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萧也轻轻拉着缰绳,任由胯.下之马悠悠往前走着,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心里有愧, 不敢见我这妹子?”
冯博文低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他和顾双娥互相通晓心意后, 就催着让母亲找官媒上侯府提亲。谁知父亲听说最疼爱的女儿被人当着陛下的面嫌弃, 大发雷霆后, 放出狠话来, 绝不会和长宁侯府成为姻亲。自己苦求数日未果,便只能听从母亲的话,暂且缓一缓, 等父亲气消了再说。
可他曾经做出过承诺,如今再见顾双娥,心中自然愧疚难当, 可眼前的大路就这么一条,根本避无可避,于是策马到她面前,下马重重一拜道:“顾二小姐。”
顾双娥一见他眼就红了,随即偏过头去,拾起侯府嫡女的骄傲,淡淡回了句:“冯公子万福。”
冯博文听她语气冷淡,仿佛将自己当了陌生人一般,心中痛意难当,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但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她,竟是挪不开目光,只痴痴看着她问道:“二小姐近日可好?”
顾双娥掐着衣袖里的手,冷冷道:“一切都好,不劳公子记挂了。”
顾双华在旁看着,只觉得甚是有趣。冯公子和姐姐都是最讲礼数教养之人,可现在,自己和哥哥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们的眼里好像只有对方,竟连和他们打声招呼都忘了。
顾远萧见冯博文这副模样,十分不满地一拍他的肩道:“冯少卿,前方地势开阔,你我纵马比试一场如何?”
冯博文还陷在浓浓的愁绪之中,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可顾远萧直接把他拽上了马,扬鞭往前”啪“地一甩道:“以前面那颗树为终点,咱们骑个来回,看谁能赢?”
冯博文尚有些犹豫,可余光瞥见心上人还站在那里,面容一肃道:“好,冯某就陪侯爷比上一场。”
两人都存了些显摆的心,均是单手策马,挥鞭挽缰,任胯.下骏马疾驰,身姿却稳稳不动,自有一番翩逸与风流。
待到回转时,顾远萧突然拧腰挥鞭,带起劲风去钩冯博文的小腿,冯博文心中一凛,连忙向后俯身,抬脚躲过这一鞭,才不至于被他打下马来。
可顾远萧一击未成,迅速变招,手上马鞭挥得声声作响,鞭鞭直击冯博文的要害,非把他打下马来不成。
顾双华眼看两人打得袍角翻飞,伴着马蹄扬起的黄沙,煞是好看,忍不住感叹道:“以往从未见过哥哥在战场上的英姿,如今看来,果然是威武飒爽,风采无人能敌。”
顾双娥一撇嘴,嘟囔着道:“要我说,明明是势均力敌,最后谁能胜出还未为可知。”
顾双华见她忍不住急着维护心上人,便捂嘴偷笑,故意大声道:“哥哥身手如此矫捷,招式凌厉,冯公子必定会落下风了。”
顾双娥原本就有些担心,一听就忍不住反驳道:“冯公子也是在禁卫营历练过的,可不一定会输。”
那两人虽是在半真半假地缠斗,但凭借军中练出的过人耳力,正好听见这边的对谈,心里都有些骄傲,于是打的更加卖力,可冯博文到底不及顾远萧对战经验丰富,一个不慎被逼的跳下马来,还未来得及懊恼,就被顾远萧用马鞭抵住喉咙,吓得顾双娥惊叫出声,于是冯博文又转恼为喜:她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
顾远萧虽经过方才的缠斗,气息却一丝不乱,昂着头,双目炯炯地盯着他道:“是个男人,就不要这般婆婆妈妈,你只需告诉我一句,究竟娶不娶我这妹妹。若是不娶就好好同她说清楚,她也好另寻良婿,也无需再为你这种人耽误年华。”
顾双娥一跺脚,又羞又恼地喊道:“大哥,你何必如此逼他。”
冯博文满脸羞愧,低声道:“还请侯爷给我些时间,待父亲气消……”
顾远萧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若是真心想娶她,十日之内就用三书六礼到我府里来提亲,长宁侯府的嫡小姐,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下聘,何须为了你的懦弱而苦等赫。”
这句“懦弱”彻底击溃了冯博文,他寻了那么多理由,无非是不想与父亲硬碰,可这样对顾双娥又何尝公平,他捏紧了拳,扭头对着心上人那双含泪的眼,咬了咬牙道:“双娥,全是因我的错,才让你受这般委屈,等我回去用尽法子也要说服父亲,十日内,必定上门提亲,往后绝对会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顾双娥咬唇忍住眼中的泪,却偏过头哑声道:“你说娶就娶,不娶就不娶,可曾想过我还愿不愿意。”
冯博文心头一慌,也顾不得还被马鞭指着,大步走到顾双娥身边道:“双娥,这次全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千万别说这样的气话。”
顾双娥始终不看他,逼自己硬起心肠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气话,而不是我肺腑之言。”
眼看小两口开始耍花枪,顾远萧轻轻拉了下顾双华的胳膊,示意她随自己往对岸走,留时间让他们慢慢相处。
顾双华点了点头,跟着哥哥往湖边走,歪头看着哥哥手上牵着的毛色黝黑的骏马,方才还是那般桀骜霸气,现在走在哥哥身旁,却显得十分温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马,眼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顾远萧也在默默看她,见她圆溜溜的瞳仁一直往马身上瞟,神情似有些向往,笑了笑问道:“你想不想骑马?”
