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络神色平静道:“王爷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都听。”
“真话便是我想要王爷谁都不娶。”柳琴络道:“哪怕再来几世,我都想要一个人陪在王爷身边。”
“假话呢?”
柳琴络一顿,随即道:“假话就是若我是王爷,我会娶的。上一世太子被废,林家受到牵连,但在朝堂中的影响依旧很大,王爷几次想要将林家连根拔起都没能达愿。若王爷与林家结亲,那以后就少了许多麻烦。”
柳琴络的眼眶渐渐变得晶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承担。”
“唉,你别哭,这不是还没娶么!”闫清忙道。
柳琴络听后眼泪迅速收了回去。
闫清头一仰又倒了下去。他如今哪有什么宏图大志呢,原男主的剧情他是一点都不想走的,他如今只想急流勇退,却被逼着陷进宸王与太子的旋涡。
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闫清便听说太子妃被太子禁足了,此事关系到东宫的脸面,按理来说不该传出来,可恰巧就传进了闫清的耳朵里。
闫清猜测应该与那个荷包的事有关,便没再管。反正这皇宫里的人都爱禁足,当初太子被禁足不也大摇大摆在外面走,可见禁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过了两日,俞广来了闫清的王府,王华将人带进了闫清的书房,俞广似乎在东宫那日被闫清坑出了心理阴影,现在看闫清的眼神都有点发憷。
闫清让王华出去,也没叫人上茶,就坐在书案后面盯着俞广,看得俞广差点坐不住。
“不必拘束,有事就说。”闫清道。
俞广点点头:“王爷,父亲请你与他见个面。”
“王华!”闫清道:“把翠林做的荷包拿一个进来!”
“是。”王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俞广一惊:“翠林是谁?”
“厨房里的厨娘。”
“唉,王爷你这又何必?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俞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急什么,不是有事要说么?”闫清伸手挽留。
俞广摇头:“我今日是来帮父亲传话的,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还没上茶呢!”
闫清探出身子朝俞广喊道,可俞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闫清见人走远了,便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书。
王华回到书房,往屋里看了两眼后,便又站回了原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第二日闫清就被俞贵妃召进了宫中。
俞贵妃指着闫清道:“听说你把林姑娘的荷包当众给了俞广,还不肯与你舅舅见面,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为你精心安排的路,你要一个个毁了不成?你与俞广置气做什么,他也是顾全大局才会那样做,你和他生分了,以后谁帮你做事?”
俞贵妃头上的步摇跟着抖动,说完后拿着扇子对自己一顿扇,似乎气得不轻。
闫清想了想,道:“可是父皇现在都还没召见我。”
俞贵妃一愣,不说话了。
闫清趁热打铁道:“和舅舅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但是我如今在燕京,做任何事都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呢,母妃身在后宫,何必跟着俞家掺和那些事?真把父皇惹恼了,首当其冲的不还是我们母子么。”
俞贵妃肩膀顿时垮了下去,摇扇子的手也停了:“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半个月都没来,原来是恼了我了。”
对此闫清深表同情,就见俞贵妃突然站起来,风风火火往门口走去:“燕儿,小厨房还有没有什么汤,快拿了随我去看皇上!”
闫清:“……”要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眼看着俞贵妃带着宫女们就走了,闫清默默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
也好,如此俞贵妃就能换个奋斗的目标,就不会整日盯着他了。
闫清起身掸掸袖子,准备打道回府,哪知刚出俞贵妃的宫殿,就见到扶着肚子一脸凄然站在宫道上的卫良娣。
闫清的脚步顿住。这还没显怀呢,就开始扶肚子了?
“郡王……”卫良娣扶着珍儿的手往闫清走来。
“卫良娣。”闫清礼节性地点点头。
卫良娣给闫清行了一礼,起身道:“郡王可有时间?”
