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大的样子明显是哭过了，眼眶红红，鼻子也是同样的，就连呼吸都是粗的，凌晨看到他，就迫不及待的问，“大伯，我三叔到底出什么事了？”
提起凌老三，凌老大的眸子一下就黯淡无光了，他转身说，“先进来！”
凌晨提着自行车跟着凌老大进家，然后，他爷爷奶奶也起来了，凌老二和凌老四们也是同样，只有凌老三的房间没动静。
凌晨首先看了一下家里人，发现，他爸他妈小叔们周身都环绕着哀伤，凌奶奶和凌爷爷更是白了头，活脱脱老了四五岁。
凌晨这下是真有了预感，他哽咽道，“我三叔，是不是……”
所有人都沉默了，冷寂围绕着所以人，即使是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家里没人回答凌晨的话，凌晨却基本已经确定了，想到三叔对自己的好，即使凌晨捂住脸，眼泪也不由自主的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哭像是会传染似的，看见凌晨哭，凌奶奶也慢慢哭了，然后是凌爷爷，最后是所有人。
凌家此刻所以人都哭的像个孩子，伤心得不能自已。
心里的难受劲稍微缓了一点，凌晨就问他爸，“爸，三叔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突然出了这种噩耗，是不是搞错了。”
凌老二没说话，凌老四却扶着头说，“你三叔是遇到了意外，最近农场连续下了很久的大雨，他们住的地方为了方便劳作，离山很近，结果山体滑坡，你三叔直接就在睡梦中被埋了。”
说完，凌老四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愧疚的说，“是我的错，原本把三哥送到我那里是为了让我照顾他，谁知道，却是害了他。”
“滴答滴答”声响起，那是凌老四泪水落地的声音，凌晨没说话，可心里明白，这事，怪不着凌老四，这只是个意外，是谁都没想到的，只是可惜了三叔，年纪轻轻没了生命。
就在此时，凌老三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王月从里面冲了出来，疯狂的朝凌老四打。
“啊，都怪你，都是你害了老三，为什么你不去死，你去死啊，你还老三，还我的丈夫给我啊，呜呜呜呜！”
王月下手真的很狠，两爪就抓掉了凌老四脖子上的几块肉，只留下血淋淋的爪印。
凌家人都没反应过来，凌老四就受伤了，等反应过来，米桂花和肖招娣就连忙跑过去，一人一边抓着王月。
王月却像是疯了似的，即使被两个嫂子抓着，也疯狂的挣扎，嘴里还嚷着，“凌老四，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家老三的命。”
眼看王月像是要把凌老四杀了似的，蔡芬可受不了了，她心疼凌老四，就说，“三嫂，你别太过分，我家老四老实才把三哥出事揽在自己身上，可其实，这事根本就是意外好不好，和老四有什么关系？你要把事情怪老四头上？”
要蔡芬说，最该怪的，还是王月，要不是她当初要吃罐头，凌老三也不会冒险，就不会被抓住。
没被抓，凌老三不去农场，自然就不会出事了，所以凌老三会出事，主要还是王月害的。
不过，因为凌老三才走，蔡芬嘴里说不出不好的话，免得王月说她欺负寡妇。
可就是如此，蔡芬的话才落，王月就哭天喊地了，她一下倒在地上说，“当家的，你看看，你才走，就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然后，倚在门口的凌安看见他妈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六丫头七丫头也同样的抽抽噎噎起来。
凌奶奶原本就伤心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真是说都说不出来，再听见王月和几个孩子的哭声，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凌晨突然察觉到旁边不对，转过头一看，他奶奶软软的往地上倒，凌晨吓得魂飞魄散，飞奔朝凌奶奶，同时大喊，“奶奶。”
好在，凌晨反应还算快，及时接住了凌奶奶，不然凌奶奶要是就这么倒地上，肯定会摔出个好歹的。
扶住奶奶后，凌晨马上就把她打横抱起，要送她去看医生。
凌奶奶却虚弱的拉着凌晨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小晨你先送我去睡会！”
凌老大在旁边忧心忡忡的说，“娘，头晕很严重，还是去看看！”
凌奶奶摆摆手说，“村子里的卫生所能看什么呀？去了都是浪费钱。”
自从张乐乐走后，红旗公社的医疗条件又恢复到了从前，村卫生所连个感冒都看不好，大病就更不用说了。
凌晨此时也想起了卫生所的情况，脸难看的不行，可奶奶说的也是真的，去卫生所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这时候又太晚了，镇医院已经关门了，小地方，连个值夜的医生都没有，去了也没有。
