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玢笑道:“我是请三小姐, 又没请三小姐的丫鬟。”
时锦没有再说话,心里思量着对策。还不知道齐玢要将她带去哪里,想来他应该不可能猖狂到敢真的对她做什么。但是要是他真的不管不顾,她一个女子, 他还有爪牙, 怎么看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
这会儿, 沉默不言的齐玢突然笑道:“三小姐可是有了心上人了?”
时锦绷着脸没答话。
齐玢自问自答道:“让我猜猜, 是姓李的那小子?”
见时锦还是不说话,齐玢笑了笑,“照我看,三小姐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样。”说话间,他突然坐到了时锦身边,在时锦还来不及坐远,他就搂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箍紧。
“你想做什么?”时锦惊惶间,喝问道。
“在下虽说不算人中龙凤,但也比那姓李的小子,好上那么一点。三小姐,”齐玢凑近时锦的脸,“不如还是考虑考虑在下。”
“你放手!”糊乱妆容下,时锦的脸色气得通红。
“在下是真心倾慕三小姐的,三小姐可不要辜负在下一片深情。”齐玢双眼迷离,很是深情地说道。他相貌还算俊朗,就是嘴脸太丑陋了。
时锦掰了掰他的手,他箍得很紧。
齐玢看着时锦挣扎,像是极满意一般,笑了笑。放开了手,时锦连忙坐到了一边。
“三小姐是个聪明人,我和三小姐打个赌好了,要是我向贵府提亲,就算是作妾,你家也会立马同意,三小姐相信吗?”
时锦感觉腰上被他捏到的地方隐隐传来微微的疼痛。她当然相信,时复恨不能自己来献殷勤。别说作妾了,就是做个外室,只怕也是愿意的。
时锦不敢说话,万一他真的去验证这个赌,李尤又还不知道在哪里,别等他回来,自己先嫁做人妇了。
齐玢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扔给她,“三小姐别自作聪明了,将脸上的东西擦擦。我是不在意,别恶心到了三小姐。”
见时锦不动,齐玢又道:“三小姐要是不肯,我就只好代劳了。”
这会儿在他的地盘上,时锦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一遍好汉不吃眼前亏。也不用他的帕子,抽出自己汗巾,在脸上抹了抹。
齐玢看着她将脸上的脂粉擦掉,突然又欺近她,时锦连忙往后一缩。就见齐玢捡起她扔在一旁的手帕,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齐公子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难道你娘没有教过你男女有别吗?”这幅身子太娇弱,时锦根本没力气推开他,只好喝问道。
这话却让齐玢脸上变了变,接着他咧嘴一笑,微弯的唇角看起来有几分狠厉,他又一手将时锦箍在怀里,“三小姐说对了,我娘还真是没有教过我男女有别。不过我自学了一句诗,三小姐猜猜是哪句?”他顿了顿,“有花堪折直须折。三小姐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时锦简直要压不住心底的火,这姓齐的真是得寸进尺了。
齐玢说完,脸就朝她压了下来,时锦拼命推着他,奈何腰上那只手箍得死紧,齐玢那张脸又越来越近,时锦怒从心中起,抬手就狠狠甩在了齐玢脸上。
‘啪’的一声,两人都愣了下来。
时锦愣了一下就回过了神来,趁着齐玢还在愣着,她连忙推开齐玢的手,坐到了一边,警惕地盯着他。虽说打完心底很是痛快,但难保齐玢会发狂。
只见齐玢面有惊色,直接愣住了。只怕他活这么大,没人敢这么打过他。
齐玢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左脸,看着时锦,微微眯了眯眼。
时锦看着他阴恻恻一笑,心想要是他敢扑过来,她也豁出去了,一脚将他踢残废了再说。
但齐玢竟然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竟然老实坐着了。
时锦时不时怀疑地看他一眼,这人莫不是有受虐症?打一巴掌竟然就老实了。
直至马车停下来,齐玢也没再对她做什么,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齐玢率先下了马车。
时锦也只好跟着出了车厢,就见齐玢正站在车辕下,见她出来,没有说话,却朝她伸过一只手来,准备扶她下马车。
时锦看了看他的手,养尊处优的手,很是修长白净。
时锦没有理会他,也没有踩着车凳,直接一下跳下了马车。
齐玢眉头微微挑了挑,朝大门里一伸手,“三小姐,请。”
这里正是上次时锦她们来过的那个避暑别苑。
