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又漂亮的布匹,水头透亮的镯子,甚至和店里不一样的胭脂水粉,他都一并买了下来。
葛话咋舌看着他,叹为观止地摇摇头:“哥,知道的说咱是去走镖了,不知道的以为咱这是打劫发了呢。”
程漆斜他一眼:“你懂个屁。”
说完,略带得意地冷酷补上一句:“没媳妇儿的傻蛋。”
葛话好好的心口就被捅了一箭,恨不得把手上的大包小包都扔了,又不敢,气得涨红了脸:“会有的!”
程漆可有可无地“呵”一声,紧了紧手上的护腕。
那护腕戴得实在久,黑布褪色,红绳也快断的样子,可程漆还堂而皇之地戴着。
他低头走在前边,穿过长街,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副发旧的护腕,忽然就明白了。
……是想她了。
他稍停一步,半偏过头:“是不是立冬了?”
葛话气完,还是得任劳任怨跟着,他琢磨了一下:“好像是——前天立的冬?”
程漆垂眸,低声道:“京城该下雪了。”
“是啊,”葛话眼里露出贼光,“去年沈青玉那王八蛋塞我一脖子雪,今年我必须讨回来!”
程漆却没顾上嘲笑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路上随便玩。”
葛话一愣,就看他已经大步走开,慌忙叫:“哎不是!等会儿,哥?!这些东西呢——”
程漆扬起手:“你带回来。”几步走到路边拴着的马旁边,利落地翻上,“磕坏了你就等着。”
说完,双腿一夹,千里神驹疾驰而去。
葛话欲哭无泪。
拿着这么多东西,他怎么好好玩?!
实在可恶啊!
—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在身的原因,陶枝最近情绪起起伏伏,又不好在阿婆和弟弟面前表现出来,只要压在心里。
今天格外不开心。
一股淡淡的忧伤始终缠在心里,没有理由,眉心就是展不开。
她没心情应付客人,也不愿敷衍别人,提前关了店。
“掌柜的,那我就先走了?”大冷天的能早些回家,小伙计挺高兴。
陶枝点点头,又叫住他,从桌下拿出个东西递给他:“拿去暖手。”
是个小巧的手炉,捂在手里,浑身都有热气儿。
她平日待底下人就大方,伙计憨笑收下,“谢谢掌柜的。”
陶枝笑笑:“去。”
伙计穿上厚棉袄,拉开棉帘,外边的寒风嗖一下窜进来,他忽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又合上帘子退了回来。
“掌柜的,下雪啦!”
陶枝一怔,直到伙计道过别欢呼着跑出去好久才回过神。
她披上厚厚的袄子,慢慢踱到门边,掀开棉帘一脚,探头向外看。
……真的下雪了。
细碎晶莹的雪花,裹在风里胡乱地飘,天地间一片清冽剔透。
陶枝忽地想起去年初雪时,稳稳挡在她后背的宽厚胸膛,还有他滚烫灼热的气息,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温柔的吻。
陶枝忽然就很难过,鼻尖发酸,又觉得这情绪实在莫名,连自己都厌烦。
她默默收拾了店里,关上门,裹紧了袄子,小步走进风雪里。低着头,好容易压住了那股讨厌的情绪。
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忽然听见了长长的马嘶。
陶枝心口重重一跳,慌忙抬起头去看。
漫天飞雪里,有道熟悉身影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向她。
陶枝似是不会动了,喉咙堵着,琉璃眼珠上忽地蒙了层湿意。
程漆几步走到她面前,张开胳膊:“来抱抱。”
陶枝不动,眨着发红的眼睛看她。
程漆就叹了口气,自己走上去把她搂进怀里,冰凉的唇贴到她温热耳边,满足地叹了声:“可算赶上了。”
只一句,陶枝就知道,她所有心思,他全知道。
陶枝心里的难过全化了,成一汪暖洋洋的水。她“呜”一声,缩进他怀里,脸颊胡乱蹭在他胸前衣襟,悄悄抹掉水痕。
“这几天肚子疼没疼?”程漆搂着她,一边亲她一边问,“好好吃饭没?想我没?”
陶枝挨着他,多天没着没落的心终于安然落下来,乖乖回答:“疼了一次,阿婆煮了汤给我喝。好好吃饭了,一顿都没少。”
程漆笑笑:“然后呢?”