“没有,我赶着回去换药。”闫清一口拒绝。
东宫的事情闫清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上,这卫良娣有事该去找太子,找他做什么。
卫良娣也许没想到闫清会拒绝得这么直接,整个人僵住。
“郡王救救我家良娣,良娣快要被太子妃害死了!”珍儿突然跪下去不断磕头。
闫清感觉他的耐心在回燕京后快要被用尽了。
眼看珍儿的额头已经红肿,闫清道:“卫良娣受了委屈该去找太子,为何来找我?”
卫良娣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才这么会额头就起了细汗,对闫清微微一福身:“求郡王救我一命,其他我什么都不奢求了,若是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至于求到郡王身上……俞贵妃娘娘在后宫极有威望,我想求郡王帮帮我……”
“卫良娣,就算是如此,你也该去求皇后娘娘。”闫清打断了卫良娣的话。
卫良娣沉默了半晌,弯腰去拉扯还在磕头的珍儿:“起来,我们回去。”
☆、16.第十六章
“良娣!我们可是偷跑出来的,今日的药还没喝,回去了岂不是又要喝那药?”珍儿泪眼模糊,不肯起来。
“起来!”卫良娣肃然了脸色:“如今的事也是我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珍儿从地上爬起来,卫良娣对闫清再次行礼,扶着珍儿的手转身离去。
“王爷,人已经走了。”王华提醒道。
闫清回过神来:“走,出宫。”
闫清负着手往宫门走去,脑海里不断回想那日林语棠的话和刚才卫良娣的话,愁眉不展。
一路走到宫门口,待王华掏出宫牌的时候,闫清突然道:“去东宫。”
没等王华反应过来,闫清便转身往回走。
再次来到东宫,等宫女进去禀报后,闫清被人带进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独自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到闫清甚是欣喜:“你怎么来了,坐下来下盘棋?”
闫清走进凉亭坐下来,太子将白子的棋篓推过来。
闫清捏了枚白子在手中,许久没落下去。
一着急就给忘了,他压根不会下棋!能换成五子棋吗?
闫清随便找了个空处落下,太子轻声一笑,将一枚黑子落下。
闫清更快地落下一子,太子一愣,笑道:“我已经赢了。”
“……”合着你就是拿了个马上要赢的棋局给我吗?
闫清干脆将棋篓一推,道:“太子,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件事情。”
“哦?你但说无妨。”太子笑盈盈地问道。
闫清本以为太子和他不过是表面上的交情,今日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太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挺高兴?
“是这样的……”闫清撑着桌子,压低声音道:“今日卫良娣来找我了,求我救救她。”
闫清将生辰那日的事情一并说出,那日的事情发生在东宫,想必太子也不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太子竟也学着闫清的样子撑在桌上,很认真地聆听闫清的话。
闫清说罢,抬眼看向太子。
太子沉吟片刻,蹙眉道:“卫良娣什么时候怀孕的?”
闫清:“……”您这是被绿了吗?
闫清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太子整日在东宫,连自己的良娣怀孕了都不知道。
“走,去看看。”太子起身走下凉亭。
闫清本想说他就不去了,他只是过来报个信而已。结果太子已经走远了,闫清不得已只好跟上去。
太子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进卫良娣的院子,恰巧看见北房外守着许多丫鬟内侍,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门外的丫鬟见到太子后大惊失色,还来不及禀报,太子已经闯了进去。
闫清快步跟上去,只见到里面地上跪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女人,便赶紧又退出来了。
闫清退出来后,紧跟着又从房里退出来许多人,珍儿捏着自己的衣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脸苍白跟在后面,见到闫清后金环疾步过来,对闫清道:“郡王救救我家娘娘!”
闫清就不太明白了,怎么他长得像个救世主吗?为什么什么人都要跑来求他救一下?
金环是太子妃的宫女,闫清也不好无视她,便将她带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确实不关娘娘的事,娘娘也是照吩咐做事的……”金环喘息着,仿佛被吓破了胆。
闫清问道:“照谁的吩咐?”
金环低下头,声若蚊蝇:“……太后。”
闫清又问:“卫良娣的孩子是太子的么?”