时锦朝后看了看,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
“我的丫鬟呢?”时锦问道。
齐玢早已收起了假笑,脸上甚至隐约有几分冷意。
“三小姐担心什么,我想吃的是三小姐,可不想吃你的丫头。”
“你将她弄到哪去了?”时锦追问道。
“我派人带她去了个好地方。”齐玢道,说着再次伸手朝门里摆了摆,示意时锦进去。
时锦也豁出去了,他要是敢像上次这样非礼她,她可不是真的娇小姐,怎么样也要将他弄残了。
想到这,时锦也没什么惧怕了,抬步就往里面走。
时锦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齐玢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客客气气的,将她请进一处亭子里。
一会就有丫鬟上了精致的茶点来。
“这别苑以前也不怎么用,招呼不周,三小姐别见怪。”齐玢带着几丝微笑道。
齐玢坐在她对面,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看着没那么假了。时锦也不知他是怎么,突然就变了,颇有几分客气,时锦心里奇怪,但也乐见其成。
两人算是沉默地对坐了一上午,齐玢就站起身来。
“今日多谢三小姐赏脸,想必三小姐也还有事,就不留三小姐多坐了。”
时锦见他这样,倒有些迷糊,齐玢这是搞什么名堂?但能离开,当然最好不过了。
齐玢送她出了门,又看着她上了车,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时锦径直进了车厢去,还以为齐玢要跟在后面上车来,过了一会儿,马车就动了起来。齐玢没有上车来。
等回了时府,已经是中午了。她刚到府门前,又有一辆马车在时府门前停下,青禾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主仆二人进了府。
时锦洗掉脸上残留的脂粉,看着水中的倒影,虽然模糊,还是能看出眉眼的美艳。
她叹了口气,虽然这脸美得让人心惊,初初拥有时,时锦还有些窃喜,现在看来,它已经成了负担了。
躺在竹榻上,时锦又想到了李尤。他一开始说二十天的时候,时锦还觉得有些快了,总觉得二十天太匆忙了。现在才过了八天,时锦却感觉好像上一次见到他是很久以前。
还有十二天,但愿不要出什么事了。
时锦才躺下不久,绿晚就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小姐,余小姐来了。”
时锦的困顿一下就消失了。
“快请进来。”
过了没多一会儿,绿晚就引着余如音和喜儿进来了。
“如音,你来了。”
见时锦发鬓有些散乱,余如音歉意地笑道:“我打扰到你午睡了?”
“没有没有,我也没睡着,快坐。”说着时锦又对绿晚道:“绿晚,你带着喜儿下去休息一会儿。”
等绿晚带着喜儿下去了,时锦这才想起茶都还没上。
“瞧我,忘记叫绿晚上茶了。”
余如音笑道:“我们俩什么感情了,锦儿还和我讲那些虚礼。”
时锦本来站起了身,准备出去叫小丫鬟上茶来,闻言,她顿了顿,又重新坐下。
“如音说的是,那我也就不和你客套了。”说着时锦在桌上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余如音。
余如音将茶接了过去,“我今儿来啊,是有好事请你。”她笑道。
她还没说,时锦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我母亲让我来请你明天去我家做客。我刚好得了几幅好看的花样子,等你过去就送你。”
“我哪会刺绣啊,别可惜了花样了,还是如音自己留着。”时锦笑道。
“我记得你是会刺绣的啊?”余如音听她这么说,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是她记错了?
原主还会刺绣?这个时锦倒是不知道,毕竟她从来没在房中看到一点刺绣的工具。
“很久没绣,手早就生了。”时锦只好这么说道。
“那正好,明儿你去我家,喜儿才学了一种新鲜的绣法,让她教教你,”说着余如音笑了笑,“你也该开始绣嫁妆了。”
时锦道:“我就不愿费那神,倒宁愿多躺一躺呢。”她可不会刺绣,针都不会拿,可别露出马脚来。
余如音听她这么说,也不勉强劝她。
时锦倒想问问她。
余如音脸上抹了点胭脂,看起来倒很精神。看着她脸上温婉的笑,时锦实在很难想象,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标准闺中小姐模样的人,会有胆子和一个有妇之夫扯上关系。
“如音,我大哥...”时锦斟酌着用词,余如音却在听到她提起时祯时,脸色变了一变。
“你大哥怎么了?”余如音连忙问道。
时锦吸了口气,“上次你来我这,回去的时候,碰到我大哥了吗?”
