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给那老太婆擦身子,孙氏嫌恶的捂了捂嘴。
秦氏老了,身上有一种怪腥腥的味儿,加上最近屎尿不禁……
“李有才,你可别指望我啊,我想着那些东西就恶心。”
“你说谁恶心呢,那是我娘!”
-------------------
老大一家子女人回到屋里,严铁柱跟于氏讨酿酒的经,又询问四喜能做一些啥,看来想搞点大事情。
事不关己,他倒是没任何感觉,可是四喜不高兴,虽说知道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亲奶,可好歹也叫了这么多年奶奶,多少有点感情的,她做不来对秦氏绝对无情,早上看见秦氏如烂泥一般躺在那里其实她就心软了。
一个人,即使多可恶,到死的那一刻也算是返璞归真,所有的过往、善恶,都应该化为云烟,在人间弥散。
一个人,即使再可悲,当生命都画上句号,也就没有所谓的可悲之处了,像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这回儿是投胎了,还是在人间游荡呢?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长,想想她要躺在床上度过余生,或许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四喜凄苦的歪了歪嘴巴。
大白知道主人不开心了,在四喜面前摇着尾巴,大眼睛看着四喜,如果它能说话一定会问他的小主人,到底哪里不开心啦?
四喜空出手来摸了摸大白的头,自言自语:“大白啊,看来你是最听话的。”
门外有人嘻嘻笑。
四喜抬头,是三丫,这丫头一脸正经样都没,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你这丫头,咋了,笑的这么怪?”
“陈葛哥来了。”
陈葛?
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陈葛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立刻过来了,四喜这阵子忙,完全没功夫搭理他,可把陈葛急坏了。
虽说四喜没明着说跟严铁柱交好,但明眼人都明白,陈葛碰上了一个硬对头,李大妞还阴阳怪气的说:“你看吧,一门心思的出去挣钱,没想到把媳妇丢给别人了,嘻嘻嘻。”
按说李大妞一贯的喜欢奚落别人,陈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可偏偏这事戳了陈葛的心,自从上次跟四喜告白失败以后,陈葛把一切的罪过都记在严铁柱身上。。
若是几个月前,四喜断然不会这样对他。
想想也就只能怪自己,四喜回村都五年了吧,从她长出姑娘的模样陈葛就惦记上她了,寻思着等她大一点就提亲,这个上进的年轻人也不含糊,每天都在寻思着怎么多攒些钱,他知道四喜的奶奶难打发,更知道这个老太太贪,万一家里不同意,大不了多给些聘礼就是了。
一想到四喜的那张小圆脸,陈葛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谁知道还是出了岔子,竟让这个外地人占了先机,想想就很郁闷,他有啥?除了脸皮厚些,真看不出来有啥。
因此陈葛再□□思了,作为一个男人,光死命的挣钱,埋头苦干是没用的,男人还是要会表现,特别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要会表现。
陈葛还记得去外地叛布的时候见到孔雀,这种鸟,就会在求偶的时候极力卖弄自己,开出来那么漂亮的屏,还不是为了吸引雌雀?陈葛就不信了,他走难闯北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一文不名的长工。
见到四喜那一刻他又怯了。
“四喜。”陈葛挠了挠脑袋,四喜看着兴致不高,是啊,谁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兴致还能高起来,他悻悻的想。
“咋啦,陈葛哥。”无端端的,心里生出些惧意出来,要说是为啥?难道是怕他看见吗?
陈葛看着四喜,心里别提多喜欢,四喜越长大,越出落的水灵,照他看等不了多久四喜得是比大丫都要水灵了,大丫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没事,我今天去城里了,看到一对耳环挺好看的,送给你。”是一对银质的耳环,很精致,陈葛挑了很久才选中,他本来想送金的,仔细想想金的太贵重了,四喜肯定不会要,而且她一个姑娘家,戴金的怕别人会说闲话,揣摩了很久,送一对银耳环又不会让她觉得别扭,又不会显得自己没花心思。
是银针下带着细链子,下面是一朵四瓣花的银质耳环,做工很精致,也真是难为陈葛了,亏的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办货办的多了,心思也比寻常人细腻一些,换做别人肯定不会这样细心的挑选,比如他——
陈葛在四喜身上很是花了些心思。
细致如陈葛这般的人,其实为了挑选一样合适送给四喜的礼物,他都是很花了些心思的,刚才看见四喜走过来,他眼尖也留意到了,她耳朵上别着茶梗,村里的姑娘小小的时候就穿了耳洞,但是一般到出嫁的时候才会买一对耳环带一带,寻常的姑娘都会把耳朵里别一根茶叶的细梗。
说到这里不免提一下,这里的姑娘很小年纪,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就会穿耳洞,先用花椒把耳朵捻麻了,趁着小孩子不留意的时候,用烧热消过毒的绣花针一针快速穿过去,耳洞就这样穿好了。
穿过去的耳洞,刚开始是用线别在里面的,为了防止耳洞跟线长在一起,每天都需要转动一下线,刚开始自然很疼,耳朵还会肿呢,渐渐会消肿,直到后面转动那根线之时都感觉不到痛了,就可以把线拉出来,换成茶叶的细梗,这个细梗换上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每天转动着茶叶梗,直到耳朵再也不会跟茶梗长合,才能戴耳环。
陈葛早就注意到四喜的耳朵里面别的是茶梗而不是耳环,也就早惦记上送她一对漂亮的耳环,好让她在同伴们眼里出挑一些,这对耳环还是他在苏州办货时选的。
“真好看,陈葛哥,我不能随便收你的东西啊。”看了很久,这么漂亮的耳环一看就不是县城里面能买到的,虽然很喜欢,四喜还是放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陈葛急了,这耳环就是给她买的,她要是不收自己一番心意可不就是白费了吗?
