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姐——镜里片
时间:2019-02-09 11:38:28

  最后只能先下朝,容后再议。
  接到宴卿卿来皇宫的消息时,闻琉下朝不久,才刚刚换上常服。
  侍卫向他说了几句话,闻琉慢慢皱了皱眉。
  “她不愿去了?”
  “说是二公主有孕回不来,宴小姐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好,所以想着进来跟您说一声。”
  “只是这样?”闻琉抿了抿嘴。
  “确实。”
  “知道了。”只是这原因也罢,他还以为宴卿卿发现了什么异常。
  宴卿卿进宫便被张总管迎来偏殿中,闻琉又暂时有事过不来,只能低垂着眉,盯着手里端着的茶水发呆,心想该怎么同闻琉开口。
  天子山之行好说,毕竟她去不去都可以。只是这余下之事,却实在难以出口。
  闻琉虽非宴卿卿亲弟弟,但她心中却是把他当弟弟的。她从小就疼着他长大,看他从个小孩长得比自己要高大。
  宴卿卿一想到自己与他有过那种荒唐关系,就浑身觉得哪哪都不对,但这事这要是说出来,他会怎么看自己?
  是想自己不知检点,还是在污了身子后祸害他人,宴卿卿轻轻咬了咬唇,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闻琉却并不是外人。
  轮定安这么久都没发作,宴卿卿早以为药效已经过了,也不再把它放心上。倒不是闻琉失了那种心思,只是怜惜她身子尚弱,怕折腾到身子这才住了手。
  今日是个大阴天,没什么暖阳,殿内也凉丝丝的,没什么温度,宴卿卿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寒冷。
  “义姐?”闻琉的声音突然响起。
  宴卿卿抬起头来,见闻琉背手踏过门槛走,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跪下来行礼。
  闻琉扶起她,替她拢了拢披风,又握了握她的手,皱眉说道:“早上天凉,义姐怎么也不穿厚些?手如此冰凉,到时又伤身子,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着襕袍衫,颜色素净,袖口绣翻龙云纹,腰间佩环玉,丰神俊朗,眼眸微淡,颇有君子风范,只是脸色有无奈的责备,似是觉得宴卿卿身子刚好,不应该到处乱走。
  宴卿卿身子猛然一僵,立即收回了手。闻琉似乎也没察觉她的窘态,神态自若地坐了下去。
  宴卿卿手搭在自己手上,手指轻动,抚掉手上的异样,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此次天子山之行,怕是不能去了。”
  闻琉才刚刚坐定,有些愕然,“义姐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事,”宴卿卿躲着他的目光,觉得失信于人确实难堪,“我去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好。”
  闻琉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连宴卿卿都开始咬起嘴唇,他才轻声说:“若姐姐不愿去,那就算了。”
  “我并非不愿……”宴卿卿解释道。
  “太傅与右丞同朕说,因去年耽搁了时间,为向上天表敬意,官员们今年便不去了,只朕一人前去。”
  宴卿卿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每年这些官员中,总有几个是要陪着去的,用以示皇家恩宠,先帝那时去便是如此。
  “陛下,先帝便是带人去的,您与太傅说一声看看。”宴卿卿说。
  他自嘲道:“说了又怎么样?还不依旧要遵循祖制?就像当了皇帝,也还是摆脱不了那冷宫皇子的模样。”
  “陛下!”宴卿卿一惊。
  “和那时有什么两样?不过仍旧是一人罢了,谁都不要,想甩便甩,想丢就丢。”他的语气莫名激越起来。
  他脾气素来温淡,哪曾像现在一样眼眶发红,宴卿卿有些不知所措。
  闻琉幼时是冷宫皇子,无人在意,平时能吃饱饭已经算好运,别说这种离宫的祭祀,便连皇后举办的宴会,他也是无缘参加。
  赏去冷宫的馒头都得自己先藏下几个,要不然第二天就要挨饿,因为谁都不想在冷宫带着,都趁着这日子攀贵人去了,没人记得他无人照料。
  闻琉深吸口气,偏过头不看宴卿卿,攥紧拳头说:“义姐先回去吧,朕会通知人取消的。”
  宴卿卿要是再看不出自己惹他生气了,那自个这脑袋,就该好好治治了。
  她微微张口,想说清楚些。
  闻琉却不看她,说道:“回去!朕有些乏了。”
  看样子还真是气得不行,宴卿卿扶额。
  也是,要是别人答应得好好的,临到头却是说不去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可宴卿卿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她跪了下来,抬头说:“陛下先别气,因二公主有身孕不能回来,我随您前去,实在不妥当,闲言碎语难避免。”
  “就因为这个?”闻琉垂眸看她,失望地说,“义姐知道的,朕最讨厌别人失信。”
  “更何况朕早已经把全部打理好?朕是皇帝,谁敢背后议论?义姐以前去过这冬祭,朕没去过,姐姐难道就不能是去帮朕吗?何须怕这种东西?”
