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时老夫人说话,她小小媒人哪里敢反驳,只能赔笑道:“我也不知道贵府的规矩是主母做不得主...”
这话说得老夫人脸更沉了,“不是她做不得主,只是这几个孙女都是老身疼爱的,要亲自安排亲事罢了。不必多说,三丫头的亲事,老身已经安排了,只能多谢李家的美意了....”
“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是给锦儿安排了哪家的亲事?”李氏问道。
老夫人也不看她,也没有回答她,只叫跟着来的碧莲送客。
李氏紧紧地握紧双拳,指甲刺进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和老夫人吵起来。
“王媒人,你回去和李夫人说,这事,我们时家再考虑一下。”李氏追到门外,和王媒人说道。
等王媒人一走,李氏猛地揭开帘子,老夫人还坐在榻上,脸色沉得要滴水。
“我身为锦儿的生母,难道连锦儿的亲事都无权安排了不成?”李氏冷问道。
老夫人终于看向她。
“你身为时府的主母,当为时府谋划才是,我们让锦儿嫁更好的人家,对她也更好。”老夫人道。
“对她好?”李氏冷笑了一声,这个脸皮她已经忍气吞声维持了二十多年,如今儿女都大了,撕破了也不所谓了。
“别把人当蠢货,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齐家是个什么门第,就时家,也想高攀?丑话我先说到前头,除非我死,否则你们别想打锦儿婚姻的主意!”
没想到李氏今天会这么不顾脸皮这么忤逆她,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
“你....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老夫人气得狠狠一拍桌子。
李氏唯一的痛楚就是时锦的亲事,别的什么都威胁不了她。
老夫人十几年没来过她房里,今天为了时锦的亲事,竟然急急地就过来了。
“媳妇哪敢。不过也希望老夫人有个长辈应有的样子!”
“你放肆!”老夫人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谁知气血上头,头猝然眩晕,身形就歪了一下。
碧莲连忙扶住老夫人,李氏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见李氏这样,碧莲担心老夫人再说下去会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劝着将老夫人扶出去了。
这些时锦都不知道,直到晚上李尤来,她才知道今天李府来提亲了,但是时家没应下来,说是要考虑一下。
王媒人还想拿媒人钱,自然没有将时家两婆媳截然不同的态度告诉孙氏,只说时家说要考虑一下。
“我不知道这事。”猛然知道这个消息,时锦还有些惊讶。
“没事,”李尤也做好了这事不会顺利的准备,“今儿我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中举了,就是名次不太高,六十七名...”李尤越说越小声。
“真的呀,你可以啊。”时锦可是知道古代科举的不易的,李尤可以说是连临时佛脚都没抱一下,能中举真的可以说是天赋凛然了。
“京城里今天才快马传来的消息。我爹说过,中了举就可以成亲了。”李尤笑道。
“世事两难全。只是会委屈你了。”时锦轻声道。
“委屈我什么?”
他是这么个闲云野鹤的人,为了她,去考了他最厌恶的功名。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考什么功名的。其实我最想要的,也是闲云野鹤的生活,一方天地,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李尤突然笑了起来,“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
“我以为你会想要我上进呢。我其实是考功名,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怕你嫌弃我不上进,所以才去考的,所以也趁机和我娘他们说了这个条件,不然我可能会想别的方法。”
古代以读书为荣,李尤身为官宦子弟,却整日游手好闲的,难怪他自己会担心她嫌弃他不上进。
但是,时锦毕竟不是古代女子。
“我可不想做什么官夫人,一辈子锁在一方院墙中。”
听了时锦这句话,李尤只感觉浑身都在颤栗。他不仅遇到了自己的爱人,还遇到了自己的知音。
几天后,余如音还是没有消息,余家也并没有报官。时锦见了时祯几次,感觉他虽然表面看着着急,却并不是真的急,时锦心里就有了猜测了。
听青禾说老夫人做主给时复添了两房美娇娘。
时锦担心李氏多想,急急忙去安慰她。
却见李氏淡定得很,只和她说了李家来提亲的事。
“这事,你别担心。齐家是什么人家,不是想攀附就攀附得上的。我看那齐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他愿意,他家里长辈,也必然对他的亲事有了安排的。”
“万一,他们送我去作妾呢?”时锦问道。
“作妾?”李氏冷笑,“他们不会无耻到这个程度?嫡女送给人家作妾?”
