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季墨亭挑眉,难不成还有人动手脚?
果不其然,只见刘妈从门背后的袋子里将鞋子拿出,递给季墨亭。
崴断的跟,的确不该是这副模样的,有一半明明显显就是被锋利的刀给切开的罢了。她的脸色一下凉了许多:“知道是谁干的么?”
刘妈摇头:“太太的衣裳鞋子都是芸娘在打理,但她是太太从小捡回来的,对太太忠心得很,不应该是她。”
季墨亭听了,没在说什么,只是一脸谨慎的吩咐道:“这件事情别张扬,你把鞋子先收起来,我会查。”
刘妈点头,其实她也不大指望季墨亭能查出个什么,只是如今三小姐那副模样,大小姐又不归家,她只能跟二小姐说了。
季墨亭回到房中,将安乐椅上睡觉的桂花摇醒:“去把后院鸟窝里的鸟给我叫过来。”
桂花被扰了美梦,起床气很大,在安乐椅上打着滚伸着懒腰,就是不去。但是旋即感觉到季墨亭那冷飕飕的目光,喵呜的一声跳窗而去。
不多会儿,就带了四五只麻雀来到窗前。
季墨亭撕好的面包屑扔过去:“芸娘、季文慧、刘妈、司机小六,你们一只鸟盯着一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来跟我说。”
四只小麻雀听了,一面低头琢着面包屑,待吃了个饱,各自飞走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四只小麻雀就给她带来了消息。
芸娘没有问题,依旧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季太太,刘妈也没毛病。
倒是小六,沾了赌,欠了董家不少钱,如今替董家监视季家这边。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而切断鞋跟的,是季文慧。
但是从小麻雀回来学着季文慧那口气说不断说对不起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她有意而为之,倒像是谁在背后指使她。
然后便直接朝桂花道:“换你去监视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回我。”
桂花有些不乐意,它不喜欢季文慧,季文慧也不喜欢它,从前还不止一次想将自己丢了呢。
但是晓得这一次事态严重,也不敢跟季墨亭胡闹,老老实实的就去了。
往季文慧房门口一趟,就在那里睡大觉,一面立着耳朵听里面的动向。
季先生本来还有两天才能赶回来,因接到电话说季太太扭伤了脚,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众人都只说季先生季太太感情好,却不知季先生此刻正满脸慌张的在房间里来回跺着。“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崴了脚?”
季太太也说不上来,见着他在床前走来走去的,只觉得晃眼,“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啦,只是崴了脚,又不是什么大事啦。”
季先生这才往床边一坐,“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你去哪里看了?”
季太太应着:“去了博安医院的骨科,说没问题,养几天就好了。”
季先生点头,“见着她了吗?”
季太太自然明白先生口里说的她是谁,“见着了,她们刚要走,她就追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季太太,其实很怕季青眉的,所以最近季青眉不回来,她反而觉得更自在些。
季先生又问:“鞋子呢?”
“我叫芸娘给扔了,看着晦气。”她还是头一次穿高跟鞋崴了脚,若是传出去,岂不就是叫那些女人们笑话?
季先生闻言,有些着急:“怎么给扔了?”
季太太没反应过来,“不扔留着干什么?”
季先生见着她这副蠢样,想起临死前那一幕,却心疼得要死,伸手过去道:“药呢?”
“我刚吃过没多会儿。”季太太回着。
“谁让你吃药?我拿去找朋友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她能开枪杀父母,难道就不能趁机给自己的母亲下药啊?所以季先生防备心是很强的。
季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不会,我都吃了一顿,没什么不舒服的。”话虽如此,还是朝床边的抽屉里指了指:“第二层里面。”
季先生拿了药,打开看了一眼,自己也不大懂,瞧着都是些寻常的西药:“你先不要再吃,我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明天。”季太太伸头看了看窗外,暮色降临了。又瞧见那只可爱的小麻雀,都在窗口站了一个下午了,难道还惦记着让芸娘喂给它的面包屑?
