄弟的话，咱们今儿不劫财，你把小娘子放下，抱你平平安安地离开，如何？”
苏棠紧张得发抖。
她抬头看着宋珩，入目是男人精致冷毅的下颌角。
都在等宋珩的答复。
男人只是冷眼扫了一圈周围这几个命不久矣的，薄唇轻启，只抛出两个字。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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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其实没回宫，皇上的任务还没办完呢。他看到皇上和娘娘出去后又按照预料的时间等了一会儿，觉得时候到了，凭皇上的英明神武，现在肯定已经把那群大内侍卫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苏贵妃娘娘感动得痛哭流涕，最后抱得美人归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哼着小曲儿走着去接应皇上。
见到皇上后该说什么好呢？
“皇上您简直太神勇了！武功天下第一，这几个山贼土匪哪是您的对手。”
“皇上与贵妃娘娘患难见真情，当真是一段佳话呀。”
“贵妃娘娘一定是受了惊吓，皇上您就抱着娘娘走吧。”
李德一边想一边笑得满脸褶子，甚至还自导自演演了起来，掐着兰花指对几个想象中的“土匪”说：“你们好大的胆子，若不是皇上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一个个早就没命啦！”
李德全的兰花指在空气中四处指着：“没命啦，没命啦。”
经过一个岔路口，李德全隐隐约约看到另一条路上有人在打架。
中间那个人看身形儿还跟皇上有些相似。
李德全哼了哼。这肯定不是他们皇上，如果是皇上的话，那几个大内侍卫敢这般无礼？
皇上肯定好着呢。
他高兴起来脚下步伐轻快，说道不知第几个“没命啦”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人。
李德全的兰花指正指着他们。
这几个人一副脏兮兮的地痞流氓打扮，破烂的衣服套在他们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每人都是眉宇间器宇轩昂，浑身正气凛然。
李德全倏地愣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走过来，向李德全施了个礼：“李公公，敢问皇上和娘娘是从这条路走吗？怎么过了您说的时辰还没来呢？”
李德全：“……”
他愣了片刻，倏地想到刚才岔路口那个隐约的身影。
“…………救驾啊！！！”
等李德全领着大内侍卫赶到的时候，宋珩已经差不多结束战斗了。
几个山贼被宋珩撂翻了四个，剩下的都跪地求饶，宋珩背上却也因为扑过去救苏棠而中了一刀，鲜血洇湿了他的白衣，红与白对比惨烈，看得人触目惊心。
宋珩胜利后喘着气，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微笑着看了已经吓呆了的苏棠一眼：“没事了。”
然后就双眼一白晕了过去，如一座轰然垮塌的大山。
宋珩晕过去是耳边远远地听到苏棠撕心裂肺的哭喊：“皇上……皇上你不要死啊皇上……呜呜呜……快来人呐……救命啊……李公公……救命啊……
他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瞬轻轻勾唇笑了笑。
这刀算没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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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的郊外踏青行程进行还不到一天，便被抬在马车里又匆匆送回了宫。
太后事先收到消息，守在宫门口望眼欲穿，看到被抬在担架上人事不省的宋珩，立马扑了过来。
“我的儿啊！皇儿！皇儿！”
太后身后跟着的一众嫔妃看到宋珩的惨白样子，均是掩面嘤嘤的哭泣。
苏棠早就在回宫的路上就把眼睛哭肿了，跟着宋珩一路进了养元殿。
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乌泱泱挤了一屋子，宋珩的伤在路上简单处理过，血已经止住了，章太医用剪子剪开宋珩的衣服检查了他的伤势，背上的伤口有一尺来长，血肉外翻样子极是可怖，太后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一边哭一边催促太医赶紧救治。
章太医给宋珩缝合了背上伤口，期间宋珩疼得从晕转醒又立马晕过去，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日暮黄昏时，才差不多处理完伤口，有了空闲给太后述职。
“皇上失血过多，恐怕暂时还醒不过来，不过性命应当无大碍，只是背上伤口甚深，这些日子都有溃脓发炎的危险，微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力保皇上平安。”