  宴卿卿霎时哑口无言,经他一说,仿佛这些顾虑还真是多余的。
  闻琉从小就黏宴卿卿,不懂事时经常躲着宴将军去她房间歇息,做噩梦时也只哭喊着找卿姐姐,宴小将军抱都只会哭喊得更大。
  小小个头硬往宴卿卿怀里钻,偏宴卿卿那时正长着了身子,被他的蹭得十分尴尬,回到房间胸脯都是疼的。
  闻琉长大后虽沉稳起来,也疏远了,但也还是敬重她,情绪这样外露,连宴卿卿也是少见。
  “义姐不想去,也不必找理由,是朕不该与你说赵郡王的事,你与他本亲近些,怨朕。”他拿起茶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去,我去还不成?”宴卿卿觉得头疼,闻琉这倔性子怎么还没改,“陛下别想得天马行空。”
  闻琉定定地看着她:“当真?”
  “当真。”宴卿卿叹口气,“陛下既然驳了这件事,那下件事总该不会说别的了吧?”
  闻琉看着她,“只要义姐不随意反悔就行,朕从来不会对义姐的事说三道四。”
  宴卿卿顿了顿,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怎么开口。
  “义姐?”
  她耳朵尖都红了半边,却依旧摆正脸色。
  “等天子山回来,我若办场招婿,皇上总不会不许了吧?”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突然,闻琉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
  他手中的杯子掉落至地,满脸愣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宴卿卿。
  宴卿卿低垂着头,面容红得娇艳,耳尖更是如同滴血一般,似是浑身的羞意都涌了上来,她都不太敢抬头看闻琉。
  “义姐这是……什么意思?”
  宁愿招婿也不愿嫁给他?闻琉的手攥成拳头。
  “世家人心思太多,总归利益至上,我想还不如招个老实的。”宴卿卿叹声气。
  她仍然低着眸,不敢在闻琉面前抬头。
  闻琉的手却差点把桌子边角掰下一截。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扶起宴卿卿,低声开口:“这件事义姐决定就行,朕怎么会说别的?只不过从天子山回来再招的话,义姐确定不会改变想法?”
  “这倒不会,毕竟也花不上多少时间。”
  闻琉又问:“真的不会吗??”
  “自然。”
  “姐姐真的确定吗?”
  宴卿卿有些疑惑,“怎么了?”
  闻琉摇摇头,声音轻缓:“那朕到时得帮义姐好好‘检查’一番,免得未来姐夫不合意。”
  检查一番?检查进宴府的人吗?他要想去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宴卿卿松了口气,刚才总觉得身子如针刺般被人盯着,殿内除了闻琉还有谁会看她,怕是今早还没睡醒出错觉了吧。
 
 
第28章 
  除却初始时的错愕外, 闻琉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宴卿卿认为的那些想法,眼眸清明,这让宴卿卿松了口气。
  闻琉乃正人君子, 心思纯善 , 极少以坏心思揣测他人, 他素来又敬重她,宴卿卿倒摇头笑自己想太多。
  他也是个知礼数的, 应当猜测到了自己的意思, 却也没多说。
  宴卿卿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倒不在乎招个一般的。
  可闻琉放在了心上。
  他留宴卿卿在皇宫中用了顿饭, 退避下人, 跟她细细商量要怎么看人才是最好的。
  既然是招婿, 来人家世自然不能太高。这种只会是空有高位的落魄家族, 明摆着就是借宴家来恢复家族繁盛, 要不得。
  也不能太低。如果太低了, 大多是没见过世面,在外见人会被嘲笑, 丢了宴家的颜面。倘若性子太老实, 到时不管什么依旧是宴卿卿出场, 招了他就如同没招, 还不如养条狗舒心。
  可中规中矩的却实在难找。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表面是老实憨厚, 背地里却偷养妾室, 有一大帮狐朋狗友,整天吃喝嫖赌,这以后又是一桩家门丑事。
  闻琉一一为宴卿卿斟酌具体利弊,让她不得随便乱挑,否则就算她心仪别人,他也不会同意。
  或许是闻琉觉得自己对不起宴卿卿,所以他对这件事特别上心。毕竟当初要不是因为他没有派侍卫严密防备宫中人,宴卿卿也不必退到这一步。
  和宴卿卿谈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闻琉就已经准备派侍卫去搜寻各家公子少爷的信息。
  宴卿卿连忙摆手说时间尚早,等回来再说也不晚,又道这种事靠缘分,太早做准备也易生变动。
  闻琉的眉眼全都皱了起来,他的手指攥成个拳头,深吸口气,还是开了口:“义姐,人生大事,是不能轻易下决定的。你虽说过让朕不再说那事,但朕心中仍旧十分愧疚,夜夜不能寐,若你再因这事嫁了个不知根底的,朕以后有何颜面称你为姐姐?”