季先生却没听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墨亭再一次发誓,她绝对没有监视季先生和季太太,只是不放心,所以那只跟芸娘的小麻雀,给她安排到了季太太的窗外。
此刻从小麻雀口里晓得季先生拿药去检测,十分惊讶。这季先生的防备心也太重了……
一面给小麻雀撕面包,却听它叽叽喳喳的说道:“我吃过了,季太太喂给我的,还夸我有灵性。”
季墨亭见它那颇为得意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没说旁的,只道:“既然我妈那样喜欢你,那你继续过去蹲着。”
小麻雀带来了消息,但桂花却是无功而返,整个下午季文慧都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的,根本连声音都不出一声。
所以它监听失败。
隔天,季先生送出去的药就拿回来了,没什么问题,于是季太太放心服用。
季墨亭中午出去了一趟,让小六送她。
能出门,小六最高兴,殷勤的问她要去哪里,待将她送到地点后,自己正好去拼一把。
季墨亭坐在后排,怀里头一次出门没带猫。也没回小六的话,而是冷不丁的问道:“今天打算玩几把?”
小六顿时吓得汗毛竖起,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二小姐说什么,小六听不懂。”只是心里的紧张,根本压不住。
季墨亭一手摩挲着青苗刚给自己涂上的指甲,颜色不是很红,但也很衬手,“三千大洋,不是小数目,只是用来买季家的消息,这个价格还是太便宜了些。”
这话一出,小六吓得一脚刹车将车停住,惊恐的回头看着季墨亭。
他欠了董家的钱,正好是三千大洋。
季墨亭无视他眼里的恐慌,“我去百货大楼逛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再去输一千。”
小六懵了,不知季墨亭这是几个意思,吓得就快要给她跪下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拔枪将她就地解决,可是面对这样冷静的季墨亭,他心里莫名的慌张,甚至有一种错觉,也许自己枪都没□□,就被她捏碎了喉咙。
事实季墨亭玩手,也是时刻准备着捏碎前面小六的喉咙。
“怎么,做不到么?”她见小六没反应,挑眉笑问。
小六满脸的紧张,一丝不掩:“二……二小姐,小六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董家设局害我……我真的。”
“不用解释,看你后期表现,走。”季墨亭忽然明白为何小六一下就被董家控制了,就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连自己做做样子也能吓到他,实在是没用。
可是没用也要将就用着。
小六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车开到百货公司的,又是怎样迷迷糊糊的从董家赌场回来,只是帮季墨亭把新买的鞋子衣裳提上了车,刚坐下发动起车子,就听她在后面说道:“你说这赌博奇不奇怪,想赢的时候总是输,让你去输钱的时候,你又偏偏赢了。”
她也没管小六那惊得快要掉了的下巴,继续说道:“你多欠董家一些钱,他们就越是信任你,可是你今天赢钱了,那他们对你的信任就要减去几分了。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你太太是燕京附小教数学,你们也才结婚半年,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的,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小六此刻觉得如果不是双手掌着方向盘的话,他整个人都瘫了。声音哆嗦着:“二小姐,您救救小六,小六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太太她刚有孕,我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我也不想让董家知道我们季家的日此琐事啊。”面对小六痛哭流涕的声音,她懒洋洋的朝后一靠,“而且,我也想晓得董家那边是几个意思?”
“小六明白,小六会替二小姐打探消息的。”小六也不傻,听得季墨亭的意思,赶紧回道。
季墨亭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容易得很,哪里需要他,只是觉得他大好的个青年,又有家室,觉得还能救一救,所以没告诉季先生罢了。
正好自己也缺人用。
当下听到小六的话,点了点头:“那好,先这样,董家那边要怎么回话,你晓得的?”
小六连连点头,“晓得晓得,二小姐不必担心。”
回到了季公馆,小六整个人还是懵逼状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如此隐秘,为什么季先生没有发现,而二小姐什么都知道,甚至还晓得今天自己赢钱了……
一面想起董家那头问,自己该怎么忽悠?还有这个二小姐也未免太诡异了,怎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心情不免沮丧绝望,抬腿踢了踢脚下的花园里路灯灯箱。
然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二小姐身边的青苗就来了,“二小姐说不要随便乱踢,这灯箱是法国进口的,一个顶你半个月的工资,踢坏了拿你工钱扣。”
青苗后面说扣钱的话,小六已经没听进去了,而是浑身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来,二小姐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踢灯箱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后面小别墅里的季墨亭正听着窗台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一面给它们撒着面包屑,而桂花则蹲在脚边喵呜的叫着:“有一处地方,别说是老鼠他们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但是人自打进去就没出来过,我怀疑那就是老大你要找的地方。”
季墨亭听着,沉默片刻:“从第一件人口失踪案到现在,已经一百多人失踪了?”
