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漆单手拎着身上那人的领子,往身前一挡,然后抽中他腰间别的长剑,骤然横出一道大开大合的剑光,逼得众人后退三步。
但青风散实在太多,密布在空气之中,程漆到底吸进了一些。他的身体已不能抗毒,青风散立刻奏效,腕子一颤,险些拿不住手里的剑。
在旁伺机的苏酒自然看得清楚,顿时发现了他一瞬的破绽,飞身至他身后,剑鞘重重砍到程漆背上。
程漆一个踉跄,推开手里的人,支撑不住似的单膝跪在地上。
这是苏酒第一次看见程漆露出败相。
在他面前,低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跪着,露出败者的姿态。
果然——没了北楼,程漆根本一无是处!他根本不是不可战胜的,他这些年根本不过借着别人的东西,浪得虚名!
“七哥,”苏酒一脚踩在他肩上,把他按倒在地上,满脸笑意地凑近他,“你也有今天啊?”
“七哥,你真厉害!”
“七哥!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
“哥,我……”
“有人说认识你,我带他们来了。哥,你不会怪我?……”
程漆躺在坚硬的地上,看着苏酒得意到扭曲的脸,不知怎么耳边忽然响起这些遥远的声音。
如今四目相对,程漆发现从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一分当年的影子。
真的存在吗?那个笑眯眯的弟弟。
……如果不存在,那就算了。
“你知道吗,从当年我见到你,就想着有一天,能把你踩在脚底下。”
程漆勾唇笑了下。
苏酒觉得那笑容极为刺眼,他竖起匕首,刀尖对准程漆的眼睛,不过方寸的距离,“你求我,哥,我会放过你的。”
“我求你……”程漆慢慢道。
苏酒的嘴角扬起来,心口膨胀到无边无际。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一生他都在等这一句话。
“……求你,”程漆勾唇,“千万别放过我。”
苏酒的脸蓦地沉下来。
话音一落,程漆攥着什么的手极快地抬起来,掌心一开,整个按在苏酒的脸上。
苏酒根本来不及反应,猛地吸了一大口他攥在手里的青风散,浑身立刻软了。
程漆松了手,膝盖屈起,一脚正中踹在他胸口上,“嘭”的一声巨响,苏酒直直飞了出去。
他还没落地,程漆已经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他身前。雨点一样的重拳落在他身上,密集得毫无间歇,最后抬腿又是一个回旋踢,直接把人踹出了一丈远。
苏酒撞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噗”地喷出一口血,眼前模糊成一片,“你,你怎么……”
“你什么都知道,”程漆指尖的刀片翻飞,一步步走向他,“怎么不知道你嫂子会解毒?”
局势瞬息万变,方才还被按在地上的人忽然把苏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官兵之中立刻军心动荡,渐渐不敌北楼。
程漆走过去,蹲到他跟前,问:“真以为没了北楼就能赢我?”
苏酒目色赤红地瞪着他,伸手就想掐住他。
程漆根本不躲,手里的刀转了个漂亮的弧,刀柄往他天灵盖一跺,他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原处,彻底没法动弹了。
程漆看着他,又回头看一眼那边,两边几乎战局已定,他忽然觉得乏味。
多年以后,这场宫变不过是史书上的一行小字,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什么位高权重,什么青史留名,都不如回家里抱一抱他的人。
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阿婆喜欢你,没人对不起你,是你自己对不起自己。”
程漆抬起匕首,在苏酒惨烈的叫声中飞快挑短了他的手筋。
“你这身功夫还有我教的,我收回来,”程漆淡淡开口,“留你条命在。”
他知道对苏酒而言,这还不如杀了他。
干净利索地弄完,程漆站起身,蹙着眉朝一边喊了声:“你管不管?”
“——师父?”
