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下去,是等着让别人看我笑话吗?”冯清颜根本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苏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她,弄得掌柜和伙计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她没把铺子砸了算是客气了。
冯清颜的手心紧攥着一方绣帕,心中暗道,苏瓷可千万别让她抓住什么把柄,要不然,她绝对会给苏瓷点颜色看。
婢女没敢再多言,战战兢兢地跟在冯清颜身侧。
到了齐王府的马车前,冯清颜看到不远处围聚了很多人,不由得好奇,“前面是什么情况?”
婢女探出脑袋,观望了一下情形后,回禀道:“好像是一个妇人在哭诉,说女儿抛弃了她。”
冯清颜疑惑地蹙眉。
她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在撒泼打滚的戴氏。
戴氏在街上的表现,的确成功地引来了众多路人的注意。
不出片刻,她的身边就围满了人。
“这位大姐,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路人们纷纷对戴氏表现出关怀。
“有。”戴氏单手支在地上,愤慨地怨道:“我刚刚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结果,她觉得自己过了十几年千金小姐的生活,现在又攀上高枝了,就不愿意认我这个亲娘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戴氏又是用力地捶打地面,像是受尽了委屈。
“你这闺女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连亲娘都不认呢。”路人们的正义感爆棚,主动提出要给戴氏一些帮助。
“她是谁,现在又在哪里?或许我们可以帮到你。”
冯清颜也在等戴氏喊出下面一句话。
须臾,却见一名女子已经冲入人群里,拎着戴氏的衣襟,将戴氏扶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母亲的头脑失常,经常会说一些胡话,真是给大家造成困扰了。”
第20章
云罗拉着戴氏,礼貌地给路人们道歉。
原来是头脑失常啊。路人们的热心肠顿时转移了方向,一个劲地劝云罗,带她母亲去治病。
戴氏看到云罗,只觉莫名其妙,不满道:“臭丫头,我什么时候疯了?我告诉你,等我把事情闹大,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你先到一边去,不要给我添乱。”
云罗叹了口气,似是不明所以,“哎,母亲,你看你又犯病了。什么金枝玉叶,这关咱门家什么事,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戴氏一听,心想,这丫头还不知道身世,也难怪她出来劝阻。
苏瓷和她是彻底谈崩了,她已经对苏瓷死心。
这时候,将真相告诉云罗也无妨。
只盼着云罗将来能记得她这个娘亲,带她一起去享福便好。
如此想着,戴氏看云罗,就跟看一座金矿一样,对待云罗的态度自然有所扭转,“好孩子,你听娘说……”
然而,不待她说完,她又看到云罗低头,朝在场的路人们致歉。
“抱歉,各位。自从我姐姐走丢后,我母亲太过伤心,每天都幻想着,姐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贵人,才不要她。日子长了,母亲也变得神志不清了。”
旋即,云罗的头倚在戴氏的肩头,眼中浮现出些许悲色。
她的语调哀婉,“母亲,姐姐不见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只要姐姐还活着,我们就总有一天会找到她。你现在这般,姐姐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戴氏更觉莫名其妙,一把拍开云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斥责道:“臭丫头,这么多年,我就养了你一个人,你从哪里蹦出了个姐姐来。”
戴氏认为云罗太蠢了,满嘴的胡言乱语,索性暂时放弃跟她解释的想法。
等过两日,左相府和信王府说不定就来人了,到时候,想必不用解释,这丫头都该知道她的命有多好了。
“大家一定要帮我啊。我闺女就在信王府,她现在当了王妃,就嫌弃我这亲娘上不了台面……”戴氏继续朝路人们诉苦。
路人们听得却是一脸茫然。
这妇人是怎么连自己有几个女儿都没搞清?
看来,确实是有病。
于是,路人们开始给云罗提建议。
“姑娘,我看你娘病得确实不轻,你赶紧带她回家,找大夫看。”
“是啊,不然你娘现在口无遮拦的,要是得罪什么权贵,就麻烦了。”
“城西医馆的林大夫最会治脑子,我姑妈疯了十多年,就是被他治好的。”
……
路人们一言我一句地说完,也就散了。
不远处,冯清颜的婢女转头道:“王妃,不过是个疯婆子罢了。”
“走。”冯清颜也顿时失了兴致,迅速打道回府。
戴氏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大街上。
她瞪着云罗,气得牙齿咯咯作响,而后,一把扯过云罗的胳膊,将她带到街角。
“臭丫头,秦姑娘在信王府,你在她身边干活,应该是见过信王妃的?”
