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放开我。”郁旭东开始挣扎,陶越很配合地松开他后脖领子,拎着他站稳,还顺手拍了拍。
“你叫旭东是吧?”
“你要干什么?”郁旭东在他松手后赶紧往旁边跳开两步,一脸惊吓防备。
“不干什么啊。”陶越摊开手,“我都跟你说了,我是你爷爷家邻居,顺路接你大姐搭个车。至于你刚才说你姐姐的那些话,无中生有,对你大姐可不尊重,小孩子不能不懂事,我看你还是赶紧道个歉吧,省的你大姐生气。”
郁蔓蔓看着郁旭东那一脸惊恐紧张,憋不住唇角一弯。
她第一次看见陶越这么“教训”人,心平气和,语气也挺好,不过看起来还挺有效果的。
“我道歉个屁!你……你别吓唬我,我给她道歉?今天你们开房我亲眼看见了,mmp,这是县城,可不是你们村里,大街上你敢把我怎么地!”
“啪!”仗着郁旭东被陶越抓着,郁蔓蔓抬手一巴掌就抽了上去,一巴掌抽在郁旭东脸上,顺势抓住郁旭东耳朵一拧,拉到自己面前,“旭东,你这嘴真脏,跟村里那大粪坑似的。”
郁旭东比郁蔓蔓高出一个头,被郁蔓蔓突然一把抓巴掌,揪着耳朵往下拉,他不由地弓腰低头,刚才那嚣张气焰就像刚燃起的火苗泼了一盆凉水,顿时就灭了。
“旭东,你给我听好了,我今天就是搭人家的顺风车来洗个澡,你再敢这样给我胡说八道,满嘴喷粪,你看我能不能抽死你。”
郁蔓蔓揪着他耳朵拉开后车门,把他往里头顺势一搡,叫陶越:“华子哥,开车先送他去县一中,我怀疑他逃课出来的。好歹他也现在还叫我一声姐,就为了别让他给爷爷奶奶丢人现眼,今天我也要管管他。”
陶越看看她,顿了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郁旭东一看这架势,嘴巴一扁,居然还挺委屈的。
“郁蔓蔓,你打我,你敢打我,我长这么大爸妈都没打过我……”
“你长这么大挨揍的少了。”郁蔓蔓冷冷截过话头,她坐进去捧得一声关上车门,不耐烦地瞪着郁旭东,“我现在自己吃饱喝足就好,我懒得管你,谁叫你非得惹我?只把你送回学校,能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横竖你有你爸妈宠着惯着,大不了明年再给你掏几万块钱复读费,最好能让你复读一辈子。”
“……我不回去,我有事,听见没?快让我下去我真的有事。”
陶越已经发动了车子,郁蔓蔓则随手一推车门,指着外面叫他:“下去啊,你赶紧下去。”
郁旭东:“……”
她不耐地瞥了一眼郁旭东,砰的一声又把车门关上。
“大姐,我真的有事。”郁旭东一着急,苦着脸,差点没要哭出来了,算算好歹也十八.九岁的人了,啧,可真够难看的。
“闭嘴!”
“我……我女朋友还在那边等我呢。大姐……”郁旭东嘴巴一扁,眼圈还真的红了。
合着今儿逃学还不止一个人啊,都有女朋友了。郁蔓蔓简直无语,也懒得多问他。车正在机动车道上,两边铁栅栏隔开人行道,陶越往路边看了看,也没法停车,干脆就继续往前开了。
二十分钟后,陶越把车停在县一中门口,郁旭东这会儿终于消停下来,窝窝囊囊地缩在座位上,两手抓着前边座椅不肯下去。郁蔓蔓正打算一脚踹他下去,那小子居然嘴巴一扁,抽抽鼻子哭了起来。
“大姐,你……你给我点钱吧,我求求你了……呜呜,我本来就想打电话给你,大姐你一定得帮帮我,你要不管我,我就真没办法了。”
“你欠人钱了?赌博?校园贷?”
郁蔓蔓当然没法往好处想,她明明记得她在养父母家生活那两年,郁旭东还在读小学,小小一只,虽然娇惯了些,明明还没有现在这么坏的,坏且蠢,蠢且窝囊,整个儿不知天高地厚。
她都开始佩服养父母了,到底怎么把一个好好一个孩子养成这样的。这几年她读完大学留在沪城工作,郁旭东除了有时跟她要钱要礼物,相处真不多。明明在养父母嘴里,这位绝对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青年啊。
“郁旭东,你要钱干什么?”