  “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又不是你我的错。要是你实在怕我挑个差的,最后给你把把关总是行了吧?”
  宴卿卿最怕他说起这事,只得搪塞几句换了个话题,“我知你正在孝期,但陛下身份和常人不同,纵使不能纳后,但抬个妃子却是可以的。”
  “抬个妃子做什么?”闻琉眉眼又皱了皱,“现下冬季即将要到,用银钱的地方正多着。那种人不仅浪费银钱,多了还会各种闹事,要是那些官员又来找义姐,义姐直接同朕说就行。”
  “没人来找我,陛下不必多虑。”宴卿卿不由扶额。
  闻琉自小便是这直性子,对女色毫无兴趣。人长得是俊俏,性情也温和,待人和善,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只可惜总是不开窍,怕是连自己和他的那一次,都只是场过眼云烟,连记都记不得太清。
  “义姐别再听那帮大臣的话,都是有目的的。刘家那二小姐犯了错事,朕便直接和刘右丞把婚给退了,别家有女儿的见着了希望,都指望山鸡变凤凰,尽想塞些歪瓜裂枣进来。”
  宴卿卿只能无奈应道以后再也不说了,心中却想这以后的皇后娘娘要进了宫,见闻琉这态度,恐怕得欢愉好一阵。
  “还有件事也忘跟义姐说了,”闻琉突然想起了什么,“冬祭出发之日定在下月初九,太史局说早去早回,免得赶到冰天雪地。”
  他又说:“义姐以后别再答应又反悔,朕方才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下次定不会了。”宴卿卿无奈回他。
  虽是惹闻琉生了顿气,但宴卿卿总感觉以前的闻琉回来样,连生气这种心里话竟也和她说了,也不是那么疏远了。
  宴卿卿心中倒有了怀念,只可惜那是以前了,她跟闻琉说:“你小时候在宴家长大,父亲兄长都喜欢你,我也把你当亲弟弟样,所以有些掏心窝子的话虽是不敬,但还是想和你说上一说。”
  “义姐是想说什么?”闻琉径直问她。
  即使宴卿卿不说,闻琉也是知道的,她平日里的字里行间从没少过对他的维护。若他只是个普通外人,怕是没这待遇。
  “充实后宫的事我知道你不爱听,也不会再跟你说。”宴卿卿犹豫了下,“太傅的话你却是得多听听的,太子在世时,我曾有幸听过他教习,顿觉不愧是位大学士,学识渊博,讲解通彻,于治国有益。”
  “朕也觉得如此,”闻琉点头,“李太傅确实是个忠心为国又有才能的,时常给朕好建议。”
  “你整日忙于政务,也别忘了找时间好好歇歇,忙坏了身子也不好。”
  “说起养身子的事,义姐倒提醒朕了。”
  闻琉突然朝外叫了一声,“张新,进来。”
  张总管正在外面恭顺站着,听见召唤后连忙走进来,长拂子搭在手臂上,他朝眼前的两位行礼,“陛下,宴小姐。”
  “上次朕看波斯贡药书录,有几种药,一叫炉红石药,二名翡翠玉翎,三为白玉冠琴,还记得吗?”
  闻琉随口说出三种没听过的药名,张总管一头雾水。
  他没看过书录,哪记得什么红翡翠玉的?鹤顶红倒听过,可明显皇上说的不是那个。
  但闻琉这么问他,他也只能答:“自然记得,陛下有何吩咐?”
  闻琉眸色浅淡,“去太医院找齐三种药,拿过来给朕。”
  “是。”张总管应道。
  “拿药做什么?”宴卿卿不解问,“我身子可已经好了,用不上。”
  “外出天子山是大冷天,姐姐身子再好,要是出了事也抗不了的,更何况你那场病又生得大,不得不做准备。”
  闻琉答她,“这种药都是给女子用的,对身子进补极好,又是少见贡药,只宫中才有。现宫中无妃嫔,义姐带回去吧,从今日起,每日早上服上一次便可,至少可以避免路上出事。”
  “这……”不太好吧。
  宴卿卿迟疑半分,应道:“也行。”
  答应去的人是她,要是路上行程又被她耽搁,宴卿卿自己都觉得会对不起闻琉。
  “这药是补药,没什么坏影响。义姐就算是忘了,也别给断了,到时太医伤寒药不管用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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