过一会儿,苏兆言神色复杂地走出来,捞起面如死灰的苏酒,看他一眼:“人我带走了。”
说完,他一手拖着苏酒的身体,慢慢消失在宫城远处。程漆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梁萧刚刚结束苦战,来不及歇口气,带着一身血:“七哥,我……”
“去,”程漆摆摆手,“人我送你了,不用谢。”
梁萧脸一片黑红,在兄弟们的笑声中飞快跑走了。
程漆抬起头,太阳才刚过中天。
没有惊心动魄,甚至堪称平淡。原来偌大帝国,泱泱霸业,一条人命就能终结。
从今往后,这里要升起新的太阳。
程漆四下看了看,朝蜷缩在一边的大太监招招手:“来。”
大太监看着他如看鬼,哆哆嗦嗦地过去,跪伏在地上:“大人请吩咐。”
“这是隆宣帝的遗诏,”程漆从怀里拿出一张明黄的布,随意极了,“照着宣。”
庆德二十四年,帝暴毙于宫中。依诏,禅位于其子。嘉庆元年,新皇登基。
唐侍郎起用于西北边陲,翌日始归京。
北楼、南阁皆散,朝堂风气随之整饬,是谓嘉庆新政。
—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是盛夏。
程漆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便再不愿入宫,只想回家守媳妇。奈何新帝尚年幼,身份又暧昧,对他有颇多依赖,使得程漆不得不隔三差五入一回宫。
平日里应付得还算用心,今日他却明显心不在焉。
年轻的天子像模像样坐在龙椅上,连声叫了他几次,最后一次程漆才回过神。
“朕方才说的这个新案,爱卿觉得如何?”方晟无奈地看着他。
程漆飘忽的视线终于挪到他脸上,盯着看了几秒,忽然道:“我不干了。”
方晟还学不会天子威仪,愣愣的:“啊?”
“回家了,”程漆忽然大步向外,朝服衣摆掀起,“唐大人不日归京,以后有什么事问他就好。”
“哎——”方晟叫不住他,急道:“至少今天你给朕出出主意啊!”
“等不了了。”程漆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不太真切。
方晟凝神听了半晌,没听明白,招手问门边立着的太监:“他说什么?”
“好像是说……”太监迟疑着道,“他媳妇有了……?”
陶枝是从几天前察觉到不对的。
入夏以来她食欲一直不好,原先以为是天气热的原因。程漆在家里摆了冰块,晚上睡觉给她打扇子,可陶枝还是吃不了多少东西,还总乏困,有时靠在他身边一下午就睡过去了。
直到前天,陶枝才惊觉,自己的月信已经好久没来了。
她期期艾艾地和程漆说了这事,男人果然沉稳得多,程漆很淡定地叫她别慌,第二天叫郎中过来看看。
然后他照常去宫中处理事务,陶枝在家等来了郎中,把了脉,问了诊,刚送郎中出门,程漆就回来了。
他像是一路飞奔回来的,鬓发都有一丝乱。陶枝惊异地问:“今日这么早?”
程漆舔了舔嘴唇:“人走了?”
陶枝眨巴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顿时有些好笑:“走了。”
程漆那双眼简直如炬,声音干涩:“怎么样?”
陶枝看着他,忍不住乐了起来。
什么沉稳,什么淡定,都是装的,有些人明明比她上心。
“唔,”陶枝眼珠子转转,背着手往屋里走,“你猜呀。”
程漆几步走到她身后,想把人扛肩上,又不敢下手,最后搂着她腰,欺近了咬她的后颈:“卖什么关子,啊?跟你男人卖关子,图什么?”
陶枝缩缩脖子,笑眯眯地在他怀里旋个身,和他紧密贴着:“图个开心呗。”
“开心了吗?”程漆咬住她的唇瓣,泄恨地磨了磨,“小白眼儿狼。”
陶枝闭了闭眼,和他认真地亲吻了一会儿,胸口满涨的喜悦终于溢出了水,她喘匀一口气,在程漆耳边小声说:“你想想起什么名好。”
程漆怔了怔,有一瞬间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过片刻才猛地搂紧她:“真的?”
陶枝笑着圈住他的腰:“真的呀。”
程漆唇角要笑不笑地一勾,双臂托着她屁股往上一抬,直接把人抱起来。
陶枝自然能看清他漆黑瞳孔里的喜悦,在晴天下闪着光,特别的亮。她伸手摸了摸程漆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低头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
“宝贝,”程漆抱着她在院子里四处走,“我的乖宝……”
陶枝就勾住他的腰,趴在他肩头,过了一会儿小声问:“叫什么好?”
