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毅的语气，也知道他家在村里算不上受人欢迎，这么重要的事，他得谨慎点，哪能随便说出去，要说也该何毅自己说。周强跟人打着太极，就是不说有啥事，别人问了半天，发现重要的一点也没问出来，这才知道人家精明得很，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也就不问了，等何家小子来了总能问上的，他们也不着急。
周强去了何家，看着何家的的房子，有些感慨，这房子，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木头上可以看出曾经细细雕琢的模样，就是年代久了有些浅淡。还没等周强细看，何毅就跑回来了，他一听有人找他，就猜到是周强，他也就告诉周强他家住这儿。何毅叫了声：“周哥。”就开了门，屋里还比不上外面，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两人坐在桌前，何毅倒了碗水给周强，问：“周哥，是不是有活干了，咱什么时候去？”
周强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累了，喉咙干涩，他抿了一口水，道：“昨晚，有人通知我，今早我就来了，咱们可能要走几天，走的时间细节都定好了，你准备好衣服，晚间不能回就得睡车上，气温低，怕冻着，还有干粮，有时来不及去外头吃饭，也不安全，就只能啃干粮了。”
说完，看着何毅，慎重地说：“何毅，出门在外，不能凭一时冲动，你紧跟着我，别乱走，咱们最重要的是干好自己的事，别找麻烦。”
“还有，大概什么事别人问你了，你可以说，具体的就算了，别惹麻烦。咱们后天走，后天早上我在你们村最近的那个路口等你，你准备好。”
何毅点点头：“好，周哥，我知道了。”说完正事，两人扯了会闲话，周强就走了。
傍晚，何毅跟何雨说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何雨，何雨年纪还小，就得独自在家，可是他总不能不出去，只能提前做好防护。也要再见一次柳眉画叮嘱叮嘱，唉，现在就算见不上也在一个村里，以后出去了离那么远可咋办？
第十八章
何雨一回来就知道她哥要出去干活了, 她有些难受，但还是笑着说：“哥，恭喜你啦, 终于能出去挣钱了，你要好好干，争取早点把柳姐姐娶回家，我会照顾好自己, 不让你担心。”
何雨一直都知道, 她哥哥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那个替她做饭，为他打架的哥哥终究会离她而去，他们那些艰难又有着向往的日子也会过去, 将来的哥哥会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嫂子, 陪伴他度过漫长的人生岁月。她儿时母亲在时的美好时刻消逝的那天, 她就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出也出不去, 以前哥哥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她内心世界的人，后来加上了柳姐姐。
柳姐姐是那么温和善良，在她面前没有表现出鄙夷, 也没有冷眼, 她的心窗逐渐打开，她想：柳姐姐做她的嫂子一定会很好, 她们每天可以一起醒来, 一起做饭, 一起看书，那样的生活，她十分期待。那个时候，她的愿望就是柳姐姐快点成为她的嫂子。可她忽略了，哥哥会离开，即使这种离开很短暂，她依旧难以接受。她害怕睡醒时偌大的屋子只剩她一人，吃饭睡觉回家没有另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她可以安放的心没了归处，可她不能阻挡哥哥的脚步，哥哥是为了柳姐姐，也是为了她，哥哥未来的路很长，她不能耽误他。
何毅看着妹妹故作坚强的样子，能挣钱的喜悦一下子就消失了。这是他妹妹啊，是他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两人从小爹娘就没了，他一日日陪着这个小姑娘，热了提醒她换薄衣，冷了提醒她穿厚衣。刚开始他们谁都不会做饭，看着妹妹小小的样子饿的直哭，身子一抽一抽的，他开始进厨房，从起初的手忙脚乱，到后来差不多可以做熟饭，再到兄妹俩磕磕碰碰，小雨学会了做饭，这些经历了多少日子。他的妹妹也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两人相依为命，彼此都是支撑对方活下去的动力。
直到，他长大了，由小男子汉变成大男子汉，可以为妹妹遮风挡雨了，村里有人嘲笑他俩时，他可以顶回去，有人欺负她时，他可以打回去，就这样，他学着担起这个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他知道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自己再努力，妹妹还是吃不饱穿不好，她不敢也不想和外人交谈，她不能正常上学，这些，他一直在努力改变，可收效甚微。
如今，最大的机遇摆在面前，他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这是很早之前就决定了的，他不能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这是改变他们两人命运的契机。可他依旧无法放下，妹妹这么小这么瘦弱，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办，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这些他都担心，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障妹妹的安危，他没有忍住，走过去抱住了妹妹瘦弱的身躯，何雨哭了，她情绪外露的时候少，可她现在无法抑制自己，她想把自己的委屈发泄出来。