“好像是。”桂花点头应着。
正好青苗在外头敲门,季墨亭便让她进来,将面包扔给青苗:“好好喂。”
青苗早就觉得小姐变了,好像能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儿一般。她之前问过小姐如何晓得的,小姐说听鸟和猫猫说的,她本不信,可是刚才那小六踢灯箱的事儿应证了一切。
所以也不敢怠慢这些小麻雀,对于季墨亭更是崇拜不已。
当然,对桂花也跟伺候小祖宗一般殷勤。
季墨亭其实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是身边总是需要个助手,还有青苗伺候在身边,时常看到自言自语,岂不是以为自己疯了?何况青苗对自己的忠心度也高,因此告诉她也无妨。
再有,青苗若是真有一丝叛变行为,她第一时间也会知道。
所以此刻也没顾忌青苗,继续跟桂花聊道:“牵涉人口太多,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外国人,警局怕是管不住的。”于是寻思着,要不要等自己查实后,给慕云深打个电话?
她这样一想,当下就给青苗安排道:“我今晚出去一趟,要是凌晨五点我还没回来,你就给少帅打电话。”说着,拿了纸笔,写下一串地址:“揣好,不能错。”
一直觉得自己无用的青苗突然被委以重任,一时紧张不已,责任心暴涨。连忙将季墨亭留下的地址揣好,紧张道:“嗯,小姐放心。”
晚上打算去探一探,所以季墨亭去陪了季太太一个多小时,睡了又两个小时。
至于为何给青苗留话,到底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有时候特别沉不住气,到时候若是没忍出手揍人,总归得有个人来给自己善后?
而警局显然还不够格,他们要等一道一道的程序,等着他们来已经黄花菜凉了,所以找慕云深最合适,大军压境什么的,完全无阻。
晚饭就季先生和季墨亭一起用,季太太在养脚伤,不宜下楼。
季文慧则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季先生也去看过,觉得她也不大正常,晚饭的时候还在跟季墨亭说,打算给季文慧找个心理医生。
但是季文慧这虽然不出门,但是吃吃喝喝挺好的,一顿没落下,脸好小还圆了一些。
终于,等到子夜时分,季墨亭穿着中午刚买回来的小码西服,戴上礼帽,直接踩着夜色出了季公馆。
青苗紧张得觉也不敢睡,搂着跟自己看家的桂花紧张的坐在窗户前。
从季公馆到码头,走路得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季墨亭出了季公馆,在一处拐角隐蔽的地方,小六正紧张的等在那里。
刚看到女扮男装的季墨亭出来,还有些没认出来,吓得赶紧要拔枪,不过下一瞬听到季墨亭的声音,赶紧鞠着身子给她开车门。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傍晚的时候,青苗来给他递了话,叫他在这里等着。可大晚上的,二小姐又穿成这样,显然不是去干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充满了危险……所以小六很紧张。
“十一号码头。”季墨亭说完,将黑色礼帽拉下来将整张脸都遮住,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十一号码头偏僻得很,而且早就废弃了,那边也就是些仓库罢了,即便是有船只靠在那里,那也是匆忙上下货的,很少作停留。
到了这个时候,那边就更不见人影了,也不知二小姐去做什么?
终于,车临近了十一号码头,小六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二小姐叫醒,却听她的声音响起:“你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如果觉得不对就赶紧回去,不用管我。”她可不想让小六留下来成什么累赘。
真到了逃命的时候,自己逃比较方便。
小六不敢多言,停车下来给她打开了车门,看着那一身英俊男装的二小姐朝十一号码走去。
这个时候雾气很重,甚至有些凉飕飕的,季墨亭直接从屋顶上越过去,期间瞧见了两个人影,也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的目标地靠近过去。
其中一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坎肩褂子,和码头工人的装束无二。
他身前的则是警局的厉探长,季墨亭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此人破过不少惊天大案,在釉南极有名声。不过这件拐卖人口的案子并不是他在负责,当时季墨亭就忍不住怀疑,难道那些德国人在警局有人?所以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季墨亭稍稍有些意外。
又只带着一个码头上的小工人来,只怕多半是偷偷行动。
既然如此,自己祝他们一臂之力。
码头虽然荒废了,但是到处都堆满了木箱子,使得这本就不算宽敞的码头越发显得拥挤,期间布满了一条条狭窄的小道。三宝和历闻翟正小心翼翼的走在这些小巷子里。