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就十分钟。”白荣的两根手指比成个“十”字,怕她反悔,飞快换鞋进了滑冰场,站在围栏内喊:“要是来不及的话,我请你吃午饭行不行?”
他真那么希望她留下来?
慕轻杨放下包,“你滑,我看着。”
白荣开心极了,双手比了个“V”,单脚一点,冰刀就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
慕轻杨抛下烦心事,安静欣赏。
花样滑冰本就是一项赏心悦目的运动,而白荣外形出众,身材高挑,自带一股阳光活泼的气场,宛如冰面上跳跃的火焰,令观众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的每一个动作,完成度都非常高,只有衔接处略显急躁,却因此让整个表演多出几分野性和活力,生机勃勃。
慕轻杨本来只是随意看,几分钟过后,不知不觉被他的表演吸引,眼睛都不眨。
忽然,他一个跳跃蹿向她,慕轻杨下意识后退。
冰刀在冰面上掀起一阵白色的冰雾,摩擦声刺耳,他堪堪停在围栏内,鼻尖险些撞上她的鼻尖,距离还不到十厘米。
慕轻杨皱眉问:“你做什么?”
那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陡然一弯,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帅?”
慕轻杨:“……”
白荣单足点地,旋转了一圈,右手搭在围栏上,挑着眉梢说:“肯定很帅,你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那是你的错觉。”
小伙子挺会撩,也有足够的本钱,可惜对象选错了。
慕轻杨没什么兴趣,拎起包冲教练说了声再见,就朝外走去,无视身后白荣的呼喊。
至此,宿主的经历算是基本弄清。
她是天才少女,年少成名,被观众的赞美送上神坛,也因观众的唾骂跌落谷底。
她寡言敏感,沈牧所受的伤于她而言是一辈子的罪孽。
遇到顾欧汀后,她答应他的提议,拿到一百万给沈牧,当做补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嫁进顾家,想要与世隔绝,远离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和事。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顾欧汀当时为什么要找上她?
难道他也跟周凌云一样,喜欢她在电视上获奖的英姿?
不可能。
周凌云感性,容易被画面和氛围触动,造成一见钟情的错觉。而顾欧汀是个商人,绝对理智的存在,只会为利益行动。
婚约背后,一定还藏着不可告人的原因。
慕轻杨坐进车里,打算回家,窗户突然被人敲了敲。
她抬起头,看见白荣气喘吁吁地站在车外,手里拿着他的背包和那双订制冰刀鞋。
她降下车窗,不解地问:“你不训练了?”
白荣道:“这双鞋你不喜欢吗?”
“我已经不滑冰了,喜不喜欢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送出去的礼物从来不收回。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只能把它丢进垃圾桶了。”
慕轻杨无奈,“那你给我。”
顾家那么大,也不缺放鞋的地方。
白荣却没有马上给她,拎着鞋问:“你要回家?”
“嗯。”
“我送你回去,来来来,驾驶座让给我。”
慕轻杨错愕,“你来开?那你的车怎么办?待会儿你怎么回来?”
白荣道:“我打车回来就好了。”
有必要那么麻烦吗?
慕轻杨婉拒,他死缠烂打,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很有必要。
慕轻杨说得都口干舌燥,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他扒着车窗,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像极了被主人忽视的小狗。
“就让我送你回去,我都一年多没见你了……上次他们去我也没去,当做补偿好不好?”
慕轻杨拿着水瓶,“我家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不看你家,只想跟你说说话。”白荣嘴角一扁,从鼻子里发出轻哼,“求求你了……”
慕轻杨败下阵来,让他上了车,交给他驾驶权。
白荣把背包和冰刀鞋都丢到后座,扭扭脖子抻抻手,这才把住方向盘,准备踩油门。
慕轻杨不放心地看着他,“你开车没问题?”
虽说一般的车祸撞不死她,可是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白荣侧脸笑道:“放心,我十八岁就拿了驾照,到现在还没出过大事呢。”
他十八到现在不也才过了两年么?没出过大事,那就是出过小事了?
慕轻杨撇撇嘴没说话,看向窗外。
白荣发动车子,嘴巴却闲不住,一会儿问慕轻杨顾欧汀对她怎么样,一会儿问她的婚后生活。
慕轻杨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最后烦了,靠着椅背说:“我睡会儿,你小心点开。”
这车是顾家的,撞坏了不好交代。
钱是其次,主要得跟顾欧汀解释。
白荣嗯了声,终于闭上嘴。可是沉默了不到三分钟,他又问:
“杨杨姐,你去过威尼斯吗?前段时间我跟同学就去那里玩了,要是知道可以去你家的话,我肯定留下来,让他们自己去。”
慕轻杨眼睛都没睁开,摇摇头。
白荣说:“那里挺好看的,就是旅游的人多了点,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礼物给你好不好?”
“再说。”
“那你有出国旅游的打算吗?国内游呢?我最近课不太多,也不想训练,陪你一起旅游散散心?”
慕轻杨掀开眼皮,狐疑地打量他。
他摸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实话,你暗恋我对不对?”
慕轻杨的一句话,让他瞬间红了耳朵根,吓得靠边停车,说话也结巴了。
“怎、怎么可能……”
“也对。”慕轻杨笑笑,“我都是已婚少妇了,你怎么可能喜欢。”
“你才不是什么少妇……”他小声咕哝。
“什么?”
“没什么。”
“那就继续开车。”
慕轻杨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吵自己了。
果然,之后白荣一路都没有说话,且耳朵根一直通红的,持续到顾家门口。
车子即将开进院门时,他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那个……杨杨姐,你先生在家吗?”
“他上班去了,应该只有安安和佣人在。”
“安安?”