金环点头:“是太子的,可太后不允许她生下太子的孩子,所以才吩咐娘娘将孩子打掉……我家娘娘也不忍心,可是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
闫清听得头大。好端端的一个政治阴谋,如今又变成后宫的腌臜事了。
“这可就麻烦了。”闫清迟疑着:“这件事怕是管不了了。”
金环噗通跪了下去:“此事不需要郡王插手,只求郡王去请太后出面即可!奴婢此时是不能离开娘娘的,求郡王了!”
“你先起来,太子脾气好,不会做什么的,最多罚个禁足罢了。”闫清道。
“奴婢不是怕太子啊,今日这事被太子发现了,也就等于被皇上发现了,那娘娘就……”金环泪如雨下。
闫清叹气,这傻丫头怎么当上陈氏的贴身宫女的,连太后都能知晓的事,皇帝能不知道吗?
此时,门外太子的内侍走过来,对闫清道:“郡王,太子请您进去。”
闫清走进房里,见卫良娣已经裹了一件外衫在身上,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上首坐着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神情还挺平静,倒是太子妃低垂着头,看起来比卫良娣还要悲伤一些。
“过来坐。”太子朝闫清招手。
闫清踟蹰着走过去,经过卫良娣的时候,卫良娣抬起头对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闫清坐下后,便听太子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闫清点点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痛一点。
“卫氏与宸王合谋已久,卫氏送出的信件早已被太后扣下,太后命太子妃打掉卫氏的孩子,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将卫氏赐死。宸王又借着此事让卫氏来找你,卫氏为了保命,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太子将事情大概捋清楚了。
闫清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缘由。虽然太子没说明宸王让卫良娣来找他的目的,但闫清也能猜个**不离十了。
这件事关系到太后和太子,是东宫的私事,若闫清真的在暗地里去查这件事,以后和太子与太后的关系可就糟糕了。
宸王可真是好样的,闫清说要扶持他他不肯信,偏偏要亲手断了闫清和太子的关系才能安心吗?!
“可这毕竟是东宫里的事。”太子吐出一口气,有些颓废地倚在椅背上。
太子没了平日的笑意,盯着窗外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往卫良娣看去,眼神冰凉。
卫良娣一个瑟缩,闫清也跟着一颤。
“卫良娣赐死,明日上报因病暴毙。”太子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起身离去,衣摆翻滚。
闫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太子!”卫良娣从椅子上翻下来,往门口踉跄爬去,门口的内侍将她挡在门口。
太子妃陈氏沉痛地闭了闭眼,哽咽着嗓音道:“来人,将卫氏绑起来。”
“娘娘救我,娘娘说过会保我的命的!”卫氏又爬回来拉扯陈氏的裙摆,抱着陈氏的腿痛哭流涕。
闫清木讷地坐在椅子上,卫良娣的声音好似一个铁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有种难以呼吸的憋闷。
金环从门外走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前就将卫良娣推向了一旁:“你若不去找郡王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娘娘说过会保你的命,你却还要背地里作妖!你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太子为了此事怨上了娘娘,谁为娘娘做主?你该死!”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金环,送郡王出去。此事不必再提了,卫良娣是东宫里的老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我不能死,我陪了太子五年!我不能死,我要见皇上!”卫氏被人摁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脸颊被地面蹭得脏污。
金环走到闫清身边,闫清这才撑着扶手站起来。
闫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直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卫良娣的哭嚎被关在里面,珍儿上前拉住了闫清的衣袖又被人一脚踹开,闫清才渐渐清醒过来。
卫良娣是东宫的老人,还怀了太子的孩子,如今被赐死了。她方才还站在俞贵妃宫门口对珍儿振振有词地说道:“怨不得别人。”
闫清只觉得胸口憋闷,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王华一直等在东宫门口,见闫清恍惚地走下台阶,上前扶了闫清一把。
“卫良娣被赐死了。”闫清喃喃道。
王华丝毫不惊讶,淡然道:“一奴不伺二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王爷不必为她伤神。”
“你早就知道?”闫清讶异。
“奴才在王府多年,这些事早就看得透彻,当初许多事情还是王爷亲自教导,奴才一直对此感激不尽。”王华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