余如音脸色大变,她微张着嘴,就连胭脂也掩不住她迅速变得惨白的脸色。
“你都看到了吗?”
时锦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余如音缓缓低下头去。
时锦看到一滴滴眼泪砸落下来。
时锦也并不催她,她想起前两次余如音欲言又止,她可能早就想和她托盘而出。
“我喜欢他...”
余如音轻轻地说道。话出口时,她肩膀微微地耸了耸,又有几滴晶莹落了下来。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亲。”余如音顿了顿,又继续讲道。
时锦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我大哥也还没有成亲,我大哥经常约他到家做客。”余如音脸上出现几丝怀念的神色。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余如音微微仰起头,还闪着泪光的眸中放出两道异彩,“那时候我还小,就想他是不是天上下凡的仙人?怎么会这么好看,又这么儒雅。”
“那年我才十岁,也没想过要嫁给他,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像喜欢自己哥哥那样。”她说着,看向时锦,“后来我长大了,明白那不是喜欢哥哥的喜欢,可是他已经成亲了。他成亲的时候我来了,看到他和乔氏拜堂成亲,锦儿,你知道吗,我的仙人哥哥,他娶了这样一个妻子,我当时心就好痛...”
时锦没有应声,余如音也不在意,她继续地说着,“我就一天天想念他,一天比一天想念。他早年就在我身上打下了烙印,一天比一天深。我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已经成亲了,提醒到最后,我发现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知道,你和他不可能的。”时锦忍不住出声道。
余如音摇摇头,她看向时锦,“锦儿,那是因为你还不曾像我这样爱谁,我爱了他七年,我本想着,能在一起,哪怕是一天我也满足了。可是我现在发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满足,他不属于我...”
时锦伸手轻轻搂住余如音,她觉得余如音没什么该被人谴责的地方,她是为自己的爱勇敢了一回。但是也该放下了,为了她自己好,也为了时祯好。
余如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她和时祯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这段压抑了多年醇厚的感情,说出来却好像轻飘飘的。她本来不知道时锦是否能懂,但是时锦抱住了她。
“锦儿,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如音,你该放下了。你定亲了,这段感情,就让它过去。”时锦轻声说道。
她感觉到怀里的余如音摇了摇头,“他知道我定亲的消息后,就再也不见我了...锦儿,你知道吗,我原本不是嫡女的,我只是庶女,后来茉莉姐姐死了,我才被母亲收到膝下,当成嫡女养。我本来就是庶女的身份,我是可以嫁给他的...”说道最后,余如音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真是命运弄人。
“他成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我要他休了乔氏,我放弃这个嫡女的身份,就可以嫁给他了,可他怎么也不肯...”
时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不禁戚戚然。她不也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吗?
良久,余如音停了下来,她趴在时锦的肩头上,一动不动。
时锦正要起身给她拿帕子擦脸,余如音却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时锦一下就呆住了。
“我把身子给他了。”
时锦大惊。
“如音!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大哥他怎么...”她糊涂了,时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也糊涂了不成?
“他喝醉了...是我自愿的。”余如音坐直了身子,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分后悔,反而好像有几分满足。
时锦心道一声完了,古人将贞洁看得多重,她知道,余如音更加清楚才是。
“你真是糊涂了!”时锦急道。
余如音却不说话了。
她将这件事和盘托出了,她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一点都不后悔。时锦在她脸上看到几分决然,心中一凛。
“如音,你不会...你可别做傻事。”
余如音却没说话,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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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秋闱快到了。城里也热闹了起来。平时时府所在的这条街冷冷清清的,没事不会有人从这经过,免得一不小心冲撞到了贵人。
但现在,马车却常常络绎不绝,时家大门外,也有了几个小厮歪歪斜斜地站着。时不时有马车在时府大门前停下来,上面下来的人,先打赏了小厮几个钱,恭恭敬敬地递了名帖进去,老老实实地在台阶下等着通传。有些人很快就进去了,然后喜洋洋出来,有些人被拒之门外,垂头丧气地离开。
就连时锦,也被李氏告诉过,没事别往前院去,免得撞上了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