“他女儿。”
“这样啊……”白荣舔了舔嘴唇,“那我能不能……进去喝杯茶?”
一年没见面了,他不想这么快分开。
分开之后,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有见面的机会。
慕轻杨歪头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啊。”
他们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光明正大,没什么忌讳的,藏着掖着才让人起疑。
白荣心花怒放,将车开进车库里,不等保镖上来,就跳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车门,比她这个主人还热情。
慕轻杨抱着那双鞋,领他进门。
顾安在玩具房听到车声,拉着陪她玩的林小林跑下楼,看见她身后跟着个陌生男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太太,这位是……”林小林问。
慕轻杨介绍:“我师弟白荣,安安,叫叔叔。”
顾安扬着一张娇嫩可爱的小脸,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喊了声:
“叔叔。”
白荣喜笑颜开,蹲下身摸她的脑袋。
“真漂亮,你叫顾安是吗?我可不可以也叫你安安?”
“嗯。”
白荣站起身,打量这栋房子。慕轻杨让林小林泡茶,带着他去沙发上坐下。
顾安跟了过来,看看白荣又看看慕轻杨,最后来到白荣身边,冲他招招手。
“我要跟你说句悄悄话。”
可爱的脸,成熟的语气,令人忍俊不禁的内容。
白荣噗嗤一笑,弯腰问:“说什么悄悄话?”
顾安的小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来勾引我后妈的?”
白荣当场石化。
第47章
“勾引后妈的人很多, 但是没有人成功过。”顾安老神在在地说:“我劝你还是放弃, 爸爸是天下最棒的。”
白荣的笑容挂在脸上,生平头一次感到这么尴尬。
慕轻杨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聊什么?”
顾安变脸比翻书还快,转过头萌萌地笑了一下, 飞扑进她怀里,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白荣很清楚, 她分明是在宣誓所有权。
不就是卖萌么?谁不会。
他蹭得一下站起身,膝盖撞到茶几, 痛得他弯成了一只大虾,捂着膝盖倒在沙发上。
“啊……好疼……”
慕轻杨忙松开顾安,走过去问:“没事?”
运动员的身体是很重要的,一点小伤都有可能导致发挥失常,与冠军失之交臂。
当年沈牧重伤退役,也只是因为宿主在旋转中产生了一点小差错而已。
白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大眼睛里含着泪光,但是并不显得娘, 唇红齿白,满满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我又要被教练骂了……”
“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万一被人认出来, 不是更闹得人尽皆知了嘛。”白荣拉拉她的衣袂, 仰着脸问:“你帮我拿一点消肿化瘀的伤药好不好?”
“好,你在这儿等我。”
慕轻杨上了楼,顾安不服气地走到白荣面前, 戳穿他。
“你装的。”
她也撞到过膝盖,她都没嚎成这样。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丢脸。
白荣一秒做正,拉拉她的辫子,得意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装可爱吗?”
他吃可爱多长大的。
顾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碰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拍开他的手。
白荣无所谓,抱着后脑勺躺在沙发上,喜滋滋的等慕轻杨拿药来。
药还没到,茶先到了。
林小林要端给他,半路上被顾安掐了一把,不解回头。
“安安小姐,你掐我做什么?”
“他是坏蛋,大坏蛋!不要让他喝茶!”
顾安恨不能化身成母老虎,一口把他吞下去。
林小林满头雾水,慕轻杨拿着一瓶消肿喷雾走下楼,递给白荣。
“不知道药效怎么样,你先试试。”
白荣接过药,弯腰卷裤脚,吸了口凉气。
“嘶……好疼啊……”
那怎么办?
慕轻杨往门外看,打算叫个保镖进来帮忙,而白荣盯着她的手,分明是想让她给他涂药。
顾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跺着脚大喊一声:“我尿裤子了!”
慕轻杨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吸引过去,看看干燥的裤子说:“没有啊。”
“有,里面都湿透了。”
顾安平时最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小孩看,也极力让自己显得成熟。
今天是豁出去了。
慕轻杨牵着她的手,对林小林吩咐:“我带安安上去换裤子,你找人帮他上药。”
林小林正要答应,白荣却自己站起来,揉揉头发笑道:“我还是回家去,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这瓶药可不可以给我?”
他晃晃手里的喷雾。
慕轻杨微讶,没有挽留。
“可以啊,我让人开车送你。”
“不用,小伤而已,我自己出去打出租就好了。”
白荣说完,拎着包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慕轻杨突然有点歉疚。
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宿主,他并没有做错事,反而对她很不错,而自己连杯茶都没让他喝上。
“我觉得有点热,可以把门关上吗?”
顾安手掌扇了扇。
林小林关门,白荣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
“我们去换裤子……”慕轻杨蹲下身,熟稔地摸她裤子,诧异,“不对啊,你裤子一点都没湿。”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没湿就不用换啦。小林姐姐,我们继续搭积木。”
顾安拉着林小林,开开心心地上了楼,剩下慕轻杨一脸懵逼地站在客厅里。
出了顾家院门,白荣一瘸一拐地走了上百米,回头发现已经看不到屋子,才恢复正常行走。
正值中午,天气炎热,烈日当头。
他被晒得汗流浃背,白T恤都湿透了,心情却无比美妙,走路时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哼着歌,背包在肩上甩来甩去。
一辆黑色豪车从他身边过,车窗被膜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白荣沉浸在与师姐重逢的好心情里,没有注意,目不斜视继续走自己的。
驾驶座上,开车的陈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
“这不是白家的小少爷么?怎么在这里?”
顾欧汀没什么兴趣,头都没抬。
陈铭便也不再问了,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