“娘,我听说,老夫人给爹送了两个妾室?”时锦小心翼翼说道。
李氏冷笑了一声,“你别管这些,送就送,最好能再给你爹生两个庶子出来。”时湛都这么大了,李氏还会怕时复再生庶子吗?老夫人此举不过是想膈应膈应她,可惜,她打错了主意。
正是这天,齐玢来了临川,又住进了时家。本来齐玢身为客人,应该安排在前院,但是不知是有意无意,齐玢竟然住进了时锦院旁的空院里。
第53章
自从齐玢来了, 时家便常常举办宴会, 什么赏菊宴, 品蟹宴, 诗会宴...
其实时锦一直不明白,为何时家明明已经算是一方大员了,还是如此处心积虑地攀权富贵。李氏告诉过她,是因为时复的同年, 也就是齐玢的爹,因为送了女儿进宫,从而一飞冲天,一跃成了临川公,跻身贵门。可时锦却感觉应该没那么简单, 光是因为艳羡,不至于如此没底线没羞耻。
本以为齐玢和时锦接触得越多, 这亲事的希望就越大, 可谁曾想, 齐玢回来后,对时锦的态度倒一落千丈, 十分客气疏离, 对时鸢倒很亲热起来了, 两人常常一起吟诗作画, 倒好像一对才子佳人一般。
若是按往常的打算, 这自然是时复乐见其成的, 但是如今计划有变。时锦能不能嫁进齐家都是次要的, 能嫁只是锦上添花,不能,也损失不大。
“鸢儿,你姨娘近来病得越发重了,府中人多气闷,我看,将你姨娘送出府去,将养些时日才是最好的。你姨娘如今只剩你了,你就跟着她去,在她身边侍疾,过些时日等宋姨娘好一些了,你再回来。也算全了你一片孝心。”
时鸢坐在老夫人身边,看着老夫人脸上和蔼的笑意,好像真的是为了她和她姨娘着想一样。
大清早,老夫人就派人过来叫了她。时鸢就知道老夫人是找她有事,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回去就收拾东西,去,庄子上还有一百亩农田,对你姨娘养病也好。”
时鸢看着眼前的老妇人,这个是她祖母,她却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祖母,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觉得她对她是很特别的,至少她坐在她身边不知多少次。
但是现在,时鸢觉得自己以前的清高自傲全都是笑话。
“鸢儿知道了,多谢老夫人体恤。”时鸢站起身,对老夫人福了福身,就退出房去了。
她姨娘有没有病,时鸢比谁都清楚。但是老夫人说她有病,她就是有病。
冯淑离刚好在时鸢离开时府后不久就来了,可她没见着时鸢。
“什么?你和赵晅定了亲吗?”时锦忍不住叫了起来。
“前儿我跟着哥哥出去了二十多天,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定了亲了,我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说我哥会同意带我出去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可是定哪家不好,非得定赵家,锦儿你也知道,赵晅和鸢儿心意相投,我嫁谁也不能嫁给赵晅。”
时锦惊讶得久久不能平静,前面李尤告诉过她赵晅定亲,她也没问定的是哪家姑娘,没想到会是冯淑离。
“那你怎么办,现在都已经定亲了,总不能退亲?”时锦问道。
冯淑离摇摇头,“我娘他们费尽心思才跟赵家接了亲,要想退,恐怕很难。只看赵晅那边怎么做了,他那么喜欢鸢儿,应该会劝他爹娘退掉亲事的。”
“若是他爹娘也不同意呢?”时锦问道。
冯淑离道:“虽然我家对子女教养有些宽松,但是婚事这件事上,容不得子女做主的。这件事非我所愿,我自当极力反对,成与不成,也只能由人事听天命了。”
时鸢离府不过两日,齐玢也匆匆离去了。
就在老夫人担心齐玢是不是追着时鸢而去时,却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临川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子找到了!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临川公有失散过嫡子,一直都以为齐玢就是临川公府的嫡子,一时间,这消息是人云亦云,版本甚多,一说消息是假,又说消息确凿。总之纷纷扬扬,很快传遍了临川城。
联想到齐玢急匆匆地回去,老夫人心里,已是信了八成了。
罢了,这步棋废了也就废了。
时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长吁了一口气。
这日,时府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拜帖直接送到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手持拜帖,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不确定地问门房小厮,“他真的说自己是临川府的公子?”
