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姑娘家要承担这么重的责任,都没有逃避,自己还是个男人呢,没有理由躲在她的后面,整天只是去山上猎几只山鸡野兔,撑死了打到头野猪,这样的生活有一搭没一搭的,哪能给四喜一个稳定的生活?
他一个人也就罢了,想跟四喜一起,就要给她稳定安定甚至富足的生活。
“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跟你在一起,要承担和肩负的担子也会重一些。栓子虽然没说,但我明白他想追求的是什么,男人总是要有承担的,我承担的是我该承担的责任,你看我一个人飘落至此,无依无靠,总不能给你种一辈子的地吧,四喜,我有想法,跟你们大干一场。”
四喜渐渐理解了他的心思,他从一片彷徨到今日,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想承担和做的,都跟自己想的异样,只是自己没有他那么会说,心里会想但是从没有表达出来,她想的可不也是这样吗?她不想像父辈那样种上一辈子的地,辛苦了一年到头才得几千斤谷子,税一交,开支一除去就啥也没有了,一席话说到四喜的心坎里。
“那你要做什么呢,你做什么,我都会依你。”
男人的心像漏跳了一拍似的,她说什么?都依你,她说的不是我帮你,而是我依你,从没有人给过自己这样的信任,她李四喜,多能干的小姑娘,如今因为他一席话,竟然说依他,这种信任着实难得。
怎可辜负她的一番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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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依稀觉得男人勒住她的手越发紧了些,有些骇人,她心头很喜欢他这样的抱着,天冷大家抱做一团多暖和啊,一面又怕娘进来看见这一幕,脸红红,心跳跳的。
“你放开我啊,等下娘看到了,再也不会让我跟你单独一起了。”
四喜急的嗓子都哑了,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因为心急,眼底泛出一丝水汽,美极了。
男人本就有几分慵懒,看到她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是爱得不行。
他扬了扬嘴角,很不情愿的放开她。
“我只听你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四喜的脸更红了,她心里暗暗揣摩,难道刚才那酒不小心给自己喝到啦?
应该说,从不说情话的人,说起情话来有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种话,可别叫别人听到了,我们这里的人啊,奇怪的很,很喜欢打听别人有的没的的事情,像上次李大妞看见我两那样,说出去的话都能难听死了,要是看见咱俩这样,还指不定会怎么说呢。乡下地方邻里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些人整天没什么新鲜事可以说,整天就盯着哪个姑娘跟哪个汉子偷人了,若是姐妹们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别人会说家里的人没有教养什么的,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我娘心里难受。”
四喜没读过什么书,大道理也不会说几个,只是知道若是自己传出去什么不好的事情,别人难免会扯到她娘当年那点破事上面,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又让娘闹心,况且姐姐的事情刚过,婶子跟奶奶还在气头上呢。
说这话时,又开始趴在炕上垫被褥铺床,像模像样的像是一个家的女主人,男人心里多少又涌出一丝暖意来,难怪以前娘总说要早些娶媳妇,娶了媳妇才有一个家。
男人的嘴边又划出笑意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察觉,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这样频繁的笑过。
四喜犯了难,这男人,今天就这样安置了,总不能以后都这样安置吧,爹回来了两姐们还是要回来睡的,把他打发去哪啊。
真愁人。
男人这辈子都没试过在这件事情上面有所忌惮,若是换做几个月前,他定然是不明白四喜忧心的到底是啥,经过这段时间跟李家村的磨合,他领悟到了一些乡村生活的不易和艰难之处,四喜的不易之处。
且不说外人,光这院子里面的一家子整天闹腾出来的那些事,都狗血的不行。
他有点不甘,可是这份不甘和想得到她的心思融合起来,倒叫他更加珍之重之,这个女人跟以前所有认识的女人不一样。
有点世俗、有点啰嗦,有点泼辣,那股子泼劲儿泛起来,顶的上最呛口的辣椒,可是这么多一点点不足凑在一起,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李四喜,是一个鲜活而又不伪装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怎样让别人不说。”安静了一会儿,他插了一嘴。
“我才没有想呢,谁像你脑子里面都是歪脑筋。”四喜嗔怪的说他。
男人如遭雷击。
被她一句话怼的没话说,是啊,什么时候开始他脑子里面都是“歪脑筋”了,以前看见女人往身前拱就烦的他,什么时候开始满脑子都是不正经思想了?