想明白了，凌晨脚步一转，就把凌奶奶抱到床上去了。
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凌奶奶身上，王月自知惹了祸，悄咪咪的闭了嘴，不哭了。
她等全家人都去看凌奶奶后，就偷偷的跑回了房，就连凌安和两个丫头，也被她喊“闭嘴”，不哭了。
等奶奶睡着了，凌晨才出来，他原本还想去给三叔上柱香，可他爸说，三叔是年轻人，又是在外横死，按本地风俗不能大办。
所以凌老三早就下葬了，凌晨想给他上香，只能明天去坟地了。
凌晨原本还想看看三叔的遗体，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他却回来晚了，三叔从前对凌晨真的不错，结果凌晨却连他下葬都没送他，凌晨此刻只觉得好遗憾。
凌老二看出了凌晨的想法，就安慰凌晨，“这都是老三的命，你别有想法，再说，你三叔救出来后，是直接在农场火化的，你就是及时回来，也没用。”
想到凌老三只剩一瓶灰回来，凌老二心里就更难受了。
他们这代人，讲究入土为安，火化会导致尸骨无存，总感觉到了阴间会受刁难，所以只剩骨灰回来的凌老三，在凌老二看来是真的很惨了。
凌晨对火化倒没什么想法，后世土地紧张，城市一律火化，所以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晚，是注定不能给三叔上香了，凌晨急急忙忙赶回家，也觉得累了，就去休息了。
凌家再一次陷入了安静，只是，真正能睡着的依旧没有几人。
第80章
第二天一早，凌晨早早的就起来了。
洗漱过后, 凌晨就和他爸一起去三叔的坟。
凌老三的坟就在后山, 他已经埋了好几天了, 坟也修好了。
凌老三的坟是用石头和土修的, 在山坡上孤零零的立着, 显得很孤寂，想到三叔从此以后只能躺着冷冰冰的地底下，凌晨的心里就一阵心酸。
三叔从前, 很喜欢酒，凌晨就特意从空间里拿了一瓶三十年的老酒出来孝敬他。
跪在三叔的坟前，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可话到嘴边, 凌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 剩下的就是沉默, 凌晨麻木的为三叔烧纸钱, 敬酒, 弄完之后, 凌老三就说，“行了, 烧完了就走！”
凌晨看他爸的眼眶很红，行为却很急促, 估计是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便点点头，跟着他爸回去了。
到家时, 家里人已经起床了，凌晨看他奶奶脸色还是不太好，就说，“奶奶，我带你去镇上看看！”
凌奶奶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算了，我就是没力气，别的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不去了。”
凌晨是真的很担心，他强硬的说，“奶奶，你还是跟着我去！”
凌奶奶的态度也很强硬，凌晨看她脸上是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表情，就无奈了。
正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孩子剧烈凄惨的哭声。
那声音像是六丫头的，真的很惨烈，同时，还伴有王月的叫骂声。
外面明显是出事了，凌晨想出去看看，凌奶奶也想去，就叫凌晨扶她出去。
而才出房门，凌晨就看见，他三叔正在用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木棍，在打六丫头。
王月的一只手上还抱脸上带有泪痕的凌安，她着嘴里还嚷，“叫你不带好弟弟，我打死你。”
凌晨看王月的神情，像是要把六丫头真打死似的，下手也没见手软，棍子打在六丫头的身上，只听见“砰砰砰”的响。
至于六丫头，虽然哭得不行，却不敢跑，一直站着让她妈打。
凌晨是真的不忍了，而凌奶奶此时也皱起眉头出声了，“老三媳妇，你下手这么狠，是真要把六丫头打死吗？”
王月看到凌奶奶来了，心里虽然还有不甘，却还是停下了手，将棍子甩到旁边才说，“娘，不是我想打她，是六丫头太没用，我叫她好好看着凌安，结果她却让凌安摔在了地上，这难道不该打？”
说实话，王月这话，真的很为难人，凌安现在才一两岁，正是好动的时候，整天都想到处跑，还不要人牵着，摔着真的很正常。
凌安又没摔倒哪里，就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事，王月就下死手打六丫头，也太狠了。
王月却没觉得自己哪里狠了，现在凌老三死了，他们三房就只有凌安一个男丁了，以后她们三娘母的依靠就是凌安，自然要好好保护着。
王月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她认为，只有让六丫头有了深刻的教训，以后才不会再犯，不然，六丫头带凌安不上心，三天两头摔着他，摔着哪里可怎么办？
王月心里怎么想，脸上也表现出来了，六丫头是她的闺女，她要打孩子，只要不是太过分，凌奶奶也不好说什么。