“我……我……”郁旭东我了半天,吐出一句郁蔓蔓怎么也没想到的话,“我女朋友怀孕了。”
“……”
郁蔓蔓张张嘴,无语。陶越憋不住一笑,十九岁,有种。
郁蔓蔓废了半天工夫算是弄明白个大概,简而言之,郁旭东去年高三谈了个女朋友,同校不同班,成绩大概跟他差不多渣,今年高考那女孩也没考上大学,花钱去读了本市的电大,女孩的电大管理松散,时不时就来找郁旭东,于是郁旭东也没法安心呆在学校了,抽空见个面约个会什么的。
大约是青春期教育没做好,防护不到位的原因?怀孕了。
两个都十九岁,你说人家什么呀,成年人了。
所以郁蔓蔓惊讶一会儿,也没多说,就笑笑说:“旭东,你这是想要钱打胎?”
郁旭东赶紧点头。怀孕了,也不敢让家长知道啊,所以今天一对小情侣约到一起,商量对策。两人本来以为打胎也就两三百块钱,找个诊所一问,人家说得一千。
“这事我可管不了。俩字,没钱,有钱我也不敢给你。”郁蔓蔓说,“你呀,赶紧跟你那小女朋友回去跟家长说明白,别自己瞎胡来,打胎弄不好会出毛病的。”
可没吓唬他,她大学有个学妹就是偷偷在小诊所买药打胎,之前也没做规定的检查,结果出了问题,在宿舍里出血不止,半夜三更120送到大医院抢救,搞得整个宿舍楼都都知道了,还差点没命。
郁蔓蔓可不会给郁旭东一分钱,她自己都不够花呢。
再说了,让两个小情侣偷偷去打胎,出了事谁兜着?
“旭东,这事情你自己回家说,还是我帮你说?”郁蔓蔓一笑,“我看你还是自己说吧,就像你说的,长这么大爸妈又没舍得打你,不跟家里求助你也没别的办法。”
车子在县一中门口,郁蔓蔓一脚把郁旭东踹下了车,当着保安和值班老师的面把郁旭东送进学校大门,看着他被值班老师黑着脸叫进了传达室。
“就这样了?”陶越问。
“不然呢?”郁蔓蔓撇嘴,“我出钱给他打胎?放心吧,他在我这儿要不到钱,逼急了他就自己回家说了,硬着头皮顶多挨两句骂,爸妈要是舍得管他,也就不会这样了。”
她去告诉养父母?算了吧,她躲都躲不及呢,她不回来,事情也总有解决的方式。横竖她快要死的人了,饭多吃,事少管。
“华子哥,我发现有你在还真管用。要是今天你不在旁边,我估计怎么都治不了他,拉我拉不动他,打我又打不过他。”郁蔓蔓笑嘻嘻地打趣。
“这孩子,家里真该管管了。”陶越对她跟养父母的关系心里有数,也就不想多谈,话题一转,“哎,蔓蔓,中午想吃什么?”
“不是说去吃上次那个羊肉汤吗?”
“还在城外呢,我下午想去车管所办个手续,回去顺路带你去吃,行吗?”
“那随便吃点儿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想来想去,大冬天的,两人决定去吃火锅。黄铜小火锅,烧酒精的那种,大中午客人挺多,生意看起来很红火。
服务员先送上菜单,两人点了些毛肚、青菜、宽粉、油面筋之类的,又点了手工鲜切的牛肉和羊肉,服务员问要什么锅。
“我要麻辣。嗯,微辣。”
陶越一听,干脆也要了跟她一样的。
两人坐了一个小卡座,锅子和菜陆续上来,各自去调了调料,郁蔓蔓坐下开始往自己的小铜锅里放菜,陶越又起身去拿水果和饮料。
汤底味道还行,鲜切的牛羊肉比较新鲜,自选的调料很丰富,香菇酱和花生碎尤其好吃。除了旁边卡座的中年女人没完没了地大声打电话,环境菜品就都很满意了。
服务员送来一壶热饮,黄澄澄装在长柄的玻璃壶里,说是店里特色饮料,赠送的。郁蔓蔓本以为是果汁,倒了一杯一尝,嗯了一声指着叫陶越:“快尝尝,好喝,好像是玉米汁。”
陶越便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知道郁蔓蔓为什么喜欢了,不太甜,满口鲜玉米的清甜绵润,柔软温热的口感喝着很舒服。
“是不错。”陶越说。
怪不得店里都坐满了,一家做饮食的店,有那么两三种有特色的食物,也就足以生存了。
郁蔓蔓啜饮着玉米汁,看着小铜锅里翻滚的肉片,忍不住感慨起来:“混吃等死,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了。”
“一顿火锅就幸福了?那以后天天带你来吃。”陶越失笑。
“天天吃不行啊,上火。”郁蔓蔓认真地摇头,“今晚回家得炖一锅银耳梨汤,消消火,不然该长痘痘了。”
陶越轻笑,看着她吃东西总觉得格外香,白白嫩嫩的漂亮女孩子,大快朵颐,竟然这么养眼。
“华子哥,我发现你还挺会吃的呢,按说你对这县城也不算熟悉啊,怎么你总是能找到好吃的东西,我就不知道。我在这儿读了三年高中,除了食堂和校门口的小吃,就没吃过别家。”
陶越看着她美滋滋吃东西的样子,轻笑调侃:“美食是人生追求的第一原动力。”
人生追求?郁蔓蔓心说,她的人生已经不需要追求了,不过原动力还是有的,那就是吃好喝好心情好。
下午郁蔓蔓说要去逛街。回到老家后才觉得冷啊,她带回来的那些款式漂亮的羽绒服就有点薄了,更别说羊绒大衣,这个时候就少讲究什么款式和风度了吧。