四喜义正辞严的批判,让他的“歪脑筋”无所遁形。
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然后恬不知耻的说:“是啊,我就是喜欢你又咋了,我看你姐夫喜欢你姐也是正大光明的喜欢,也没见躲躲藏藏,人家还是读书人不是,读书人都说食色性也…….”
“哎呀你这都是说的什么,我姐跟刘秀才那是一对,是定了亲的,小时候就定了亲的呢。”虽然听不懂最后几个字,但是男人暧昧的眼神让四喜觉得有些不大自在了,他是咋地了,不是说春天才发情呢,咋逮哪哪发情的严重,她有些慌。
铺好了床,马上就准备闪人,刚走两步又被人堵住了。
——活脱脱的流氓样,咱能不能别这样呢?
男人笑了笑,眼睛里面闪出皎洁的目光,像天上明亮的星子一般,又透出些狡猾的意味出来:
“那咱两也定亲,是不是没人敢说啦?”
“啥?”
第42章
男人脸皮厚起来真是无懈可击, 脸色不变, 一本正经的说:“我想跟你提亲,要怎么提, 跟你说还是跟你爹说?”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迷之自信”的表情, 让人深感受不了。
求亲的话说的跟买白菜一样, 估计也就他这一家。
四喜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笑了就是答应我了。”
“哪有!”
“那你干嘛笑?”
“我笑你,哈哈。”四喜嘻嘻笑了起来, 要怎么跟他说?说他刚才的表情很幼稚?想了想还是不要打击他:“哪有,我只是觉得——”
憋不出还是笑了出来。
“别人求个亲就值得你这么高兴, 早知道我不要先说出来了,等你憋不出了自然会跟我说。”男人恍然大悟, 做出一副要不得的样子:“原来李四喜是个这么欢脱的人啊。”
他眼里那种湿湿亮亮的神情,让四喜喜欢的不行,偏生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可不叫人看着就喜欢吗?
“我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四喜埋怨着,明显着了男人的道。
“那你是什么人。”他凑近了仔细瞧着四喜,仿佛这样能把她看透。
“哼,要你管?”
男人敛神, 这丫头怎么回事,自己知道她的思路一向容易跑偏还被她带歪了去,明明跟她说正事,怎会说歪了。
“我的四喜, 快些告诉我提亲要怎么提?”
“啊?你真的要提亲啊, 可我娘说了, 以后我们家要找个男人来入赘的,你来我们家入赘好不好呀?”四喜抿着嘴笑,看他怎么说?
“找个,我真的要想想。”男人踌躇,入赘可是人生大事,打死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别人这么问。
你来我们家入赘好不好,想想就好笑,这死丫头。
死丫头从旁边想钻出去,还是没逃过男人织下来的一张巨网,又被人拦住了,她气鼓鼓的瞪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你真的以前没定过亲?万一哪天让我发现你在家还有媳妇,还生了个儿子,你看我怎么治你。”
哟,口气这么大,就开始会治人了,男人悄咪咪的想,果然是泼辣的小辣椒啊。
“我哪敢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会怕死的,哪里敢惹我们四喜生气?”
动不动就是我们四喜,好像四喜真的成他们家四喜了一样。
“可不是,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四喜没觉察出男人的话里面有别的味道来:“我爹快回来了,你若是要跟我求亲,得问他的意见,这事啊,我娘都做不得主的。”
李有胜心里这丫头可是宝贝,哪有那么容易肯许的人的,四喜虽然喜欢他,但是还没想好这么早就嫁人呢,且用入赘这事为难为难他,看他怎么说。
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男人确实喜欢她,喜欢到想娶她,但是从未将入赘这件事搬上自己婚事的议策之中。
真愁人,让人知道会笑掉大牙吧!
四喜眉眼弯弯的笑着,明显一副欺负了他不偿命的样子嘛,男人顿时回过味来,这死丫头!
“那你好好想吧,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睡。”趁男人恍神的那一刻,四喜蹦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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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铁柱一晚上辗转难眠——没睡着。
对于四喜来说提亲是终身大事,她很高兴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她,恰好他还愿意娶她,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缘分,因为难得,所以小姑娘格外高兴。她见过刘宣之对大丫的喜欢,大丫对心上人的情难舍,雪娟对刘公子的求不得,深感感情的奇妙,她乐滋滋的入梦乡,梦见的都是自己和心上人…….
严铁柱也瞪着眼睛瞧着屋顶,在黑暗和静逸中久久不能入睡。
他刚才说要跟四喜丫头提亲了?