太后一直在厅外坐着，听到宋珩性命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苏棠听后也松了一口气，结果一颗心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来，便听“嘭”的一声，太后一掌拍在一直扶手上。
“苏贵妃！李德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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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期间意识一直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坐在他床旁的董贵妃。
董贵妃本来正撑着头打盹儿，看到宋珩醒了，立马高兴地通知贴身宫女：“快去告诉姑母，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董贵妃又跑去倒了杯茶喂到宋珩唇边：“皇上醒来喉头一定干得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宋珩喝了茶，茶不是他平日喜欢的温度和口味，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趴在床上，四下看了一眼周围，皱眉道：“李德全呢？”
董贵妃听到宋珩提起李德全时表情僵了一下，随后道：“李德全护驾不力，筹谋失当，被太后罚去净房刷恭桶去了。”
这不得臭死累死那一把骨头的老太监，宋珩想着昔日的首领太监刷恭桶的画面有些想笑，觉得刷半个月恭桶也算是惩罚了，寻思着就凭那老奴才泡的那一手好茶，改天也要把李德全调回来。
董贵妃又笑盈盈道：“皇上定是饿了，御膳房做了上好的粥一直在炉子上煨着，臣妾这就端过来喂您。”
董贵妃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勺子，放在唇下反复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喂到宋珩唇边：“皇上喝粥。”
宋珩看到董贵妃用嘴吹粥的样子，再看看勺子里的粥，觉得上面似乎还沾着董贵妃的气，心里突然有些别扭，他微微别过头，没有喝粥，道：“朕瞧着你眼下乌青，想必你侍疾这些天也累了。”
“臣妾不累。”董贵妃本来见宋珩不喝她粥还有些疑虑，随即听到宋珩在关心她侍疾劳累后又开心起来，“太后说臣妾在嫔妃中还算细心才让允臣妾侍疾，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气。”
宋珩听着这些话，长出了一口气，一提到侍疾，眼前仿佛又咕噜咕噜滚过去一个粉色的身影，他不由地笑了笑：“你累了，以后就换苏贵妃来侍疾吧。”
董贵妃一听宋珩提到苏棠，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怔，然后看到宋珩满脸温柔的表情，咬了咬下唇：“回皇上，宫里……已经没有苏贵妃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节课
宋珩听后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宫里没有苏贵妃了？苏棠不在宫里待着能跑去哪儿？
董贵妃又伸勺递到宋珩唇边, 转移话题道：“皇上刚醒, 喝点粥好好休息吧。”
宋珩见她一味推脱，突然冷下脸：“把李德全给朕叫来。”
“皇……”董贵妃似乎还想要分辩什么, 但看到宋珩脸上的表情后心中害怕起来, 只能放下粥碗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李德全便到了养元殿，他一见到躺在龙床上的宋珩，立马激动地冲了过去跪在床边，扯着嗓子一边哭一边道：“皇上, 皇上您可算醒了……奴才挂念您呐呜呜呜……”
宋珩看了看李德全, 这老奴才只穿一身最普通的靛蓝色太监衣裳，脸上憔悴了许多，身上还隐约带着……呃……一股恭桶味道。
宋珩皱了皱眉：“好好的首领太监不当, 怎么跑去刷恭桶了？”
李德全在地上磕了个头, 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奴才该死, 奴才没办好皇上的差事, 让皇上龙体受损，就是一死也是罪有应得，太后仁慈，没有赐死奴才, 让奴才去刷恭桶，已经是最从轻发落了。”
宋珩点了点头。他差不多也猜到是太后下的旨, 否则宫里谁敢动他身边的首领太监。
“太后让你刷半个月的恭桶你就刷着吧, 待过段日子, 朕自会恕你出来的。”
李德全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这一把老骨头要是再在净房里待下去怕是连肉都要熏臭了，赶紧磕头道：“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宋珩又问道：“苏贵妃呢？传她来给朕侍疾。”
“苏贵妃……”李德全听宋珩提起苏棠，从地上抬起头，踌躇道：“苏贵妃她，她怕是不能给您侍疾了……”
刚才董贵妃提起苏棠是这个样子，现在李德全提起苏棠也是这个样子，宋珩心中一凛，想苏棠肯定是出事了。
他挣扎想坐起来下地，结果刚一起身就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李德全赶紧过去搀住宋珩：“哎哟哎哟，皇上您背上伤还没好呢，快躺下快躺下，再动伤口又该裂开了。”
