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点了点头,总算扶着膝盖站起,两人走到门前时,想了想又转身道:“不如今晚我陪你一起吧。”
顾双华吓得抓住她的胳膊,脱口道:“不必!”
见公主疑惑地挑眉,只得勉强找补道:“府里进了贼人,娘亲若不在魏将军身边,他必定也会担心你,娘亲不回去,他只怕整晚都难以安睡。女儿真的不怕,方才就快睡着了,娘亲尽管放心回去吧。”
公主想了想,握了握她的手道:“那你可要格外小心,我多调些护卫在院门外守着。”
顾双华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千请万请将人给送出了门,转身时觉得腿都软了,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小声唤了几句“哥哥”,里面都未有回音。
心又被提起,连忙坐下去将纱帐拉开,谁知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出来,将她的手腕轻轻一抓,顾双华心都要蹦出来,头伸进去愤愤道:“都这时候了,哥哥还有心情玩笑。”
顾远萧掀开被褥坐起,望着她挂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咱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不要脸┑( ̄Д  ̄)┍
第67章
夜半三更, 一对男女坐在纱帐之内, 衣衫不整, 神情惊慌,被褥还被掀开一半……看起来, 还真有那么点暧昧……
顾双华闪过这个念头,便义正辞严,对哥哥大声斥责:“胡说八道!”
顾远萧冲她笑,内心却在感慨:可惜,有名无实。
这时,顾双华余光瞥到搭在床沿的外衫,仿佛被烫到般抽手,可哥哥却加了力气, 紧紧钳住她的手腕,急得边挣扎边狠狠瞪他道:“哥哥现在好不知羞。”
顾远萧将脸靠过去,“同你说了, 不要再叫我哥哥。”
两人就这么坐在纱帐内, 自己还未穿外衫, 顾双华突然有点害怕, 可坳不过他的力气,只得将唇一咬,软下语气卖乖道:“那你说该叫什么?”
顾远萧满意地笑起来, 随即想了想道:“叫云霆。”见妹妹就皱起眉,又凑近压着声道:“或是……萧郎。”
顾双华听得浑身抖了抖,萧郎她可是打死也不可能叫出, 两害权其轻,那两个字在舌尖转了半天,终是轻轻地喊道:“云霆……”
顾远萧被她喊得心尖一酥,虽然这并不是他最想听到的称呼,但至少她愿意直呼他的字,便是代表着一种超脱亲情的亲昵
无论如何,他总算艰难地朝前迈了一步,暗叹口气,感叹自己追妻不易,谁知双华却趁他分心,倏地将手抽出来,然后飞快穿好外衫,让顾远萧很是感慨:早知刚才就不该逼她改口,该好好多看几眼。
这时顾双华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发现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火光也一点点熄灭,连忙转头道:“他们好像放弃了,你趁这时赶快走吧。”
谁知顾远萧仰面往床榻上一躺,半阖上眼道:“方才公主说了,会多派些人守在你院外,还有你门口的丫鬟,我这时出去,岂不是正被他们撞见。”
顾双华皱起眉,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引狼入室,“你该不会要睡在这里吧。”
顾远萧翻了个身,见她吓得都有点结巴,摇头道:“无需如此紧张,我多陪你一会儿,等他们累了去歇着了,我就走。”
顾双华这才松了口气,跟他远远隔开,在窗边坐下,低头便看见搁在桌上的爹爹刻的玉章,拿在手上摩挲着,轻声道:“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顾远萧一眯眼:“该叫我什么?”
顾双华无奈,舌尖绕了绕,嗫嚅着加了两个字:“云霆……哥哥。”
顾远萧觉得这称呼还挺顺耳,满意地将视线收回:“爹爹去世事,把所有事都交托给了我,包括你的身世。”
“已经这么久了吗?”顾双华垂下眸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件案子真相如何,既然公主说他是个好人,那就是蒙受了冤屈,哥哥不告诉她,一定有他的苦衷。想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对着他道:“谢谢你,让我能和娘亲相认。”
顾远萧凝神看着她:“双华,你喜欢这里吗?”
顾双华点头,声音里都带着雀跃道:“我喜欢这里,不止是公主,他们都对我很好,像我真正的亲人一般。”
“那你还想回侯府吗?”