云罗点点头,冷眼睨她。
戴氏神秘兮兮地笑道:“刚才,娘没有跟你假话。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左相府嫡小姐。”
云罗佯装不知情,流露出惊诧万分的神情,“啊?我怎么会是相府嫡小姐呢?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戴氏竭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故事。
她轻轻地叹息,“十八年前,我是左相大人的侍妾。我跟左相夫人差不多同时有孕,但是在我们临盆的时候,一个贼人闯入府中,劫走了你。我为了救你,跑了出去,结果也落到贼人手里。后来虽然获救,但我不愿别人怀疑我的清白,让左相府蒙羞,就没有回去。左相府那边也错把苏瓷,也就是当今的信王妃当成是你了。”
云罗心中冷笑不止,这戴氏为了荣华富贵,真的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
她歪头问道:“这么说,如今的信王妃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妹?”
“什么信王妃。”戴氏听到苏瓷就来气,一脸的不屑,“要不是我当年顾虑太多,没有带你回来。她怎么会捡了个这么大的便宜。”
“孩子,信王妃这身份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是她抢了你的东西。”说着,戴氏装模作样地抹了两把泪,“都怪娘不好。”
云罗又问:“这就是母亲刚才在街上大闹的原因?”
“娘也是没办法啊。我们的日子不好过,想着找她接济我们一点,这样,你也不需要那么辛苦。没想到,她压根不认我这个娘。”戴氏愤恼地说完,拉过云罗的手,诱惑道:“孩子,娘这就带你去信王府,不能让那白眼狼继续占便宜。”
戴氏的表现,再一次刷新了云罗对她的认知。
当年,为了一己私心,可以干出调包的事,见女儿过上了好日子,又眼红地回来讹诈。讹诈不成,又一个劲地贬低。
苏瓷摊上这种母亲,也是倒霉。
“娘,我怕呀,万一王府的人把我们当成闹事的,我们的命就保不住了。”云罗似是为难地别过头。
她并不是不想夺回身份。只是,她还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台。
而权力场中从来都没有亲情可言。如今,左相府和信王府是利益共同体。为了不得罪信王府,就算左相相信她是相府的嫡长女,也会否认。
戴氏无知的行为,很可能会给她带来祸端。
而且,苏瓷上回曾因她与人通信的事,提醒过她。无论如何,她要先弄清苏瓷的目的。
戴氏却固执地抓住云罗的手,“走,你是左相府的嫡小姐,谁敢动你。”
“不不不,我还是怕。还是算了。”云罗连连拒绝,颤抖着身子走了。
“真没出息,到手的富贵都不要。”戴氏无奈地看着云罗的背影,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夫人不要着急,我可以帮你。”
一转头,戴氏即是见到一位妙龄女子朝她款款走来,自我介绍道:“我姓秦,叫秦莲心。”
今日,裕太妃说是给秦莲心挑了个夫婿,让秦莲心带婢女出来置办嫁妆的。
然而,云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秦莲心起疑,就出来找人,不曾想,竟然听到了如此惊天的秘密。
她铁了心要留在信王府,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原来你就是秦姑娘。”戴氏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热泪盈眶,“姑娘果然是人美心善,听我们家云罗提起过姑娘很多遍。”
“哪里哪里。”秦莲心客套了会,又对云罗狠命地夸,“原来我还觉得以云罗的容貌和教养,怎么会做一个婢女。不曾想,她竟然是左相的嫡女。那浑身的大家闺秀气度,哪里是那种假冒的女人可以比的。”
“对啊对啊,苏瓷那丫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商量了半天,就往信王府去了。
信王府内,苏瓷坐在屋内,磕了会瓜子。
她一边等外头的消息,一边准备了一条白绫。
她搬了圆凳过来,将白绫系到房梁上,打了个结……
第21章
另一头,秦莲心让人去通禀裕太妃后,亦是亢奋地领戴氏进门。
戴氏一进门,看到王府内部的景致,眼睛都差点看花了。
这信王府可比左相府还要奢华气派,如果她是住在这里的人就好了。
“夫人,你怎么还不走?”秦莲心在一处影壁前停下,催了戴氏几次。
戴氏看出秦莲心仿佛很在意此事,不免太过热情了,慢慢地生出其它的念头。
“秦姑娘,我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家云罗丫头说的对,直接将此事捅出去,的确是有风险的,我年纪大了,可能有点折腾不起。”
秦莲心听着,愈发心焦。
裕太妃很快就要将她嫁人了。将苏瓷解决掉,王爷身边还缺女眷的情况下,她还有可能留下来。
“夫人,太妃娘娘为人宽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为难你。既然云罗的确是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那你就更不用担心。”
戴氏精准地掐住秦莲心焦虑的情绪,适时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是这样的,秦姑娘,我的手头最近有些紧,你能不能先支援我一点。”
先前的笑意全无,秦莲心的面色沉了下去。
她皱眉,掏出点银票给戴氏。
戴氏显然是不满足于这点钱,露出难办的表情,“秦姑娘,你的诚意够足的话,我的担心当然也会少点。”
秦莲心的嘴角一抽,在心里嫌弃了戴氏数百遍后,终于从取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到戴氏的手上。
这个玉镯是她父亲生前留给她的,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里去,也能有一个不错的价钱。
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只能先忍痛割爱。
“够了吗?”