“想了,”陶枝伸手勾住他腰,声音含着一丝委屈的呜咽,“好想好想。”
程漆心都化了,脸上的笑意从眼角眉梢露出来,压都压不住,低头亲亲她头顶:“我也想,想死了。”
说完,他托着陶枝的臀把人抱起来,低声哄她:“今年还看雪吗?”
陶枝趴在他肩头摇摇头。
她现在心满意足,哪里还想看雪。
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给她全部温柔。而只是靠着他,就觉得心安。
程漆也不想带她吹风,在她莹白脸颊上亲一口,直接抱着她往家走去。
陶枝想起,去年初雪时,程漆第一次认认真真和她说了喜欢。
她……认认真真地心动了。
而今心里的情感早不是一句喜欢能够形容。陶枝想了好久,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只好无措叫他:“程漆……”
程漆的声音在风雪中听着沉稳:“嗯?”
“我……”陶枝咬咬嘴唇,又把脸一埋,“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程漆勾唇一笑,把她往上托了托。
“嗯,”程漆纵容地摸摸她后脑,“不用你说。”
——千头万绪不必言明。
你不说,我都懂。
作者有话要说: 估摸着还有两个番外~
一个是小宝宝生出来之后的甜甜日常
一个是七哥小时候的事(蛮心酸那种)
作者君的两篇预收都是一样的小甜文嘎~品质保障,喜欢可以收藏~
另外谢谢【lytheya74,Ve,云翎】同学们的营养液!
第63章 番外三
三月末的夜晚, 屋里刚撤了浴桶, 氤氲着温暖水汽。陶枝身上就一件松垮的绸袍,懒懒地趴在床上。
小恰恰窝在一旁的小床里, 刚被哄得睡着了,咂摸着小嘴。陶枝满眼温柔, 轻轻地摸一下她滑嫩的脸蛋。
虽然程漆说不想要女孩,但她真的来了, 他明显还是很喜欢。
陶枝看了会儿孩子, 困乏涌上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生了孩子之后就一直在养身子,阿婆和程漆一个比一个上心,每天各种高汤煨着, 养得骨头都懒了。
她犯困, 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门轴轻轻“吱呀”一声。程漆倒完了水回来,回身把门带上, 轻手轻脚走到小床边看了眼孩子,然后掀开被子躺进来。
“睡了?”程漆把手搭她腰上, 一下下摩挲着光滑的布料, 眸色黑黑的,“嗯?”
陶枝半睁开眼,小声“嗯”一句,乖乖缩到他怀里。
绸子贴合地裹在身上,摸起来手感极好, 程漆低声和她说着话,手不老实地顺着衣摆钻进去,贴在温热的皮肤上。
生恰恰之前本就上了些肉,又连着一个月养着身子,她此时比从前丰腴很多,脸上也红扑扑的。
虽然陶枝自己不乐意胖,但程漆却喜欢得要命,见天晚上搂着人心里痒痒,却总被陶枝以养身子的理由拒绝。
眼下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味和潮气,当真是软香温玉在怀。程漆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一边轻轻在她脸上啄着,一边探向胸前柔软。
陶枝被他折腾醒了,慌忙按住他手,低声喊:“孩子在呢!”
程漆翻身起来,虚虚压她身上,看一眼小床:“睡着呢。”
说完就把头压下来,一口咬在她唇上,用力吸吮:“你自己说,冷落我多久了?”
陶枝自然能看清他眼中的火苗,可她实在懒得应付。每次弄完,程漆倒是神清气爽,可她身上总青一块紫一块,累得要散架。
她把程漆从身上推下去,被子掀到头上:“我好困了。”
程漆耐着性子,隔着被子亲她,声音诱哄:“一会儿就不困了……让你快活。”
陶枝胡乱地躲,烦死他:“你不要闹了!”
程漆今天大有不罢休的架势,手脚压住她:“爷要是不呢……”
陶枝烦了,隔着被子踹他一觉:“那你找别人去!”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可又收不回来,于是停了动作,缩在被子里惴惴等着。
程漆没说话。
陶枝咬了咬嘴唇:“我……”
“陶枝——”程漆的眼尾压成一条锋利的线,眼光刀子一样,语气狠戾,“……你能耐了是?”