“当然要回去,侯府有你和祖母,有堂兄和熏儿,这里是我的家,那里也是我的家。”顾双华突然生出幸福感,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顾远萧似是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没错,两边都是你的家。等你出嫁后,公主府便算是娘家。
顾双华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便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这时窗外人声渐歇,只剩虫叫蝉鸣,和着树叶的沙沙声,顾远萧折腾了一天,这时陡然放松下来,眼皮开始发沉,迷糊地睡了会儿,睁开眼,却看看妹妹的脸就在床边,眉心微蹙着,似乎在矛盾到底该不该叫醒他。
顾远萧尚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这情景像极了一对夫妻,在清晨时,默默相对。伸出手,轻摸了下她的脸,见她又有些畏缩,将身子撑起一些,用略沙哑的嗓音道:“其实,我不在乎你叫我什么,可我不想你只把我当哥哥。”
第二日,顾双华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妆台前,丫鬟刚帮她将头发散开,公主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让小姐好好妆扮,因为陛下要宣她们入宫。
坐在一路往皇宫赶的马车里,公主盯着双华眼下重重的乌青,颇有些心疼地问道:“没睡好吗?因为担心那贼人”
顾双华抬眸冲公主笑笑,示意她自己没事,暗自叹了口气想:自然要怪那贼人,昨晚他走后,自己又担心他被捉到,又为他说的话而心神不宁,整晚都没睡好。
公主见她仍是心事重重,想了想,又冲她狡黠地一挑眉:“如果不是没睡好,莫非是因为……少女怀春,在想着谁叫儿郎。”
顾双华的脸立即红了,连忙道:“没有,没有,娘亲可不要乱猜。”
公主贼贼一笑:“若不是我猜中,你为何这么紧张。”伸手在她脸上轻捏了把:“看脸红成这样,还说不是怀春。”
见女儿低着头满脸红云,眼珠转了转,倾身过去问:“告诉娘亲,那个人,是不是信王李墨?”
顾双华惊讶地抬头:“公主为何会这么问?”
公主一怔,看她这神情,方才她想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信王,想了想又道:“那日在云鹤楼,我明明看见你们两个为了个荷包拉拉扯扯,那个荷包,不就是你亲手绣了好几日的,自然是想送给心上人的,难道还能有假?”
顾双华简直哭笑不得,可也没法解释,那荷包是她想送给哥哥表示谢意,谁知被信王先抢了过去,苦恼地按了按额角,突然心念一动,问道:“娘亲那日是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了吗?”
公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偷窥的行径,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头,又理直气壮道:“谁叫信王那小子当着我的面来找你,却还要偷偷摸摸拉你出去,他以前在本宫面前可从不避讳,自然是心里有鬼,那本宫当然得跟出去弄个明白。”
顾双华怔怔听着,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这时又听公主问道:“那你告诉我,对信王究竟是何感觉,他可是亲自在我面前承认,对你一片痴心,非你不娶呢。”
顾双华眨眨眼,未想到信王会对公主说这个,思索良久,终是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公主无奈叹气,看来这孩子是真的还不懂什么是钟意,忍不住对那两人生出些同情,随即又骄傲地想,她长乐公主的女儿,自然不能那么轻易就嫁了,自然要让人捧在手心,再千挑万选才对。
公主在马车上问出这件事,其实是隐约猜出陛下让她们进宫的意图,果然,两人一进露华殿,在帝后身旁,正坐着一派倜傥的信王。
顾双华跟着公主朝帝后行了礼,然后才转向信王,他还是打扮得那般招摇,姿如玉树,仿佛令整座大殿都皎皎生辉。那双看向她的桃花眼里,还是带着几分坏,和引她向往的肆无忌惮。
这时,信王幽幽叹了口气,十分深情地开口道:“双华妹妹,你我可许久未见了。”
皇后听得捂着唇轻笑,又对皇帝道:“看看,你这侄子对着心上人,整个人都不同了。”
皇帝也笑:“是啊,朕可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正经的模样,深怕被人拒绝一般。”
顾双华听他们调侃,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公主却不接话,只对皇帝道:“皇兄今日召我们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皇帝笑了笑,对着顾双华道:“那日朕同你哥哥说过这件事,可他说不知妹妹的心意,要回去问一问。谁知这一问,竟没了消息,朕便想,干脆直接召你过来,让你自己说一说,对朕这侄儿的一番心意,究竟是何想法?”
顾双华未想到皇帝会亲自来问她,正在怔忪时,公主连忙插话道:“皇兄,双华还是闺中小姐,哪能当面问这样的话?”