作者有话要说: 也算是二更吧,逃走~~
第71章
顾双华还在打量那匹全身无一丝杂毛的黑鬃骏马, 耳边听见哥哥问了句:“你可想要骑马?”
她双眸立即燃起簇光亮, 却有些怯怯地问道:“我可以吗?”
她知道这匹叫做“逐风”的马向来是哥哥的专属坐骑。据说, 当初南疆外使将这匹绝世宝马献给大越皇帝,偏偏它桀骜难驯, 连着摔了两名武官下马,陛下干脆放下话来,谁能当众驯服它,就将这匹宝马赏给谁。
那一日,是顾远萧花了许多力气才将它收服,说来奇怪,这匹见谁摔谁的烈马到了他手里,转眼变成了乖顺的小马驹, 它生的体态骁健,清啸时入云,疾行时如电, 因此顾远萧对它十分喜爱, 特意为它起名为逐风。
可自那以后, 除了顾远萧外, 再没人敢骑过这匹马,是以顾双华虽听得跃跃欲试,却也有些发怵:这样烈性的马儿, 会乖乖让自己骑上去吗?
顾远萧还未回话,逐风已经不满地打了个响鼻,鼻子往另一边偏过去, 马蹄重重一蹬,扬起黄沙宣告自己不愿意。
顾双华眨了眨眼,冲哥哥露出无奈的表情,顾远萧却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逐风的脖子,在它耳边小声教训着什么。
最后,逐风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主人的教诲,闷闷打了几声响鼻,膝盖却弯下来一些,顾远萧将妹妹拉过来,笑着道:“行了,上去吧。”
顾双华见逐风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可怜模样,低头偷笑一声,可很快就犯了难,这马生的十分高大,自己连马镫都够不上,怎么骑上去呢梓。
她正蹙着眉琢磨,身子就突然悬了空,顾远萧在身后将她的腰抱住往上一举,根本无需马镫,稳稳就将她放在了马背上。
陡然上了马,顾双华一颗心立即悬起来。她从未骑过马,腿又不太够得着马镫,只能颤颤拉着缰绳试图稳住身子。
偏偏逐风为了表示对新主人的不满,伸腿往地上一蹬,顾双华快被晃得哭了,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它给摔下来。
幸好这时,顾远萧踏着马镫一跃而上,胳膊环过她的腰,稳稳拉住缰绳,然后低头在她耳边道:“坐好了。”
顾双华感觉哥哥的气息自身后将她包围,那双有力的双臂就挡在自己身侧,总算安下心来。
可逐风受到主人的感召,立即足下如飞,踏叶击沙地在湖边狂奔起来,顾双华才刚放下的那颗心立即又提到嗓子眼,紧紧闭上眼,只听得劲风在耳边呼啸,裹着飞起的发丝不住扑打在脸颊上。
她本能地低下头,手滑的几乎握不住缰绳,正觉得有些晕眩,却听见哥哥在耳旁柔声道:“把眼睛睁开。”
这声音仿佛带着抚慰的力量,顾双华勉强将眼睛睁开条缝,可很快,就被不断往身后飞驰的景物吓得够呛,赶紧又掩耳盗铃般闭起来。
顾远萧笑着摇头,左手绕过小腹将她的身子钳在怀里,低声道:“有我在,你无需怕。”
顾双华稳了稳心神,总算敢再睁开眼,只见天边一轮红日在叶片间划出一道流光,疾风猎猎、飞花拂柳,掀起阵阵草木清香,擦着鼻尖倏然而过。远处是青山隐隐,随着马蹄声连绵起伏,山顶萦着的雾气时远时近,再往外便是天高云散,一行白鹭朝云间展翅。
她渐渐不再恐惧,而是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合着“哒哒”的马蹄声,生出难得的洒脱与快意,忍不住感叹道:“难怪诗里要说:春风得意马蹄疾,我以前都不知,策马时看见的风景,竟是这般的不同。
顾远萧将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压回耳后,下巴轻压在她的肩上道:“这里还是不够开阔,往后,我带你去大漠骑马,让你看看什么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顾双华想象那样的景象,满心的旷达与开阔,也顾不得马上颠簸,转头目光忽闪地问道:“真的吗?”可她未想到哥哥脸本就挨得极近,自己一转头,唇便擦着他的脸颊和耳根滑过。
柔软而湿润的红唇,轻易在脸上擦出电流,混着她身上浓烈的香气,一直钻进心尖。顾远萧小腹顿时一紧,气息紊乱地将缰绳猛地向后扯,逐风跑的正欢,不知主人为何抽风,很不痛快地“轻嘶”一声停下来,震得毫无准备的顾双华往后一倒,正好跌进他怀里。
顾远萧在心里将这通晓他心意的马儿好好赞了一通,索性不再疾驰,只单手拉着缰绳,悠哉地在湖边策马缓行,另一只手却舍不得离开她柔软的腰肢,
顾双华这时才觉得不太自在,她经过方才的刺激,后背已经全湿了,就这么隔着薄薄的衣衫,紧贴着哥哥胸前的肌肉,令她耳根子止不住地发红,边努力往前倾身边嘟囔着道:“我累了,下去歇一歇吧。”