说完,下巴在他肩上蹭蹭,“不对,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呢。”
“我想好了,”程漆摸摸她的后脑勺,笑着道,“单名一个恰,男孩女孩都行。”
陶枝抬头看他,没说好不好,只是问:“为什么?”
“因为……”程漆抱着她进了屋,教一勾带上门,“来的正是时候。”
“和你一样。”
在正好的时候,正好来到他的生命里。
温柔地缓慢地,在他心上扎根。
从此方知这污浊人间可以开出行走的花……只要是她。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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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女配骚操作[穿书]》
初妍穿书了,穿成无论怎么骚都无法引起男主注意的女配。
她勾搭,男主冷淡回答。
她艳舞,男主看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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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初妍佛了。当她终于获取最高OOC权限之后,立刻对男主退避三舍,开始了OOC女配的骚操作。
于是男主听说,初妍的前男友求复合了。
听说初妍搭戏的影帝和她深夜出入酒店。
听说初妍跑到小鲜肉的影棚去探班了。
初妍只等着男主和白月光终成眷属,而她浪到大结局即可回家。
可怎么白月光凉了,她的前男友、影帝、小鲜肉也都没影了?
“初妍……”男主神情清冷,眼底却压着火,“……不许勾引别人。”
只能勾引我。
【神颜戏精小辣椒X清冷禁欲霸道总裁】
2.《你吃起来很好听》
第一次听丛欢唱歌,纪冬愣了半首歌,然后默默掏出手机,录了整整三个小时。
……包括她说的每一句话。
此后,没人知道从来不听歌的冰山工科男神成了个迷弟。
……直到某一时刻。
他停下来,俯身在她耳边咬着:“你唱歌好吗,一句就好。”
丛欢眼中还带着泪:“你特么变态!”
纪冬笑了:“哎,我老婆骂人真好听。”
文案2
纪冬讨厌娱乐圈,但他捧红了一个人。
然后看着她身边冒出的鲜肉男歌手、民谣帅大叔、狂热男粉丝……
纪冬想:还是雪藏。
丛欢:???
文案3
纪冬一直讨厌摇滚女孩、嘻哈女孩、民谣女孩、吉他女孩、钢琴女孩等一系列音乐系女孩。
……结果找的老婆十项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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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一
从北向南,千里的路, 唐闵重回京城时, 当真觉得物是人非。
想来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唐家一朝跌落泥里, 他一度以为他们再也爬不起来。做好了准备在西北边陲碌碌度过一生,却没想到眨眼间就改朝换代,九州翻了新篇。
站在京华城楼底下,望着远处依然繁华的长街,他知道变的不是风物,而是心境。
如今他的身形更加挺拔, 被风沙荡去了一身富家公子哥的习气, 不知不觉间磨砺出了那根能撑起全家的脊梁。
唐闵搀着满头华发的唐大人, 一步一步走进城里。虽然不知道新帝怎么会想起唐家,也不知是那位贵人帮忙引荐, 确是帮了大忙。
唐家一事本就是冤案, 被起用也是民心所向。新帝对唐大人颇为信任,不仅复了官, 还给了唐闵一个官位, 从此唐二公子过上了按时点卯的日子。
忙了好一阵, 有天惊觉夏天已到尾声, 才想起回来后从没有四处逛过。
于是唐闵换了行头,没带小厮, 一个人走上京城熙熙攘攘的街头,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眼前熟悉, 鼻尖动了动,闻见一股热烈花香。
他心口蓦地跳空,慌忙转头去看——
道旁有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在卖花。
他想起来了。
记忆深处那张清秀极了的脸,被那阵花香一勾,霎时鲜妍起来。
他记得,当年他还有约未赴。
可是……已经那么久,偌大京城,哪里还能再见?
唐闵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有点难以形容的空,但他毕竟不是那个在女子面前手足无措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