皇后却一摆手道:“这有何不能问的,子元的终生大事,可一直是陛下的心事,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若是双华也愿意,咱们正好就把这件喜事定下。”她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又笑着道:“到时候长宁侯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法再改了。”
顾双华一听见终生大事,本能地抬头想要拒绝,这时公主却冷声道:“长兄如父,双华的婚事,哪能绕过长宁侯,就这么随便定下。”
皇后听着不太舒服,:“莫非陛下亲自赐婚,还得长宁侯允许不成。”
皇帝见这两人又要争起来,板起脸道:“你们先别急,朕在问双华的意思。
顾双华想了想,正要开口,公主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她生怕这孩子会迫于皇帝的压力,稀里糊涂就应下这件事。
可顾双华比她想象的要清醒,她从公主和皇后的话中,已经推断出今日进宫的缘由,也许她曾对信王有过悸动,可这一刻她却很清晰地知道:她还不想嫁给他。
于是她深吸口气,眉宇间染上坚定之色,开口道:“多谢王爷垂爱,可双华……”
“等等……”信王突然站起,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双华只怕是被吓着了,陛下可否容我单独与她谈一谈。”
皇帝与皇后互看一眼,随即皇后笑道:“也是,小姑娘陡然进宫,正是拘谨时,就得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今日花园里的木槿花开得正好,子元,你就陪顾家小姐去看一看吧。”
信王点头,然后走到顾双华面前,微微欠身伸出手来,黑眸闪亮:“三小姐可愿赏脸?”
顾双华想了想,便站起随他走了出去,果然走到花园里时,一朵朵粉红相间的木槿花开得正艳,信王低头嗅了嗅那花间香气,转眸看向她道:“无论你以前是如何看我的,那晚我对你说的话,还有我在陛下面前说的话,全是出自真心。”
顾双华沉默许久,终是面向他道:“我可以问王爷一件事吗?请王爷务必不要骗我。”
信王笑了笑:“本王何时骗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双华神色淡淡,深吸口气开口道:“那日在云鹤楼,王爷是不是明知公主会跟上来,所以特意将我叫出来,然后把荷包交给我,让公主以为我们情意相投。”
信王面色一变,再见面前女子目光坚定,哪还有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可见她是真的想求个答案。挣扎许久,终是低头苦笑了一声:“未想到,你竟会这般敏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拖到晚上,骄傲脸!
第68章
顾双华问出那句话时, 并未指望信王会坦白答她, 可她还是固执地想求个答案。
这样微末的小心思和伎俩, 虽不致伤筋动骨,却如同一根刺, 扎的她十分难受。她向来想的通透,对许多事都不甚在意,但不代表就能被人利用而不发一言。
信王捏拳看着面前的花海,素白娇嫩的木槿花朵,看起来平常无奇,被风层层剥开花瓣时,底色却是鲜活灵慧的,总能令他讶异。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未想到, 你竟会如此敏锐。”
他转过身,为她捻下衣袖上的一朵花瓣,轻轻放在手心, 拇指抚弄着花尖, 笑了笑道:“你莫要见我以往那般, 其实这十余年来, 我真心想要的东西不多,可如果我下定决心想要的,便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失去。”
他见顾双华听得微蹙起眉, 明白她不懂,手指收拢将那朵花带进袖中,向她走近一步又道:“也许在外人眼里, 我是皇帝的亲侄,是能享世代爵禄、显赫尊贵的信王爷。可因着我曾经的身份,我不能参与任何朝中政事,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给人捉到任何把柄。大越朝野内外,我说一句话的份量,远远比不上你的哥哥。”
顾双华心头一震,这样的感受,她自然是明白的。
因为孤立无依,只能步步谨慎,生怕走错一步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只是他选了一种更加放浪的方式来掩饰,而自己却是躲进罩子里,尽量与人隔离开来。
信王看着她的神情,目光微微闪动:“这些话,我从未和别人说过,因为他们不会懂,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懂。”
但顾双华很快又问道:“可就算如此,你为何要算计公主,故意让她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信王不答只是笑,然后低头道:“云霆对你的心,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顾双华猛得一惊,随即低下头,脸微微发红,她从未想过会和外人谈论哥哥对她的感情。
信王似乎叹息一声,弯腰靠近她轻声道:“我不想输,所以只能选择用一些手段,如果你想要,我会找公主说清这件事。但我对你的心,却绝不会掺假。”
顾双华能感受那人投在自己脸上,灼热的目光,可她却久久没有抬头,她还没有想明白:掺了手段的真心,是否还能算作真心。
信王并未催促,只是默默等着她,微风轻抚过她头上簪花,而她昳丽的面容,也如花叶舒展开来,顾双华似是下定决心,抬眸道:“多谢王爷愿意坦诚相告,但这件事就无需再让公主知晓,她若知道自己被骗,一定会很不开心。可是王爷能否也答应双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