陶枝也知道这话实在说得不行,瑟缩一下,正想出声,忽然身上一轻。程漆沉着脸从床上翻下去,披了衣服几步走出房间,打算摔门的时候到底想起了小恰恰,还是轻轻地合上了门。
——虽然很没有气势,陶枝还是吓着了。
程漆生气了,真的生气那种。
程漆脾气不算好,但成亲以来不说百依百顺,也始终是宠着她的。她已经好久没感受到他身上这么明显的怒火。
陶枝搂着被子盘腿坐起来,有点愁。
怎么办呢?
不管这世上人是如何,但他们心意相通,所以从没提过什么别人。程漆没有那个心思,她也更不可能有,结果她脱口而出说了句什么?
陶枝捂住脸,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拍拍脸蛋,趴在小床边小声问:“恰恰,你爹生气了,怎么办?”
小恰恰呼呼地睡着,自然不能答她。
第二天起床,程漆已经早早出门了。陶枝没精打采的,自责,又觉得他气性太大。
她想着晚上好声好气和程漆认个错,没想到程漆这回的气十分持久,连着三天俩人都没好好说话。
陶枝委委屈屈,终于在第三天下定决心。
她要做点什么。
—
“哥?哥!”
程漆回过神,冷淡扫一眼沈青玉:“嗯?”
“你最近怎么了,”沈青玉被他眼神冻得一哆嗦,往梁萧身后缩缩,“好瘆人啊!”
梁萧拍一下她脑袋,然后又揉揉,温声问:“七哥,怎么了?”
程漆缓缓勾起一边唇角,慢慢道:“就是要瘆人。”
沈青玉挠头:“瘆谁?总不能是嫂子?”
梁萧慌忙去捂她的嘴。
程漆慢慢偏过头,冷冰冰的视线落到沈青玉脸上。
沈青玉哆嗦着整个人躲梁萧背后:“……我错了,掌嘴。”
程漆冷哼一声,掀唇讥道:“你们俩这都成亲多久了,啊?连个屁动静都没有,干什么吃的?”
梁萧面不改色地心口一痛,克制地点头:“哥说的是。”
程漆拿着刺在他俩身上一顿狂戳:“长点心,多大人了,连生娃娃都得我操心,害不害臊?”
沈青玉脸红得像个柿子,梁萧都有些承受不住,机械地重复道:“哥说的是。”
程漆心里的气儿总算顺了,抬头看眼天色,家里已经吃完饭了。他负手转身,“爷回家了。”
……晾了她三天,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程漆舌尖在牙床上舔了一圈,心想:平时惯得她太厉害,这次必须要振振夫纲。
不低头说软话他是不会和好的。
这么想着回了家,主屋灯还亮着,阿婆还没休息。程漆一扫自己那屋,竟然黑漆漆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还知道掌灯等他,这刚有了娃就变成这样了!
程漆气得牙根痒痒,走过去用脚带开了门。
屋里昏暗,视线一下不适应,但他能听见陶枝的呼吸声,眯起眼:“你——”
话音未落,烛光忽然亮起,映出满室暖黄的光。
程漆睁开眼,耳边轰隆一声。
眼睛都忘了眨。
一片昏黄之中,女子低头站在桌旁。身上只有一件透薄红纱,轻柔质地,曼妙身段半遮半掩,神情羞怯,妩媚不可方物。
只一眼,程漆就疯了。
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声音嘶哑:“宝贝,你……”
陶枝脸发烫,鼓起勇气抬起头,听见那声柔软称呼忽然又觉得委屈。她小步走到他面前,抬起胳膊勾住他脖颈,红纱落下,露出藕白的臂,她仰着脸:“你还生气吗。”
程漆的神情精彩得很。
他原本想着,陶枝能低头认个错就行,最好也不过是她哭哭啼啼地往他怀里靠。
……谁成想。
程漆深吸口气,抱着她到桌子上,两手固在她腿侧,脸凑近:“知道错了?”
陶枝哼哼唧唧:“那你也不能这样……”
程漆实在忍不住,在她侧脸上咬了一口:“哪样?”
陶枝抬手蹭蹭,控诉道:“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
程漆想笑,唇角要勾不勾,摸了摸鼻梁。
陶枝下了结论:“所以你也有错。”
“……”行,他就知道还是这种结局。
程漆无奈地笑出来,捏着她下巴亲了亲,声音低下去:“下回再说那种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