宋珩冷哼一声：“那你快告诉朕，苏贵妃到底是怎么了？嗯？”
李德全伺候宋珩重新躺回床上，胆怯地看了宋珩一眼，支支吾吾地说：“苏贵妃……已经不是贵妃了。”
宋珩受伤差点丧命，太后心疼儿子，化悲痛为愤怒气得不得了，先是赐死了那几个跟宋珩打架的流氓，然后又把矛头对准了一起跟着出宫的李德全的苏棠。
李德全的错误在于失职让皇上身处险境，然后救驾来迟，被太后大手一挥革职弄去刷恭桶。
至于苏棠……
皇上微服出游踏青，只带了苏棠一个嫔妃，宫里不光其他嫔妃时时向太后抱怨着，太后本来就不甚高兴这些日子宋珩一门心思全都扑在这个苏贵妃身上，她儿子是皇帝，身为一个皇帝就应该雨露均沾，可以宠一个女人但是一定不可以专宠一个女人。
出事的时候李德全还没赶到，宋珩身边就只有一个苏棠，现在宋珩重伤回来了，还人事不省，而苏棠却是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太后爱子心切，命苏棠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苏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包括宋珩为了保护她，后背被那个刀疤脸砍了一刀的事。
太后听得呆了。
儿子受伤，竟然是为一个女人挡刀？
她看苏棠的眼神倏地古怪起来。
苏棠哭着说：“求太后懿旨，臣妾恳请能陪在皇上床前伺候皇上。”
太后眼神意味深长：“你先回宫吧，哀家自有打算。”
苏棠第二天就收到了太后的懿旨，可是不是让她去照顾宋珩，而是废去贵妃之位贬为庶人。
庶人的苏棠自然是不能再住在宫里了，被苏老大人派人接回了苏府。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若是旁的妃子被废，母家定是愁眉苦脸从此一蹶不振，而苏贵妃被废，进宫来接苏贵妃的苏家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把苏贵妃一口一个“小姐”地叫着，不到半日就全部搬出了宫。
宫里众人均想苏家就是苏家，连贵妃被废都如此淡定，怪不得苏家煊赫，背后一定有他的道理。
苏棠出宫前还想去看看宋珩的，被董贵妃和柔妃二人联手给拦了下来。说皇上一遇上苏姐姐（妹妹）就龙体受损，苏姐姐（妹妹）还是不要去冲撞圣上安康了吧。
太后本来还担心废了苏棠之后苏家的人会不依不饶，结果没想到苏家应承得快极了，一句怨言都没有，那表情就差说感谢了，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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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听李德全说着这些他晕过去时候发生的事，气得差点胸口一窒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手掌砸着床榻，咆哮道：“废妃？！出宫？！”
“你们好大的胆子！”
宋珩这回是真的怒了，翻身便要下床，后背伤口裂开，纱布上洇出丝丝血迹，李德全怎么拦也拦不住。
太后收到董贵妃说宋珩已经醒了的消息，当即高兴地从慈宁宫感到养元殿，结果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的怒斥之声，看到宋珩穿着一身单衣便要下地。
“皇帝！”太后吓得赶紧走过去，扶住宋珩身子，“你还要不要命了！”
太后身旁还跟着董贵妃，行礼道：“参见皇上。”
宋珩被太后按回床上，太后看到宋珩后背纱布上洇出来的血迹，忙对身边宫女道：“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太医叫过来！”
太医匆匆赶过来，看到宋珩背后好不容易长好了点的伤口又裂开了，只能重新给他缝上，缝针时宋珩咬着帕子一声不吭，额上全是冷汗，最后浑身像是在水里泡过一遭似的，看着太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儿子见过母后。”
太后看了看身边的董贵妃：“你带着人先下去吧，哀家有话要跟皇帝单独说说。”
董贵妃：“是。”
董贵妃领着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下去了，太后用帕子给宋珩擦了擦汗：“哀家知道你在怪哀家。”
宋珩别过头去：“儿子不敢。”
太后哼了一声：“哀家没有赐死苏贵妃，已经是顾着你的感受和苏家的面子了，只是她是断断不能在留在宫中伺候你了。”
宋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就因为儿子喜欢她？”
太后：“喜欢到能为她不要性命去挡刀，你叫哀家如何放心得下。”
太后言语软下来：“珩儿，你是皇帝，天底下当皇帝最忌讳的便是一个‘情’字，若是遇上事都以感情用事，这回你捡回一条命，要是真因为苏贵妃出了什么事，哀家想想都是后怕不已。”
“如果是寻常嫔妃也就罢了，你喜欢便喜欢，哀家纵使不高兴也不多说什么，偏生苏贵妃是那样的家世，哀家不得不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