可何毅不能，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所有的苦，所有的泪，他都得咽下去。兄妹俩相互安慰着，最后还是何毅把哭着的何雨送回了房。
何雨休息了，何毅不能，他还得收拾，明天他不想误了地里的活，还要抽时间跟柳眉画说一说，时间并不宽裕。
何毅的衣服并没有多少，这些年来他没买几件新的，都是拿旧衣服凑合着改的，刚开始自己想动手，可成果一塌糊涂。还是何雨聪明，自己慢慢地琢磨，动了几次手，就补得像模像样的，改的也能穿了。
何毅把他屋里大箱子的盖揭开，挑挑拣拣一番，衣服都是有补丁的，没办法，凑合吧，挑了件能看下去的，然后找了件厚衣服，打包好。
他又去厨房看了看，粮还够，小雨一人也能吃好长时间了，他才放下心来。不过，明天早上还是得早点起来上山再砍点柴，回来劈好码好，小雨就不用一个人上山了。
何毅把家里东西规整了，就回屋睡了，明早也要找大队长说说，能照顾就照顾下小雨。何毅忧心忡忡睡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毅就醒了，心一直剧烈跳动，实在是难受，想眯眼再睡会儿吧，睡不着，何毅就开始想今天要干的事。天刚露出一点亮光，他就上山去砍柴了，家里的柴火不少，可他总不放心，山上温度很低，安静幽深，何毅趁着还不热，砍了一大捆柴，尽量现在就弄好，下山去了。
回去时，何雨做好了早饭，兄妹俩吃了就上工了，仿佛忘了昨晚的事。队里这两天事情多，大队长马不停蹄从这儿赶到那儿，分配任务，示范指导。人们都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何毅抽了个休息的空隙，找了大队长，大队长知道何毅是去外头挣钱的，还鼓励他好好干。
大队长也欣慰呀，这是他领导下的人，靠自己的努力找了工作，这要是发展好了，他们村困难户就减少了，这也算是他的成绩了。他还向何毅保证：“何毅，你放心，这些年，你们兄妹俩表现好，现在你要去外头了，我也高兴，何雨的事，我会注意着，不会让她受欺负的。”然后还叮嘱何毅：“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也找找你家附近的人，让他们晚上注意点，听见动静就去看看。回来了谢谢人家。”何毅很是感谢，大队长虽然偏心自家人，可这些年，对村里人也很关心，能想着的就想着，把村民的利益摆在前头，要不然大家也不会容忍了。
何毅准备回去就说，地头一边，柳眉画也听说了有人找何毅的事，也不知道是啥事，想着要不要问问何毅呢，人就来了。何毅趁着大家都回去吃饭了，截住了柳眉画，两人去了后山口，这会山里树木茂盛，微风吹来，舒服极了。两人坐在树边，何毅看着柳眉画，说：“眉画，我以后叫你画画好了。”柳眉画有些别扭，这么叫她的人没几个，而且不常叫，她有些不适应，想跟何毅提个反对意见，看着何毅心情比较低落，就没说出口。只能接受了这个叫法。
柳眉画咬了咬嘴唇说：“那好吧，但你不能在人前叫，只有咱俩了你才能这样叫。”
“好”，何毅答应了。
柳眉画知道何毅叫她来肯定有话说，可这人，把她叫这儿来了，就盯着她看，也不说正事。柳眉画只好先开口：“何毅，你怎么了，有事跟我说啊，好歹我也是你对象呢，考察的也算。是不是昨天那个找你的人说了啥，我都听别人说了，有个男的昨天找你了。”
何毅听了“对象”这两字，伤感少了许多，他盯着柳眉画的眼睛说：“画画，那个人就是找我干活的人，他昨天来通知我，明天我就要走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柳眉画慌了，这两人还没好上几天呢，怎么就要走了，要走多长时间啊，会不会有事，柳眉画是有一堆的问题想问何毅，可没头绪，就语无伦次地开口：“你要去哪，去几天啊，让你去干啥，这人不会骗你吧！”柳眉画越说自己眉头皱得越厉害，之前也说过这种事了，怕何毅出事她还特意去村口告诫他，可现在感觉又不一样了，那时候为着何雨和救命恩人的原因，现在何毅已经升级成她对象，她想得自然深多了。
何毅看着柳眉画着急的样子，欣慰又伤怀，之前他希望柳眉画关心他，把他放在心里，现在看着柳眉画为他着急担忧，他很高兴，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几天就愁，不过他还是努力笑着和柳眉画说：“画画，你别担心，周哥这人还是可靠的，他说的厂子什么的我都打听过，都是真的，更何况我帮过他，他应该不会骗我，我一穷二白也没啥好骗的。”
柳眉画这才稍微放下了心，她认真地跟何毅说：“何毅，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有和你结婚的想法，你不用担心，去了外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担心我和小雨，我会尽量陪着小雨，然后跟我妈商量一下，最好让小雨住我家，让你少些忧虑。你也别太拼命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总会越过越好的，我希望，咱俩都能尽自己的能力，为我们的将来多一份保障。”
何毅从前觉得这个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只会享受别人关怀的，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处处为他着想，关心他的生活，关心他的安危。看着柳眉画一张一合的小口，娇艳粉嫩的嘴唇，何毅生了一种冲动，他想尝一尝那唇，迫切地想亲一亲柳眉画，这种渴望之深，是从前没有的。
第十九章