顾远萧怀中抱着佳人,闻着微风送来荷叶的清香,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闻言很是不舍,可妹妹得不到回应,就开始努力往前扭动,扭得他很是煎熬,于是一把按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咬牙道:“别动了了,我带你下去。”
这时他们已经骑到离湖边不远的一片桃树林外,顾远萧踩着马镫,一手带着她的腰,一手撑着马背,轻易就将她抱到草地上。
顾双华总算踩着了地,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湿漉漉的微风自湖面轻拂过来,吹得身上十分舒爽,她负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哥哥将逐风拴好,朝她伸出手道:“你不是累了,就在这树下歇息吧依。”
大约是方才马儿颠簸,或是现在的风儿醉人,顾双华看着哥哥长身立于树下的朗朗风姿,低头捋了捋被吹乱的鬓发,脑中莫名晕眩,觉得这一幕竟透着几分旖旎。
顾远萧那知她心中所想,见她站在原地发愣,便走过去拉着她坐下,然后闲闲往后一靠,半眯起眼道:“你觉不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
顾双华抱着膝盖,低头用手指绕着黄绿相间的草根,抬眸看了看,轻声道:“不过就是寻常的乡间景色,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顾远萧将手枕在后脑,目光却凝在她身上,慢慢抬起唇角道:“谁说的,我现在看到的,就是最漂亮的。”
顾双华心中微微一动,却不敢回头,只是专心拽着手里的那根草,这时,顾远萧直起身子,呼吸贴在她脸颊边,伸手将她手里的那根草连根扯出,然后在手心展平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行军时,实在觉得无聊,就学会了用草编些小玩意来解闷。”
顾双华惊讶地转头看他,向哥哥这般硬朗的性子,竟还会做这种小玩意吗?
顾远萧见她满脸不信,笑了笑,又扯下几根草来,用手指熟练地绕来绕去,很快便编出一只小兔子放在手心,得意地递过去。
顾双华看的眼睛都亮了,连忙接过端详把玩,忍不住边看边称赞道:“好可爱!”
顾远萧边拍着手上的草屑边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道:“没错,我也觉得很可爱。”
顾双华微微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是属兔的,指尖按着那兔子的头,有些赧然地偏头道:“你还会编别的吗?”
顾远萧问:“你想要编什么?”
她望着手心里的那只模样精巧的兔子,想了想道:“就编一只蝴蝶吧,和这只兔子正好作伴。”
顾远萧的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摘了些草放在手里,这次顾双华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手指看,看他将它们绕在一处,很快就编出一个轮廓,可她怎么看也不像蝴蝶,于是故意大声笑道:“哥哥,你失败了呢,这蝴蝶连翅膀都没有。”
顾远萧并不辩驳,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手指继续绕着草尖,渐渐的,顾双华终于发现,他不是失败了,而是做了另外一样东西。
直到哥哥将编好的小动物也放进她手心,和那只兔子靠在一处,顾双华皱眉道:“你不是答应我要编蝴蝶,为何做了一只小狗。”
顾远萧嘴角含笑,将两个小玩意拨得脸靠着脸,十分亲昵的模样,又理所当然道:“它们两个,原本就该在一起。”
顾双华陡然被提醒,哥哥好像正是属狗的,再看那相偎在一起的动物,便觉得脸发热,手心发烫,干脆全往怀里一揣,然后腾地站起故意气恼道:“哥哥答应我的都不作数,我要回去了。”
她嘴上生气,步子却走得不徐不缓,仿佛在等谁跟上来。顾远萧笑着站起,将拴在树干上的缰绳解开牵在手中,然后快走几步,用另一只手去攥妹妹的手腕,道:“你猜,我们骑马跑了多远?”
顾双华边往前走边摇头,总之她是不会再同他共乘一骑了。
可顾远萧好像也并没有上马的意思,只是任逐风在身后慢慢踱步,自己却靠在她身旁,轻声道:“我们慢慢走回去,就知道了。”
逐风蹬了蹬马蹄,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觉得空气里充满了酸腐味,从鼻子里吐出股嫌弃的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一章陪大家跨年,祝大家2019越来越好,一切都有崭新的开始。(来自家人在看跨年晚会,我却在苦逼码字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