“够了够了。”戴氏拿起玉镯,放在眼光下细瞧许久,一张脸都能笑出花来。
她也没什么疑问,直接跟着秦莲心去见裕太妃。
裕太妃已经在正厅里等了。
秦莲心的脚一踏入正厅里,三言两语地把苏瓷其实是戴氏所出的一事说了出来。
她卯足了劲,愤慨地控诉道:“太妃娘娘,这么多年,大家都被王妃蒙在鼓里,亏你还待她那么好。莲心为你和王爷不值啊……”
一个庶出的女儿,竟然被左相府当成嫡出的小姐,培养了那么多年,还做了堂堂正正的信王妃。裕太妃和王爷知道的话,应该会气死。信王府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她真的是太想看到,苏瓷从神坛跌落,一夜之间,成为所有人笑柄的下场了。
裕太妃有心疾,在上一次发作后,更加注重清净。
现在,听秦莲心这么一顿哭诉,她难免心烦。
“你先到一旁去。”裕太妃坐下,示意秦莲心走开,转而,她抬眸,目光落在戴氏的脸上。
毕竟,苏瓷非左相府嫡出小姐一事,是件大事,她不能轻信别人的说辞。
“你说你曾经是左相大人的侍妾,可有什么证据吗?”
戴氏猛点头,但她一想,自己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凭着一张嘴,也说不清楚。
她只好说:“太妃娘娘,你可以带我去见左相大人吗?左相大人总会认得出我。”
裕太妃的脸色顿时差了不少。
本来,秦莲心带这妇人进信王府,她就有所不满,现在,还想着再见左相。
这妇人是把信王府和左相府当成路边集市了吗?
左相要是真记得戴氏,戴氏怎么不先去左相府,而是迫不及待地来信王府揭穿苏瓷的身世。
秦莲心见状,凑上去,说道:“太妃娘娘,这位夫人说的绝对都是真话,我可以保证。”
“你闭嘴。”裕太妃不悦地扫秦莲心一眼,“你做保证的话,我才更不放心。”
是个傻子都知道,秦莲心向来喜欢跟苏瓷过不去。
秦莲心的面容僵滞了一会。
随后,看着不知所措的戴氏,她只得硬着头皮引导戴氏。
“夫人,既然你说,信王妃才是你亲生的。那你总记得她身上的特征?”
经她一提点,戴氏的脑袋瓜子突然灵活起来。
“对,我记得,我女儿的左脚踝处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真正的嫡小姐是没有的。”戴氏一拍脑壳,信誓旦旦道:“如果可以的话,太妃娘娘可以告知左相府,将当年为左相夫人接生的产婆找回来询问。”
那个产婆是她老乡,所以,她当日能够顺利地随产婆进入左相府,把两个孩子给换了。
裕太妃见她如此肯定,不由得心头一跳。
难道苏瓷真的只是个相府庶出的女儿?那问题可就大了。
“太妃娘娘,你大可以先请王妃出来。如果王妃的左足上真有月牙胎记,不就说明这位夫人其实说的没错么。”秦莲心重拾信心,在裕太妃旁边煽动耳边风,“太妃娘娘,此事应该慎重,可不能让有些人给蒙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