“四喜,你咋这么说呢,早先买的时候也是看那个老太太可怜,她说卖完了才能回我才买,你要是不要我只能退货了。”
“你可以送给别人呀。”
“你看你又要跟我见外了是吧,你且收下,我还真要你帮我一些忙,不白送你。”陈葛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让她收下。
既然她不爱占人便宜,那就让她做点事情嘛,趁机还可以跟她亲近一番。
“啥事?你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帮你。”
果然,四喜是个豪爽性子,听陈葛说有事求她帮忙,痛快的答应了。
耳环能不能收呢,想到男人知道后那张臭脸,四喜头皮发麻:“陈葛哥,这耳环还是还给你吧,这么精致的东西只能送给亲近的人。”
她本来想说心上人来着,又怕陈葛直接说你就是我心上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这样讲。
第45章
也不知道严铁柱去哪了, 偏生这个时候不在, 四喜心里就只有他,生怕一不留神就惹尊神生气了。
到底是小姑娘不经事, 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没想好怎么拒绝陈葛, 倒是陈葛来劲了, 在他看来,四喜这样不确定的样子看来是有戏呢。
“是陈葛来了?”于氏从屋里出来, 见陈葛站在门口,埋怨女儿:“咋不叫陈葛进来坐坐?”
于氏自打病好后, 没怎么出过门,看着家里有客人忙着招呼, 乡下地方不比城里,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间的避讳。
陈葛在村里的年轻后生里面算是数一数二出挑的了,个子虽然不高, 但是身板还是挺结实的。父母跟着大哥住,他便自己起了瓦房,一年四季在外面跑营生,大有当年李有胜的模样。
于氏眼看着严铁柱也不错, 陈葛也不错,看着看着都快要看花了眼。
可就一个四喜,总不能许给两家吧。
-----------
按家世来看,严铁柱看着无父无母, 这是一宗好, 省了很多麻烦, 但是这个男人背后似乎有更多的故事,让于氏心有不安。而陈葛的父母虽然跟着大哥住一块,难免以后等他成家了不会跟着小儿子的,陈葛家啥都好,就是父母这一宗让于氏有点不满意。
陈葛有个可泼辣的娘。
于氏这辈子可是吃够了婆婆的亏的,所以这辈子再也不想让女儿也碰上个厉害的婆婆。
“陈葛,吃饭没?”
“还没呢,婶子。”
“进来吧,晚上一起吃饭。”
陈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又对于氏的邀请很感兴趣:“那哪行呢。”
“客气啥,你以前还不是经常来吃饭的,今天四喜做饭,你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尝尝。”
陈葛也就不客气了,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内,以前他倒是经常来,那个时候四喜还小,是大丫掌勺做饭,大丫做的菜好吃,四喜做的应该也不差吧。
以前只知道四喜泼辣,啥事都是一把好手,但他还从没吃过四喜做的烦,心里有些窃喜。
平时李家一般很少吃白米饭,今天刚好煮了米饭,不然于氏也不好意思留陈葛吃饭。
李家旁边就是一片菜地,里面的菜还是大丫种的,这会儿菜地里面长满了绿油油菠菜,四喜摘了点,又割了些韭菜,准备煎个鸡蛋,另外再割了一块风干的樟子肉,等会儿煮个锅子。
李家村这边很流行冬天煮锅子,肉汤炖点萝卜之类,在小土灶上面一边热着一边吃,可带劲了。最近严铁柱经常去山上猎獐子野兔,李家的伙食也比平时要好上不少,三天两头的能炖个肉类的锅子,这不男人又上山打猎去了,一入秋山上的野味也多了起来,运气好能猎到四五只。
四喜不知道男人以前熟悉秋猎,打上瘾来,一天不去山上猎几只东西身上都不舒服。他以前狩猎是把一处围起来,让人把猎物使劲往一处赶,猎的虽多但是毫无挑战,不像山上这种野猎,若是习惯了野猎还真的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陈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于氏聊着,原来有人看上李家在镇上的宅子了,想租下来做生意,问婶子愿不愿意。
这栋宅子临街,门脸上是两间房的一个门面,可以做店面,这一块是租出去了的,一年也有三两银子的房租,这笔银子中的一半,李有胜是捐给了村里的租学,因此毛蛋去村里读书没有收束脩。
院子后面的那一块是住的地方,地方大又赶紧,暂时还是锁了起来。
老族长忌惮着李有胜也是因为这,村里关于李有胜的传言有很多,这个男人一直如迷一般,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李有胜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不然也不会拘着家里的女人孩子也要给村里捐这个钱。
“你说我们家镇上那房子有人要租?”