小厮跪在地上,忙回道:“是。”
老夫人不禁疑惑,这临川公的几个儿子中,只有齐玢和他们家有往来,其他的,还有哪个会前来拜访呢。
但不管来人是谁,都是客人,老夫人没有不见的道理。
当下便道:“快快有请,正厅奉茶。”
老夫人急急忙忙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这才往正厅赶去。
至厅外庭院中,老夫人就看到厅堂中坐在一个年轻人,正低头喝茶,衣着华贵。老夫人心里就信了几分了。
“不知贵客前来,老身有失远...”
老夫人走至客厅门口,话还没说完,厅内年轻男子就抬起了头,看清了他的脸,老夫人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喉中。
“你...怎么会是你?”老夫人徒然大惊。
只见客厅中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从时府赶出去的宋洵。
宋洵看了一眼满脸惊诧的老夫人,笑了笑,才站起了身来。朝老夫人一拱手,“晚辈齐珅,见过时老夫人。”
“你...你....”老夫人睁大了眼,“你竟还有胆子来时府?”
她身旁的碧莲,连忙凑在她耳边提醒了两句。
老夫人惊疑地看向宋洵,不,是齐珅,他现在叫齐珅了。
他名字换了,人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富贵了起来,身上穿着暗纹月色长衫,腰上挂着精巧的香囊和珍稀玉佩,头戴玉冠,脚踩软靴,相貌白净俊朗,分明就是个贵公子。若不是时老夫人以前就认得他,真不会将他往那个落魄懦弱的宋洵身上想。
“晚辈以前受过时府的恩惠,如今自然要上门答谢一番了。”宋洵道。
他脸上分明是带笑的,老夫人却听得心里发寒。这个时候,她要是再想不到宋洵就是那个齐家找回来的嫡子,她也枉活了一生了。
见老夫人说不出话来,宋洵也没再开口说话,依然一脸笑意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自诩一生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宋洵这么个年轻人,自然不会将她唬住。老夫人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她信步走进厅里,至主位落座。
“六年前听宋姨娘说你没了亲人,你养母托她照管你,当时我也是想着为人在世,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就准了她收养你。如今你重回本家,老身也为齐公子高兴。”老夫人绝口不提时卿的事,只提醒宋洵,六年前,是时府大发了善心,收养了他,不然他现在在哪还不知道呢。
“老夫人说得极是,多亏了时府的大恩大德,晚辈铭记在心。晚辈感念时府对晚辈的恩惠,所以此次前来,为了报答时府的大恩大德,晚辈此次前来,是特来提亲的。”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夫人急急忙忙道:“当日就看得出公子他日必有大作为,将你和卿儿隔在一边,也实属无奈,毕竟你们当时也是无名无分的,徒惹他人说道。今日....”
还不待老夫人将话说完,宋洵打断她。
“今日,晚辈就是为求娶三小姐而来的。”
时锦只听下人说临川公子来了,只当是齐玢,对于晚饭,老夫人差人来叫她去赴宴,时锦也并不感意外。
如今齐玢还有心情来时家,想来那嫡子的事,是谣传了。时锦一路想着。
看到宋洵出现在宴上,时锦着实一惊。
“三小姐,久违了。”宋洵还率先朝她一笑。
时锦看了看时家众人,神情各异,说不出来的奇怪。
“宋公子...”
时锦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打断了她,“如今,这位是齐公子,临川公府刚找回来的嫡子。”
他就是那临川公府的嫡子?时锦惊诧地看向宋洵,就见他满是笑意,默认了。
时复没有来陪客,陪客的只有时祯一个男主人。桌上也只坐着五个人,老夫人,时祯夫妇,宋洵,时锦。
不知为何,老夫人绝口没提宋洵白天说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和宋洵说着宋姨娘的现状,她毕竟照管了他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时府说起来,算是临川公府的大恩人呢。
时锦一句话没多说,时不时看一眼宋洵,就见他脸上挂着和熙笑意,好像真的在缅怀一样。
饭后,老夫人留宿宋洵。
宋洵欣然同意。
老夫人便命时锦着人去安排宋洵的住处。
时锦一心以为宋洵是回来迎娶时卿的,虽然想到了老夫人的用心,但也欣然同意下来。正好趁机问问宋洵。
“宋公子,不,齐公子,真是恭喜了。”时锦对身旁的宋洵笑道。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是去给宋洵收拾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