“我想买一件加厚的羽绒服,长款的,最好到脚脖子,穿起来像狗熊的那种。”郁蔓蔓一拍口袋,得瑟:“有钱,不差钱,刚刚有个傻土豪白给我十万块呢。”
“在这儿买?”陶越一边摇头好笑,一边问,“县城里一般品牌羽绒服的专卖店也都有,就是款式可能少一些,未必有你能看上的。”
“先去看看吧,反正羽绒服还不都那样。”
事实证明,经历了寒风考验的郁蔓蔓不挑,在步行街一家女装店看中了一件休闲款羽绒服,大毛领,加厚,长款,长到小腿,很暖和很舒服,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就是这款式,哈哈,穿起来可真像一只企鹅。
两千六,店里最贵的一件了,也只剩一件,恰好是郁蔓蔓的号。介于绿色和灰色之间的灰绿色,这种颜色郁蔓蔓本来没看好,穿上效果居然很好,挺清爽的,衬得她皮肤越发白嫩。
企鹅一样的灰绿色羽绒服,配上她白嫩的包子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好胖啊,我这阵子好像又胖了。”她对着镜子感慨,一边故意张开胳膊,摇摇摆摆做出企鹅走路的姿势,自己忍不住大笑。
“挺好,羽绒服你还要瘦的,那还叫羽绒服吗。”
陶越很捧场的给予肯定。郁蔓蔓美滋滋在镜子跟前转了一圈,让店员把标牌剪掉,直接就穿上了,潇洒地付钱,把换下的旧羽绒服往新购物袋里一丢,走人,前后五分钟。
“哎,有钱可真好。”
一出门,郁蔓蔓就不胜感慨。这阵子她钱花的本来就大方,像这样两千多一件的衣服,搁在以前,她就是咬上三遍牙,跺三遍脚,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决定买下来。工资本来就不算多,物价高房租贵,身后还叮着郁菡菡的生活费,她大方得起来吗。
有钱真好。
“华子哥,我要是你,我就开着豪车超跑,搂着美女嫩模,穿着巴黎高定,住着五星酒店……啧啧啧,世界各地潇洒去。”
陶越:“……”
他再一次摇头失笑,伸手一拉,用胳膊圈着她躲开路边的电动车,很自然的保护姿态。
“你华子哥怎么不潇洒了?”陶越食指点了点郁蔓蔓的脑门,笑斥:“我现在开着舒服的小车,吃着美味的小火锅,身边还跟着个满脑袋天马行空的熊孩子,哪里不潇洒了?”
“这天太冷了,适合猫冬。”他说,“等到春暖花开,景色好了,带你去北方大草原自驾游,吃烤全羊,去不去?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吃……”郁蔓蔓撇撇嘴,“哎,到时候再说吧!”
郁蔓蔓对他的提议并没有别的感觉,只是兴趣缺缺。等春暖花开?只怕她未必等到啊。
两人买羽绒服的购物袋居然是玫红色的,够土,还那么大。郁蔓蔓便拎着大大的玫红色购物袋,漫无目的闲逛,陶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不停地买零嘴儿,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烤面筋、烤鱿鱼……
反正两人都清闲无事,也不急着回去。
手机响了几声,郁蔓蔓掏出来一看,是爷爷家的号码,爷爷不太会用手机,老年机也不要,还装着固定电话呢。
郁蔓蔓以为爷爷有事找她,忙接起来。刚一接通,刘丽金尖锐高亢的叫骂声就充耳冲了过来。
“蔓蔓,你死到哪儿去了?一天到晚跑出去浪,我跟你爸等你这半天了,你还知不知道回来?不知道回家了是吧?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看你是忘本了……”
火气挺大。郁蔓蔓心说,这是哪个燃火点烧起来了?
樊家找他们谈了?郁旭东学校给家长打电话了?还是郁旭东女朋友怀孕的事情曝出来了?应该没这么快吧。郁蔓蔓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第二十章 欣慰
“妈,什么事啊, 我哪知道你们要去呀, 我这在县城呢,你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嚷嚷什么呀, 街上人多我听不清楚。” 郁蔓蔓不急不躁地开了口。
大约是她的口气太平淡,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电话里的刘丽金分明一窒,随即更加高亢尖锐地吼道:“我叫你赶紧回来!”
“这么急?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啊?”郁蔓蔓依旧慢条斯理地问, “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在县城呢, 七八十里路,再快也得工夫才能回去呀。什么事情, 你先说不行吗?你这么光顾着嚷嚷, 我知道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