他不是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刚才她说要入赘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他都能忍啊,如果是以前,谁敢在他面前提起这种事,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一定会!
想到四喜刚才那副俏皮模样,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臭丫头以为这样就能吓住他?
——休想!
遇见了四喜,意味着跟他以前的生活,以前的朋友,以前的一切都画上了一个句号,可他不后悔,遇见她,认识她,爱上她,都是这辈子最最幸运和幸福的事情。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跟一个人共度此生。
身边的朋友,亲人,兄弟,谁不是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伺候,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是不是会笑话他,不管了,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自己以后面对着的是以后,是跟四喜的生活,是只有四喜的生活。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满脑子都是她,她和他们以后的生活,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临睡前还听见了鸡叫。
这天晚上降了温,室外又是呼呼寒风刮,幸好四喜留他在家里睡,不然就样一个草棚怎么着都避不了这样的寒风,拢着被子时又在想,这是四喜给他套的被子,心里甜丝丝的味道又多出来几分。
男人在一声尖叫声中醒来,不消多说,那是四喜的声音。
他脑子一下就懵了,难道是他们追来了?他们找到自己,拿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刀?
天啦,若是早叫他知道这一切……
来不及披外衣,他随手抄起身边的棍子就往外面冲过去,迎着四喜的声音冲了过去,那声音从东厢传来,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快的速度,很快就见到了她,他的四喜跪在冰凉地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眼神里面都是恐惧。
“喜儿。”他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
他的眼里谁都没有,只有四喜。
像珍宝一般的瞧着她,从头瞧到脚,除了害怕,没别的毛病,也就是四喜没事,那她到底是咋啦?
“你看,你看那里。”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床边那个老太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一个晚上总会有了吧,地上全是屎尿,平时那么威风得意的老太太此刻就跟死了一样。
“她…她在这里躺了一晚上…没人看见,她就这样在这里躺了一晚上。”她第一次看见半死不活的人罢,吓的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好了,全无平时舌战群英时威风八面的模样。
他也不是想找这个时间占她便宜,只是她这幅模样实在是可怜,以至于他进来之时只看见惊恐不已的四喜,完全没有注意到倒地不起,屎尿满身的秦氏。
很快,四喜娘于氏,栓子、毛蛋、三丫全家人都到齐了。
秦氏昏倒在这里一个晚上,屎尿失了禁,一个晚上被冷风吹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明的恶臭味。
很快郎中也来了,瞧了瞧秦氏这个样子,问了一下平时的情况,摇了摇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这是中了邪风啊!这个模样,磨自己也是磨后人,屎尿都失禁了,饭也不能吃,只能喝稀粥米糊,躺久了身上还会长疮,多活一天受一天罪哦,还是早些准备棺材吧。”
秦氏平时好吃肥肉,看着身子胖,在乡下算是一种福相,其实身上藏了很多隐疾,这种隐疾不发则已,一发就是邪风,要致命的邪风。
昨天秦氏本来就有些昏头昏脑,又被雪娟这事给气到了,这事还没完又遇上孙氏跟李有才吵架,动了肝火,这也就罢了,最后被孙氏这样推了一把,邪风上了脑,立马就不中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报应,秦氏这人平时就凶狠蛮狠,又是那样害死李有胜的亲娘,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投水而死,自己一辈子假装别人娘亲,骗的被害人儿子养了她大半辈子。这样恶毒的女人最后在一个寒风瑟瑟的晚上中了邪风,就这样风吹着,屎尿不禁的躺在地上躺了整整一晚上。
不一会儿老族长也来了,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今事主于氏跟李家老二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老族长跺着脚痛心疾首:“当年建生快走的时候,再三哀求我要我不要把家里的事情说出去,以免老大和老二不和,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迟早是见不得人的呀。秦氏对不住老大的娘,老大小时候没少受她的刻薄,这种养育之恩,不报也罢,今天我就把有才寻回来好好讨个说法,这可是他亲娘,他还能不管?”
李家的人都被吓到不轻,只有一个严铁柱是有点主意的。
“老族长,昨天李家二叔一晚上就没回,如今还是看看后面要怎么办吧。”严铁柱到底是外人,这种事情自然要老族长拍版。
老族长看了看四周,老大家三口人,全是老弱妇孺,弱不禁风,老二家一个栓子,一个毛蛋,一个是半大小子,总不能叫他去给秦氏这样的老太太擦身子,这种事情男娃娃咋做,一个是毛头小子,更不行了,毛蛋从小就娇生惯养,自己连快帕子都不会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