但凌奶奶看六丫头哭的惨兮兮的，还是说，“下次轻一点，要是把人哪里打出了问题，药费你出。”
王月当即就反驳凌奶奶，“凭什么？”一个贱丫头，活着不值钱，死了也没关系，凭什么还要为她看病。
凌奶奶严厉的说，“就凭人是你打的。”她虽然重男轻女，可不代表她会漠视人命。
王月心里不服气，却不说话了，只把头一扭，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凌晨叹了一口气，扶着他奶奶回去，才问，“奶奶，三婶，怎么成这样了？”
凌晨记得，以前她三婶，根本不偏心，即使六丫头七丫头是女孩，她也带的好好的。
那时候的王月，也很温柔，脾气完全没有现在暴戾，可以说，王月和从前相比，真是完全不同了。
凌奶奶也叹气，才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反正自从你三叔出事，她就慢慢变了。”
凌奶奶猜，王月可能是因为凌老三出事，没有安全感，才会慢慢变的！就像她当初，因为凌爷爷没在身边，不也为了家庭，慢慢的从一个温柔的小姑娘变成泼妇嘛！
凌晨其实只是感叹一句而已，没有得到答案，也没再追问了。
而外面，等王月把门关上，三丫头就去扶着六丫头去她们房间。
房间里，七丫头也在，看见姐姐被打，她也泪流满面的。
三丫头虽然可怜六丫头，可三婶是长辈，她要打人，三丫头也不敢说半句话。
六丫头还在抽抽噎噎，三丫头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瓶红药水出来说，“六丫，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用红药水揉揉，不然明天，你被打的地方会变成淤青，很久都不见好。”
“谢谢……隔……三姐，”六丫头说话都打嗝，却还是向三丫道谢。
三丫头嘴里说，“不用谢，”至于眼里，则全是同情。
六丫头慢慢把衣服脱了，结果，三丫头就看见，六丫头的身上到处都是被棍子打出的红印子，除此之外，六丫头的身上，还到处都是掐痕，很多地方已经青了，更多的变成了伤疤。
三丫这下气息都变得不稳了，她问六丫，“这些都是三婶掐的吗？”
六丫头没说话，可看她沉默的样子，三丫头还有什么不明白。
“三婶，可真是……”真是什么，三丫头没说出来，可她的眸子里，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了。
王月真是太狠了，现在她对六丫头七丫头，简直像是后妈一样，不，有的后妈都没王月狠。
对于三丫头没说出的话，六丫头也猜到了，她脸上没做任何表情，心里却嗤笑，不就是觉得她可怜了，觉得她妈狠心了，一群伪善的人，再可怜她，也没有谁为她出头，既然如此，同情可怜有什么用，六丫头只觉得恶心。
药水抹在身上，六丫头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她心里全是阴霾，同时，六丫头更怀恋爸爸在的日子，那时候，她们姐妹过得多幸福啊！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哪里就好了……
……
凌晨是请假回家的，没过多久，他就要准备回去了。
正在凌晨准备回去的时候，王月却突然提出来，她要跟着凌晨去首都。
全家人听到王月的话，都震惊了，凌奶奶更是拍着桌子问王月，“你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不行吗？我们谁会让你饿着还是冷着，你非要作妖。”
王月梗着脖子说，“娘，你说的好听，现在老三没了，家里凌安还小，两个丫头也还是半大的孩子，他们离长大的时间还长，我一个人，怎么养大他们三个？”
凌奶奶还没说话，凌老大就说，“三弟妹，不是还有我们嘛！”
凌老二也说，“就是，难道我们几兄弟，还会亏待老三的孩子吗？”
两个儿子的话，让凌奶奶凌爷爷很欣慰，兄弟和乐，才是旺家之兆。
至于已经走了的凌老四，凌奶奶凌爷爷相信，要是和他说让他养老三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有半句不愿。
王月听了凌老大他们的话，却翻了一个白眼，“算了！大伯二伯你们现在说得好听，可以后两个丫头嫁人要钱，凌安读书要钱，娶媳妇要钱，样样都要钱的时候，你们还能一直愿意？”
凌奶奶就不耐烦的问了，“那跟你要去和首都有什么关系？”
王月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去首都能赚钱啊！你们看看小晨，听说短短时间就挣了很多钱了，我要求也不高，他只要拉我一把，让我挣点小钱就行。”
至于什么投机倒把罪的，王月也不管了，她要是真被抓了，她就自杀，到时候好下去陪老三。
肖招娣此时却小心翼翼的说，“三弟妹，其实你想多了，就是让我们一辈子养凌安，我们也愿意的。”
只提凌安，肖招娣主要想的是，凌安年纪小，让他们养着，有了感情，以后好给他们养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