柳眉画不停地说着, 何毅到了后来，已经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了，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意识全停留在她唇上了，下巴微扬的柳眉画，脖颈白皙修长，由于话说得急, 脸蛋红扑扑的。两人靠的比较近, 何毅甚至能感觉到柳眉画清浅的呼吸。温暖的气息打在何毅的侧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他俩是肩靠肩并排坐在树下的，背后就是粗壮的树干，柳眉画为了方便说话, 侧过了身子。何毅看着柳眉画白皙的侧脸, 小巧玲珑的耳朵, 秀气极了。何毅一直盯着, 柳眉画的耳垂慢慢变红了, 鬓间的碎发落在脸上，在微风吹拂下，飘来飘去, 仿佛在空中起舞, 柳眉画用手顺了顺头发，刚把它别在耳后, 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定睛一看, 何毅视线定在她唇上发呆呢。她本以为何毅看着她的脸，认真听她说话呢，哪知道他神思都飞走了。
柳眉画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是的，她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究竟有啥事还没想到，恨不得一股脑全告诉何毅，生怕他遇上个什么事，毕竟以前何毅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哪知道人家完全不担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柳眉画气的推了何毅肩膀一下，何毅一秒回神，他有些尴尬，谁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个什么事，这八字还没一撇，自己就瞎胡想上了，他害怕柳眉画说他，尴尬的别过了脸，看着前面的树，树木在太阳和土壤的滋养下，枝繁叶茂，许多鸟儿飞虫都来定居，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热闹极了。这情景更是显出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安静。
何毅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了，也不知要几天。他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说道：“画画，有没有人上你家提亲啊？”
“当然有了！”柳眉画立马接上。一方面她是想告诉何毅，自己也是有人喜欢的，让何毅有危机感，好好待她，另一方面，柳眉画也想知道何毅的态度。
柳眉画有些奇怪，这时候的人，结婚都比较早，她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因为她哥的事，她娘还想再把她留几年，她娘是这样说的：“闺女家嫁到别家总没有自家自在，你在娘家再不济也是爹娘生的，爹娘时刻关心你吃穿，累了病了也有人照顾，就是做得再不好那也能容忍，可以慢慢教，可女人一旦嫁出去了，公公婆婆再好，也不会事事为你着想，要是遇上好的，你的生活还有点安慰，遇上那不好的，日子真是没了盼头啊，想想隔壁周小菊你就知道了。娘想再留你两年，等咱家条件好些，细细给你相看个好人家，这女人自己嫁妆丰厚了，到了婆家有底气，才不会被人轻视。”她娘这样想并没有错，可何毅之前从没问过这个问题，她就不理解了。
两人之间的差距其实挺大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说两人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何毅怎么就从不问她呢，她觉得，何毅应该是最想知道这个问题的人，先问她然后再跟她说一通话，让她许诺些什么来安他的心。可何毅一直没说，柳眉画就问了出来：“何毅，你以前怎么不问我这个问题？”
何毅看着柳眉画，认真地说：“其实，你这样的条件，想娶你的人多了，肯定有人明里暗里地询问，这事是事实，就算我想挡也挡不住，问了也是给自己添堵。我也不能因为自己比不过别人就来难为你。”
话说完了，还开玩笑：“我们家画画这么好，那些人问说明他们还是有眼光的，能看见你的闪光点，不过，不管他们费多少心思，你都答应我了，他们注定没戏。我自己也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很大，可我的信心，不该通过你的保证来增强，这样就太窝囊了。我相信自己能让你对我倾心，除了我，也没人能对你这么好了。”
柳眉画真想知道何毅这莫名的自信是哪来的，还说什么没人对她这么好，哪里是他做得好，明明是柳眉画自己没给别人机会啊。可她依然高兴，何毅能这样想。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不是靠某一方的保证来的，何毅能明白这一点，没有给她压力，已经是做得很好了。她还想过，万一何毅真的要求她保证些什么，她该怎么应对？保证了一次，那下一次呢，时间久了，她还能忍受吗？现在这样就最好了。没有自卑，没有要求，可以慢慢用行动来展示心意。何毅在这点上想得很透彻。
不过，看何毅这么识趣，柳眉画就说：“何毅，这话我只说一次，我选择了你，就不会后悔，你也不用担心别的，时时问我，说了做不到也没用。”
何毅点点头，犹豫着开口：“画画，你看我这么明事理，让你满意了，你能不能给个奖励？”
“要什么奖励，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柳眉画瞟了一眼何毅。
何毅低头嘀咕：“那我也做到了没问你，也没要求你，你看，我就要走了，你咋就不可怜可怜我呢？”
柳眉画听着何毅的声音，委屈极了，再看着他低着头，一脸失落的样子，有些难受，又不好意思：他咋能这样呢？虽然他们确定了关系，可时间还没多长，之前就盯着她的唇看个不停，应该想让她亲他，可他们还没拉过手呢，就亲亲，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多难为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