“是啊,房子连着门脸一起租。”
两人坐在厨房门外吹着风,说着这话,刚巧四喜刚从水井边洗完菜走了过来。
小姑娘穿着湛蓝色的上衫,圆鼓鼓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头顶上用了一股小红绳系了块小结子,显得整个人更精神了。
“陈葛,你咋知道我们家门脸跟人签的租约到期了呢!”四喜走进来听见陈葛说这事,心里大致有些不高兴了,也是自家的事情谁愿意让别人了解的那么清楚。
于氏看了四喜一眼:“你这丫头,陈葛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能提供便利自然好些。”又对陈葛说道:“没事,你说给婶子听一听,如果价钱合适,租给他们也无妨。”
四喜手脚麻利的把韭菜切成很小一段段的,丢进打散的鸡蛋液里面,这个季节已经没有青椒,只用韭菜煎鸡蛋也是很香的,鸡蛋液里面加盐,少量的水,放置一边。
她这是要等男人回来才准备煎鸡蛋呢,好细心的姑娘。
-----------------
土锅里面炖着的樟子肉已经开始散发处阵阵香气,下了学的毛蛋时不时要朝这边看上几眼。
——自从上次让他蹭了一顿饭,这孩子就整天惦记上了。
四喜从水里捞出来一块豆腐,晾干了一些,切片,大火烧热油,待油烧到滚烫冒烟之时,把豆腐一片片滑下去,一面煎到微黄再翻面,两面都煎好以后滚进锅子里面炖。
这样煎好的豆腐滚进锅里炖才不会散,炖好以后豆腐的每一个缝隙里面充满了肉汁,肉汤里面散发着豆腐的香气,两样味道结合会产生莫名美妙的味道。
这种做法是四喜独创的,这丫头从小跟大丫就不一样,大丫是做多了熟能生巧,四喜是有天分,天生知道如何去处理和搭配食物,让食物发挥最高程度的美味。
豆腐丢进去以后锅里一度安静下来,不到片刻时间又重新滚烫起来,炖到微黄肉汁卷着豆腐在锅里翻滚。
四喜早就切好了一段段的蒜叶,等着开吃前丢进去,蒜香味卷裹进肉汁里面,又是一层美味。
陈葛没吃过四喜做的菜,今天看着四喜在厨房忙着,思绪有点儿飘。
——他还以为四喜只是个小辣椒呢。
原来四喜也可以像大丫一样居家过日子,陈葛心底里暗暗笑了笑。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看重这些,像他这样很自信的人,就算四喜啥也不会,他断然也不会嫌弃她,况且四喜一向都是利索的,做很多事情都无师自通,这样便更招人喜欢。
四喜不是没有感觉到陈葛的眼神老往她这里飞,飞得她都老不自在了,又不是没看过,有那么好看吗?
严铁柱也是男人,咋不那样瞧自己。
好像多瞧几眼,眼睛能透过衣服看进去似的。
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舒服,四喜下意识的把脸别到里面。原来人是这样,一旦心里有了别人就总会拿别人不好的地方跟他好的地方比,更何况喜欢人这种感觉很难说,即使自己喜欢的人一无是处,她照样也喜欢。
“婶,那人是外地来的,想把院子都租下来,叫我帮忙说和说和,门脸那里做成两层的酒楼,后面原来你们住的地方也要翻修,翻成三层,做成客栈,改造的工程大,因此想签个长租,免得到时候搞好了给了他人做嫁衣裳。”
“要在我们那里开客栈?”于氏有些惊讶,房子当年买来她按照自己喜欢的格局翻修过的,里面都是自己的回忆,所以之前出租也只租出去了一些门脸,里面的没租。
“是啊,婶子,这几年形式变化的很快,眼见着官道在大源县穿过,往来的行商都会经过镇子里,也就是说不久以后镇子可能比城里往来的人都要多。”
“官道要从这里过?你是说修路?”于氏问道,对于修路这种事情,她很敏感,也有自己的判断力,若是有官道经过,镇上确实会跟以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